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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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东方不败。
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是日月神教的教主,是杨莲亭的妻子。
嗯…妻子。
前世的我,曾经真真切切的期盼过,可以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嫁给莲弟,为他生儿育女,虽然这样的心愿从生至死,都不曾实现过,但是我曾经真的这样日夜期盼着。
莲弟总以为前世是他过来攀附我,撩拨我,但其实怎么会呢。
我高高在上生杀予夺了一辈子,有无数人对我阿谀奉承,为了权势地位,恨不能用尽各种方法讨好与我,初时他那般忐忑笨拙,隐藏着向上爬的渴望与野心昭然若揭,我看得那般清楚。
却仍然愿意被他欺骗。
初见莲弟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
卑微渺小,低如尘土。
事实上,这样的杂役在黑木崖上,有太多太多了,甚至我时不时练功走火入魔控制不住心中杀气与戾气时,便会杀上一两个。每当这个时候,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惊慌失措,他们都跪在地上磕头,头低得看不见脸,额头上都磕出血来。
可是我知道,他们背地里看我的眼神,一定就像看一个怪物。
可不是么,我不就是个怪物。
从修炼葵花宝典,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开始,我就变成了怪物。
那时我一个人坐在树上喝酒,看到杨莲亭在崖上练功。
他那么笨拙,我随随便便看那么一眼都能看出他根骨不佳,纵使再怎么费尽力气练上一辈子,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罢了。
可是他很勤奋。
我日日都坐在树上喝酒,他也日日都来练功。有时候他来得晚,我猜或许是教中杂役活计太多太重耽误了时间,觉得有趣,便会悄悄地等他。
我能看出他的野心。
他偶尔会一个人自言自语。
他说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等出人头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宰了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管事。
他说他一定要变成人上人,一定要在武林之中扬名立万,再也不被人欺负。
他很贪财。
有时候被管事克扣了银钱都会骂骂咧咧气得跳脚,有时候算计了管事吃亏,他也会很得意的笑。
我觉得很好玩。
或许也是因为那段时间太寂寞了,难得出现了这么一个贪财市侩,把所有野心都写在脸上,偏偏天赋平平,根骨不佳的杨莲亭,我便觉得有些新奇。
虽然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我可以默默地观察他。
有时候他也会让我觉得很奇怪。
分明是个贪财的家伙,可有时候得了月钱,也会把自己的口粮跟银两都省下来,拿去给黑木崖上年纪小的杂役。
他总是一副大哥的表情,拍着小家伙们的肩膀满不在乎的样子,像是给出去的不是自己的积蓄,而是几个轻飘飘的树叶。
等到小杂役们一个个散了去,他又露出心疼不已的表情,呲牙咧嘴的。
我觉得好笑,可远远地望过去,分明看得出,他眼中的神情是温柔又宽厚的。
我听说他是孤儿。
那些个被他照顾着的小杂役们,也都是孤儿。
黑木崖上确实有许多许多这样的孩子,根骨不错的,会被各大堂主提前选去,从小便当作侍卫或教众培养,可那些天赋平平无奇的,只能做着做最粗糙最卑贱的活计,生命卑微如同尘土一般,可以任人践踏。
若是没有杨莲亭这般暗中照拂着,那些孩子甚至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他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不过这样的矛盾,也仅仅只是让我觉得有些新奇罢了。我也曾经一步步,从任人践踏,爬到现如今的位置,当我坐上神教教主之位的时候,我的这一颗心,就已经冷了。
后来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黄衫侍卫。
他生的俊朗这件事,我从来都是知道的。
那一日我出门,他看到我,然后随着其他人一起,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他穿着侍卫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明朗又健壮,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向着阳光,肤色微深,但却很好看。
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杨莲亭,我站在他面前笑了,说可真是个好名字。
但其实,杨莲亭——他叫什么,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听我这么说,他一双眼睛都亮了,有些跃跃欲试按捺不住的欢喜,又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我知道,他想要接近我。
也是,从杂役升做侍卫想必费了很大力气,他那样有野心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就止于此呢?
