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喂猫啦,你不能老拿你自己的饭量跟我比。”徐年说着一顿,跳脚叫道,“对了,我说要养猫的来着。明天去买猫。”想了想,“算了,还是养只狗吧,猫主子喜欢乱跑,养只狗,散步就能顺便遛狗了。”
岳海洋:“……”
还以为她三分钟热度早忘了呢。
当地能见到的都是看家护院的草狗,或者狼狗,徐年不想养大狗,她想要那种小小只、不爱吠叫的小不点,乖乖的毛茸茸的,适合撸。于是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岳海洋去厂里了,徐年就开车跑去瀛城寻狗。
这年代宠物远还没有那么热,养宠物的人不多,在瀛城花鸟宠物市场转了一圈,没看到合意的,一个店主热情跟她推荐了半天无果,就说下次帮她进几只不爱吠叫的小型犬,给她挑选。
徐年在瀛城闲逛半天,买买买,给自己和岳海洋添置几件冬装,买了一堆零食,吃的用的,还逛了花店,买了一大束橙的、白的的郁金香。赶在午饭前驱车回来,经过厂门口已经下班了,她回到家,把郁金香分一半插在自己房间里,另一半也拿水晶花瓶插了,兴冲冲抱着去隔壁。
走进厨房,一眼便看到岳海防坐在小椅子上择菜。
“徐年回来啦。”岳海防看见她,高兴的一脸笑,忙丢下手里的菜站起身来。
“海防今天来到了?”徐年问了一句,自顾自进去。
岳海洋正在洗菜,转身瞧见她抱着个花瓶,便笑道:“不是去买狗了吗?”
“没找到我要的那种。”徐年说。就去橱柜里找了个她之前拿来的小花瓶,装进清水,挑了两只橙色郁金香插进去,随手放在餐桌上,然后抱着花瓶去了正屋,把花瓶放在他的写字台上。
岳海洋知道她花钱没概念,鲜切花当地根本不出产,还不知道多贵呢,一边切菜一边说道:“给我这边插什么花,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衬,浪费了,放你房间里好看。”
“买一大把呢,我那边也有。”徐年走到他身后看他切菜,伸手捏了片萝卜吃,初冬的水萝卜咬在嘴里嘎嘣脆,问道,“海防什么时候来的,家里都安排好了?”
岳海防忙说好了,徐年又问:“安顿住下了吗,一进家属院第二排往西那边,那个房子也是我们厂里买的,李军他们也经常在那边住,住起来挺方便,你过去也有床铺吧?再不然你要是想一个人单独住,可以住厂里办公室后边那排,有几间给保安准备的宿舍。”
岳海防哪里想过这个问题,他只带一床被子就来了,就是奔着岳海洋来的,原本根本都没考虑这些,理所当然跟岳海洋住啊,跟他大哥住天经地义,啥都不用管,吃住都解决了。
然而一听徐年这么问,岳海洋顿时就有点心虚,也不敢逆她的话头,支支吾吾说还没来得及过去,等会儿去看看。
徐年也不管他,点点头,便忙着跟岳海洋讨论吃什么。
还以为徐年午饭不一定回来呢,岳海洋午饭做的简单些,醋溜白菜,回锅肉,早晨买到了农民家里用草木灰保鲜存的地产青辣椒,做了个虎皮青椒。徐年从瀛城带了卤鸭舌和酥炸小黄鱼回来,装盘就能吃。
这么一收拾,五个菜,主食吃馒头。岳海洋现在厂里忙,自家很少再发面蒸馒头,买来的碱粉手工大馒头。话说这年代的小县城,压根也买不到那种不好吃的机器馒头。机器馒头没有面粉的味道,手工发面的大馒头越嚼越香。
徐年拿了个馒头掰开两半,多的一半顺手递给岳海洋,便埋头苦吃。岳海洋看看她,知道这小祖宗不喜欢“外人”,她的逻辑似乎很奇怪,除了他,别人好像统统都是外人。
这种看似没由来的信任和依赖,让岳海洋内心深处甚至有些惶恐,一次次提醒自己,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这里除了他就没有别的亲人朋友,没有其他可供依靠的人,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和照顾好她。
他不是木头,可是就好像一个人守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美得再诱惑,也深深铭记自己的职责,而舍不得伸出手去。
岳海洋看看徐年,嘴角不自觉地含笑。平时吃饭,她总是叽叽喳喳的,两人边吃边聊,从来就没有什么“食不言”之类的习惯,这会儿她就只管低头吃饭,都不吭声。
不过岳海洋综合考虑了一下,这边跟老家不一样,岳海防,其实真不太适合整天跟他和徐年一起吃住,不光是徐年的原因。可岳海防初来乍到,他亲弟弟,大概心里觉得理所当然兄弟俩一起做饭吃饭,所以这应该怎么安排,怎么跟他说呀。
他看着岳海防吃得两个腮帮鼓鼓,心里正在思忖,徐年忽然停下筷子,皱眉看着咬了一半的虎皮青椒。
“辣了?”岳海洋看着她笑,这种青辣椒,从深秋用草木灰放在瓦缸里保存,到这时节卖个好价钱,味道比大棚里的地道,跟大棚里的不是一个级别,特点就一个字,辣。
农民自家种辣椒,肯定都挑辣的品种,辣椒不辣还种它做什么。
“辣死我了。”徐年张嘴嘶地吸气,皱着秀气的眉毛哀怨。
“赶紧喝口水。”岳海洋拿水壶给她倒水,端起来,见她只顾张着嘴喊辣,鼻子眼睛都抗议地皱到一块去了,忍不住光想笑,干脆把水杯送到她嘴边。
徐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觉得口中着火的辣味似乎缓解了一点点,抱怨道:“我还专门挑了一根嫩的,刚才吃了一根也没这么辣呀。”
她说着,尖着筷子夹起那根剩了一半的辣椒,嫌弃地丢到岳海洋碗里,“这个怎么这么辣,可能成精了。”
岳海洋夹起那半根辣椒送进嘴里,他能吃辣,倒也不觉得特别辣,看着她鼓着嘴抗议的小表情不禁憋笑。
岳海防眼睁睁看着她把吃了一半的辣椒扔到岳海洋碗里,睁大眼睛看着岳海洋坦然吃了下去。
岳海防:“……”
这俩人,是不是……也太亲密无间了点儿?
