“脚抬一下。”他把浴巾盖在枕头上,避免弄湿枕头,重新把热毛巾敷上去。
“徐年,你爸妈是不是生意忙,平常都不在家?”岳海洋低头调整毛巾。
“差不多吧,反正整天忙。”
徐年心里默默补充:整天忙着上班,下班吃饭打牌侃大山,三个孩子都不怎么管,一个当丫鬟的,两个惯着的,结果上一世,三个孩子都没什么出息。
“那你小时候,平常都是谁带你?”
“没人,不用人带啊。幼儿园离家特别近,也有小伙伴一起,幼儿园就自己走了,小学中学也都自己走。”
“那你平常在家里呢?”
“家里?”徐年说,“在家里干吗还用人带?”
反倒是她五六岁就要带两个弟弟,学会了做饭。七岁的徐年放学后独自去托儿所接徐帅,背上背着书包,把还不会走路的徐帅一路抱回家。
父母心大,也得亏住在麻纺厂的家属院,现在想想,徐年自己都担心被人贩子偷了去。
岳海洋则脑补了一个爸妈忙挣钱、整天孤零零的留守儿童小朋友。似乎家庭教育有缺失,怪不得这姑娘那么熊。
“徐年,我跟你说啊,我也有个妹妹,我妹妹海兰比你大,已经嫁人生孩子了。”岳海洋想了想,斟酌词句,操着一颗当爹的心,打算给这姑娘补一课“女孩子防范教育”。
徐年:“昂,然后呢?”
“小时候家里忙,经常也是我带她,就跟在我屁股后边长大的。”岳海洋停了停,进去换了块热毛巾,给她敷好继续说道,“我妹妹长得也挺好看的,农村地方,从小我妈就告诉她,外面会有坏人,跟着哥哥们别乱跑。记得四五岁时候,有一次海港带她去河边玩,海港自己跟一帮皮小子下河洗澡,一个个都光着屁股,让海兰一个小女孩呆在岸边自己玩,还让她下水玩,回来我妈就把海港狠揍了一顿,跟海兰说小姑娘要知道害羞。”
“嗯,该揍。”徐年眯着眼睛,笑。
“后来我父亲出事,我妈走那年,她才13岁。家里没有父母,我告诉过她很多次,不能单独跟别的男性在一起,尤其没人的地方,都不许去。我们家兄弟四个,就她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养,农村有些事又乱,整天操心。”
岳海洋拿自己的妹妹举了半天例子,笑道,“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对异性一定要设防,不管熟人生人,心里都应该有所防范。这个社会什么人都有,你不知道谁是坏人,可能一个看着很好的人,一转脸就会变成禽兽。”
徐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调整毛巾,把冷掉的外层翻进去,换了温热的一面又给她敷上。
“唔,色狼吗?”她耸肩笑道,“你别担心,碰上了,我一脚踹死他。”
“你这小丫头,想的是有多简单。”岳海洋忍不住手指隔空点点她,点了又点,无奈道,“你呀,就是不知道厉害。你对男女体力是有什么误解?别说你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子,普通女性哪里能打过男的。”
岳海洋听她一说越发操心,老爹似的苦口婆心道,“别忘了我是男人,我比你知道,男人坏起来能有多坏。”
“唔,真的吗?”徐年两眼亮晶晶地问,“那男人到底能有多坏?”
岳海洋:“……”
徐年其实很想说,那要不我们试试,来个模拟演练?
不过嘴里却没敢,怕这老男人恼羞成怒。她笑嘻嘻说道,“没关系,我打不过不是有你吗,那我以后就老老实实跟着你,有你保护我呢。”
说着还欠起身来,伸手捏捏他结实坚硬的手臂,笑道,“哥,你一定打得过,我觉得像你这样壮,普通坏人你一个都能打他好几个。”
岳海洋:……
熊孩子听不懂话呀,他就不是男人了?