午饭后岳海洋便带岳海防去厂里,三人同时从岳海防的房子里出来,徐年决定回去补个午觉。
看着徐年优美窈窕的背影进了隔壁的门,岳海防凑到岳海洋身边小声嘀咕:“大哥,你跟她……你们俩,是不是……”
“你要说什么?”
“你们俩,是不是……偷偷好上了?”
“说什么呢。”岳海洋瞪他一眼,责备道,“你这脑子里好歹也想点儿正经事,别整天瞎琢磨。”
“你能怪我瞎琢磨?”岳海防睁大眼,认真陈述,“她吃一半的辣椒给你吃,你还喂她喝水,平常关系能这样吗,你说你们之间没啥?你问问别人信吗。”
“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你们几个,海胜海兰,谁的剩饭没让我吃过?”岳海洋斥道,“她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在这里举目无亲的,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你以后,就当她是咱们家顶小的妹妹,她一个人在这边,家离得远,你多护着点才像话。”
“我倒是想托个大呢,可是你瞧瞧,人家承认我这个哥吗?”岳海防侧身靠近他吐槽道,“她就只管你叫哥,叫我叫海胜都只叫名字,你就没发现?”
“原本她也不认识你们。再说你自己先有个正经样子,要是你妹妹你会胡说八道?”岳海洋推开他。
“……”岳海防悻悻半天,点点头,“行,反正怪我,都怪我。你自己看看,你们两个现在,除了没睡一张床,跟人家两口子有什么两样?”
岳海防手指点点,想了半天,想起一个词,“你们俩现在,就是那什么,一个锅里搅勺子的关系。”
农村形容亲密无间的关系,会说是“一个锅里搅勺子”。
岳海洋:“……”
岳海防停了停,觑着他的脸色偷笑,“大哥你呀,人家一这么有钱又漂亮的女老板,全世界恐怕也就你当她是孩子。你傻呀,守着这么一漂亮姑娘,她还只信你,只跟你在一块儿,俩人孤男寡女整天泡在一起……你怕不是,打三十年光棍打傻了,这要是还给我,我早就……”
“我早就……”被岳海洋冷硬凶狠的目光一盯,岳海防讪笑,“我,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说你,守着这么个大美人你还憋得住,我就不相信你不动心,我要是你,我今天晚上就……”
话没说完,岳海洋一脚踹过去。
岳海防屁股上挨了一脚,捂着屁股撒丫子就跑。跑远了,觉得到了安全距离,才大着胆子回头笑道:“大哥,你别恼啊,我,我这明明是向着你……”
岳海洋一个眼刀过去,岳海防赶紧再跑远点。
☆、46
岳海防在前边一溜小跑,见岳海洋没有好脸色越发不敢靠近了。
岳海洋在后边其实真不想理他,自顾自走路。
走出家属院,一直走到瓷砖厂大门口,被岳海洋目光一扫,岳海防才笑嘻嘻小心翼翼靠近些,还是离得几步远,随时防备挨揍。
岳海洋随手指了一下:“你直接进去,到前边第二排东头那间办公室,我跟他们交待过了,你只说你叫岳海防,招工进厂的,他们会给你办个招工手续。我就不带你去了,来了就好好干,踏踏实实的。”
“欸,那我去了啊。”岳海防走出几步,又折回来,脸上难得有了点正经样子笑道,“大哥,你别揍我,我真觉得你跟徐年你俩肯定有点那什么。你看徐年多好啊,那么年轻漂亮还有钱,整个祈安县你都找不出这样的姑娘,女孩子总是趁着她年纪小好哄,你还不赶紧的,现在哄到手、娶回家,人就是你的了。等她要是遇上别的男人,或者以后她回城里了,你再懊悔也晚了。”
“行了行了,我是你大哥,我的事你少多嘴。”岳海洋瞥他,“你这出息,除了男男女女那点事,你还能不能琢磨点儿别的了。”
岳海防委屈地叫:“大哥,我是你亲弟弟呀,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倒还嫌我多嘴了。”
“我看你不像亲的,你看看我们家哪个像你这样,指不定当初爸妈从哪儿把你捡来的呢。”岳海洋白了他一眼。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好笑,停了停耐心道,“那你也不想想,徐年要是我们家的亲妹妹,你肯不肯让她长久留在几千里远的农村生活?她就压根不会属于这地方。”
“你怕她城里姑娘留不住?”岳海防笑道,“那也不一定,这女人吧,上了炕、生了娃,她也就安心跟你过日子了,还能咋地。”
“……”岳海洋瞪他,骂道,“海防,你说你年纪轻轻,脑子里哪那么多龌龊的东西!”
岳海防张张嘴,顿了顿忍不住吐槽道:“成就成不成就罢,你一大男人你又吃不了亏,别人要有这机会做梦都该笑醒了,你哪那么矫情。”
“活该你谈了两回恋爱都不成。”岳海洋隔空指指他,“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年纪小,照你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欺负她孤身一个女孩子在这儿,你这叫什么话,徐年她哪里对不住你了吗?”
岳海防觑着他不善的脸色,缩缩脑袋,不敢再言语了。
“我警告你,以后少胡说八道。”岳海洋道,“进了厂你就好好上班干活,别以为我是你大哥我就会向着你,好好听你们主管安排,尤其不能仗着你哥是厂长就不着调,让我知道了我先收拾你。”
“大哥你放心,端人家碗服人家管,我干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在家家里农活还不都是我干。”岳海防叨叨咕咕进去了。
岳海洋看着他往人事科去了,在大门口静静站了片刻,径直去成品车间。
下午下班,岳海防理所当然就回岳海洋的住处,等着吃晚饭。岳海洋也没让他闲着,便使唤他刷锅洗碗择菜。
晚饭烧了条鲈鱼,青菜香菇,西红柿炒鸡蛋,平菇烧肉,再来一盆鲜香微辣的萝卜羊肉汤。岳海防一边做饭一边心里高兴,还以为大哥做这么多好菜迎接他。
“大哥,不用做这么多菜,这也太丰盛了,浪费。”
“徐年一早说想喝羊肉汤了。”岳海防道,“这些菜做起来也快,你带来的老母鸡最要功夫,等明天生煤球炉子慢慢炖,放点儿香菇,徐年特别爱喝。”
合着不是特意为他做的呀,岳海防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哀怨了一下下,问:“徐年一直都跟你吃啊,她一个女的,她自己都不做饭?”
“她不会做饭。”岳海洋笑,丝毫没觉得哪儿不对,投喂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乐趣。
岳海防说:“一个女的居然不会做饭,也就她了,这要搁在农村,嫁了人婆家不打也得骂了。”
没等岳海洋呲他,岳海防摸摸鼻子讪笑道:“不过徐年不会做饭也正常,什么人什么命,我听说城里有钱人家都是请保姆的。”
“说我什么呢?”
徐年一脚踏进来,瞧了一眼岳海防,一想到今晚两个人的温馨晚餐多了这么大一只,心里就各种不乐意。
“哥,今晚吃什么?”徐年溜溜达达走过来,看到她想吃的红烧鲈鱼和萝卜羊肉汤,心情又好了一点点。
“盛饭吃饭。”岳海洋把烧好的鲈鱼装进盘子里。
徐年刚去拿碗,岳海防忙抢着去盛饭,一边笑道:“徐年你坐,你坐,我来盛。”端着饭碗又说,“大哥你晚上做米饭呀,我老觉着米饭不扛饿,大米还贵,还是馒头饼子吃得饱。”
“是我喜欢吃米饭。”徐年说,指指冰箱,“你不喜欢吃,自己去热馒头呀。”
岳海防马上笑嘻嘻道:“不用不用,米饭我也爱吃,也不是农忙扛大活,我吃饭不挑。”
岳海防第一天上班,絮絮叨叨跟岳海洋说白天办手续和上班干活的事情,他除了自己干活的熟料车间,对整个磁砖厂的生产工艺流程几乎不了解,问这问那。
徐年坐下就只管大快朵颐。
“徐年,原来你每天都不去厂里上班的呀。”岳海防吃着饭问,“我今天听他们工人说,你平常都不在厂里露面的,统共也没看见你几回,他们工人说起你,好像都挺神秘的样子,对你都很好奇的。可是你不上班,你整天窝在家里在这干啥呀。”
徐年:“啥也不干,老板懒了不想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