替她操心的岳海洋真有些头疼。
热敷半天,他修长粗糙的手指按了按她脚踝,经过这一会儿的热敷,莹白柔软的肌肤越发透明,白里透红,浮起一层动人的粉红色。
岳海洋无声地深呼吸,深呼吸,努力忽视某种奇异的身心干扰,温声问她:“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
“还有点儿。”
徐年动了动白生生的脚丫子,目光定在他那双大手上。他的手是真的粗糙,长期砌墙搬砖干建筑活、干农活,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腹、指节和手掌上都布满了茧子,显得十分有力,不丑,却平添了几分男人味。
“我给你擦点红花油,就赶紧睡吧,”岳海洋拿起手机看了看,都快到十点钟了,“要是还不行,明天老老实实去看医生吧。”
“行,明天不好我就去看医生。”徐年答应着,看他拿着小瓶子的红花油,试着给她脚踝上倒了一点,伸手轻揉,但是因为她脚搭在软软的枕头上,根本不方便。
于是徐年自觉自发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右腿从床边拿下来,依旧熟门熟路放在他膝盖上,脚趾圆润饱满,皮肤玉白光洁,就这么坦然的对着他。
其实客观而论,脚踝揉擦药酒的话,也的确就这个姿势最方便。
岳海洋顿了顿,也调整了一下坐姿,两人一个坐床边一个坐椅子,面对面。岳海洋鼻观口口观心,下意识地屏息凝气,努力镇静地在掌心倒了些红花油,一手握住她的脚,托在自己膝盖上,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脚踝,试探着稍稍用力,用掌心按摩揉搓。
岳海洋:“忍着点啊,揉起来有点疼。”
徐年:……其实不疼,骗你的……就是现在,有点酥酥麻麻……
岳海洋专注按揉了几分钟,红花油和肌肤反复摩擦,脚踝那一片已经有些发红发热了,他放开手,却起身把她的脚放在椅子上,自己站起身来。
“试试,好点了没?”
“好像,没那么疼了。”徐年在他的目光下活动了一下脚踝,笑眯眯看着他,心里半点都没愧疚。
“那你赶紧睡吧啊,天都不早了。”岳海洋顿了顿,嘱咐道,“晚上睡觉老实点,疼的时候不能乱动,可别再拧了。”
“那我回去了。”他说。
“我睡不着。”徐年扁扁嘴,“本来到了生地方,我就睡不踏实,脚又疼,更睡不着。”委屈巴巴地抬头看他,“哥,要不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行不行?”
岳海洋默了一下:“我不会。我哪里会讲什么睡前故事。”
“随便讲什么我都喜欢听。”
她坐着,岳海洋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她忽然一笑,说:“你真要听?我小时候也没听过睡前故事啊,我只听过农村的鬼故事,你敢不敢听?”
徐年:“敢啊,你敢讲我就敢听。”
他要真敢讲,她今晚打算“怕鬼”赖上他。
“别闹了啊,睡吧。”岳海洋笑笑,装作没看到她撇嘴抗议的样子,笑着开门出去,顺手把房门关好了。
徐年笑嘻嘻冲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忍不住托着下巴腹诽:臭家伙,坏家伙,不上道的老男人,叫你今晚做个鬼故事的恶梦。
成功调戏了老男人一把,看着他匆匆逃跑的样子,徐年心情还真不错。她哼着歌儿给自己倒了杯水,准备喝点水收拾睡觉。
“5,8,6,3,2,0,9。”
忽然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标准而又机械。
徐年不由动作一顿,慢慢把杯子放在桌上。
声音照例读了三遍。徐年坐在床边,有些困惑地想了半天,自从她上次中奖,这段时间都没“听”到,她原本以为,这个神秘数字大概是在她急需的时候出现。现在看来并不是。
似乎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规律。
那么今天,为什么忽然又出现了呢?
她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她白天做了什么,去了彩票亭,买了张彩票,心里还想能不能再中奖来着。
徐年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能听到神秘数字,似乎是有一个触发的玄机,可能是她要去“想”。
也就是说,她这种怪病有个名字,叫做“心想事成”。
或者说,这是一个“发财梦变现系统”。
那么到底是不是这样,她要怎样“想”才能管用,徐年这会儿还没参悟透。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她三次听到神秘数字,似乎都是在她白天去了彩票亭,并且在心里“想”了,甚至嘴里还念叨了。
第一次她只是经过彩票亭,根本就没进去,那么是否可以推论,这个“心想事成”具有一定的效力范围,她需要在彩票亭一定的距离内“想”,才能触发脑子里那个声音。
这么一想,徐年就忍不住兴奋起来,也没有半点睡意了,睡不着,恨不得马上就去验证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预收《七十年代嫁知青》,文案:叶苗苗穿越三千世界后回来了,回到自己的婚礼当晚,俊俏斯文的新郎官正春心荡漾,一脸喜色要跟她玩亲亲。想到今后这男人将会为了回城抛妻弃子,叶苗苗一脚踹了过去。
古言存稿预收《听说我哥是暴君》,文案:谢如初自幼父母双亡,好在还有养兄把她一手带大。她一直以为,她这养兄温和体贴,君子如玉,性情是极好的。
直到那一日,她亲眼撞见一群朝臣高官跪在他面前,颤巍巍地高呼陛下。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养兄是皇帝,杀戮无数,狠戾独断;她爹不光没死还当了王爷,养了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假货当郡主,听说都宠到头顶上了……
文案二:
立后之初,群臣谏,言谢氏女出身低微,一介民女,入宫为妃嫔也就罢了,皇后之位当择高门贵女。
帝拍案大怒:朕亲手养大的心头宝,普天之下,倒是有谁比她的门第还高?
☆、21
岳海洋并没有做鬼故事的恶梦,他回去躺在床上,也不知怎么的,头脑空白也没胡思乱想,可就是睡不着,很晚都没睡着。
倒头就睡的人,居然,没睡好。
没睡好,第二天早晨,岳海洋早早就起来了。他的生活从来还没学会享受,安逸懒散不符合他的习惯,所以洗漱之后就精神充足地从房间出来。
瞧了一眼406,房门紧闭,岳海洋走到门前顿了顿,房间里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估计正睡得香呢。
于是他独自下楼,步行出门。走到招待所大门口略一犹豫,给徐年留了条短信,便沿着招待所门前的大街散步去工地,路上还顺便买了油条。
香软松脆的大油条,一块钱四根,岳海洋心里大体有数,要了十五块钱的。
炸好的就剩那么几根,好在时间早,来买油条的居民还不多,摊主加紧炸,岳海洋又等了会儿,一手拎着一大包油条去工地。
他熟门熟路去了工棚,张叔和工人们已经起床收拾了,正在准备吃早饭,大米粥,小咸菜,比碗口还大的硬面大馒头,工人们干的重体力活,七点上工十二点才收工吃饭,早晨这顿饭必须吃饱了,才能有体力应付一上午的繁重劳动。
瞅见岳海洋过来,一个正蹲在砖头上刷牙的小青年呦了一声,眼睛一亮,两秒钟吐掉口中的水放好杯子跳起来。
“岳哥,”小青年嘴里笑嘻嘻问着,伸手就抽了一根,塞到嘴里咬了一口,还不忘问了句,“油条是买给我吃的吗?”
“是不是给你吃的,你反正都吃了。”岳海洋笑着打趣,把右手装油条的袋子递给他,“去去,拿厨房去,顺路买的。”
小青年一手吃着,一手拎着袋子笑问,“你买了多少啊,够不够一人一根?”
“买了六十根,摊主还让了两根,应该够了吧。”岳海洋说。
“够了,今早在工地吃饭的还不到五十人。”那小青年吞下嘴里的油条,笑嘻嘻又抽出一根,“一人一根还有的剩,那我就能多吃一根了。”
“你个刁吃的货。”随着笑骂声,张叔从工棚出来,看到岳海洋招招手,“海洋啊,今天怎么又来了?”
“有事昨天就没回去,一早出来溜达。”岳海洋说。
“那正好,一起吃饭。”张叔说。
岳海洋琢磨回去还能赶上陪徐年一起吃早饭,莫名就是觉得他要是自己在外面吃了,回去那小姑奶奶又得老大不高兴,就笑着说:“不了吧,你们吃,我就是一早出来活动活动,这就得走。”
工棚里外不停有人走动,看到岳海洋纷纷打招呼,有的还调侃他:“海洋啊,昨天不是听张叔说你要单干,办水泥制品厂当老板了吗,我去跟你干呗。”
还有的喊:“海洋,发财了多给我们送几回油条啊,你看老张头小气鬼,一个月都不舍得买两回。”
“滚你妈的,我明天给你买一筐行不行,吃的还不是你自己的钱。”张叔笑骂。
工人们的伙食费按顿扣,一顿预算也就那么点钱。能来建筑工地干活的,有谁是舍得在吃上花钱的。
说笑一会儿,工人们渐渐都洗漱收拾好了过来吃饭,岳海洋就说他先走了,张叔出来送他,岳海洋便问他,这个工地是不是也快技术性歇工了。
张叔说是。两人都是内行,建筑活自有它的施工工序,有工艺间歇和组织间歇,比如混凝土构件需要一定的养护时间,或者验收时间,这期间就需要暂停施工。
张叔手上眼下就只有这一个工地,歇工大家就没活干,各自回去忙农活。
“我最近可能也有点活要干,”岳海洋说,“具体还没定下来,张叔,我那边要是开工了,正好歇工,家里农活少的人可以过去给我帮忙。”
工人之中有个别非农业户口的,家里没田地,也有家里人手充足农活不忙的,歇工一天就少一天收入,所以张叔一听便满口答应着。
张叔说:“你定下来就跟我讲一声,我这边你都知道的,干活放心,就是不歇工,人手也能给你排出来。”
“那我可谢谢张叔了,”岳海洋笑道,“那您先回去吃饭吧,我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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