他总是笨拙的讨好我。
说笨拙,其实也不尽然。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样的感受。
我能感受到,杨莲亭应该是有些怕我的,当然,这黑木崖上,或许没一个人不怕我。但是他这种怕,跟别人的,又好像不太一样。
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眼睛会发光。
旁人都害怕我喜怒无常,害怕我一个不喜便会动手杀人,所以每一日在院外轮值的侍卫,都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
偏偏杨莲亭不是。
我总觉得,站在院外为我轮值这件事,他好像很高兴。
比其他侍卫都来得早,也比他们的脚步声都来得轻快,他看到我的时候会恭恭敬敬的磕头,会抬起头来看着我叫我教主。
有一日外面飘了雪,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外面。
我站在里面看了许久,最终叫了丫鬟过去让他回去休息,他却搓了搓手,冲着丫鬟摇头,说他没事儿。
后来,当我亲自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看到他整个人都呆了。
他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是真的冻僵了,还是见到我觉得紧张,等着他磕磕绊绊把一句话说囫囵了,说出来的话,却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教主,您不冷吗——”
“快快快…快进去吧,外面凉。”
我每到冬天便会生寒毒,每一日夜里都如同刀扎骨刺一般难以入眠,反倒是这样的冷,对我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可看着他打着哆嗦还要关心我冷不冷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忍不住笑了。
我猜,他可能是为了想要往上爬,想要讨好我表示忠心,所以才会这样的吧?我觉得好笑,却也忍不住,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我让他去了偏房休息,让丫鬟送去了棉被火盆。
从那一天开始,他可以进房贴身伺候我了。
他依旧是有些紧张的样子,可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我看到他跪下去,挺直了腰,冲着我明晃晃的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叫我教主。
我当时竟是有些恍惚的觉得,原来教中普通的侍卫衣服,竟然是有些好看的。
我吃饭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说话。
因为厨房做的东西,我都不喜欢,也因为练功的缘故,从来都没什么胃口,那些丫鬟婢女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伺候,从来没有一个人多嘴,我一般随意用上几口,就会吩咐他们都撤下去。
然后这些人便会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地收拾,飞快地退下。
杨莲亭最初也不敢说话。
可是他喜欢盯着我吃饭。
被他看得烦躁,我几乎克制不住心中的杀意,抬起手来,却又最终放下。
我想,兴许是因为这一桌大鱼大肉,是他做杂役做侍卫,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好东西,所以见我这般食不知味的浪费,觉得有些可惜吧?
一直到有一天。
他端上来一碗青菜粥,几碟小菜,还有一碗蘑菇汤。
都做的很清淡爽口,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他说这是他亲手做的,想让我尝尝。
我生性多疑,从来不会吃任何来历不明的食物,我望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走的时候,余光看到他有些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他这手艺,居然是我意料之外的不错。
我吃了他做的食物,他好像很开心,站在那里挠了挠后脑勺,笑个不停,可注意到我望过来之后,他似乎是觉得僭越,飞快地又收敛了神色,跪倒在地上求我赎罪。
他做的东西,很合我的胃口。
后来我发现,他还会酿酒。
他酿的酒很不错,远远地闻着都觉得香,入喉更是爽口,像一团火,从胸口直接烧到胃里,浑身都能发了汗,酣畅淋漓。
我发觉,他带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我再也用不到那些胆小如鼠的厨子,也不再有旁人在旁边伺候我用膳,我只喝他酿的酒,看到他叫我教主,我会觉得愉悦。
可是这样的感受,却一日一日的,让我觉得有些说不出复杂难明的惶恐不安。
我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次数越来越多,注视着他的时间越来越久,我喜欢他站在外面值夜,胃口一日一日的好起来,喜欢听他叫我教主,喜欢他看着我笑,喜欢他帮我夹菜,喜欢他为我做事的样子。
我觉得这样下去,事情似乎要朝着我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于是那一日,我去了后山。
后山的院子里,住着我的七个夫人。
准确来说,是我自宫之前的七个夫人。
自从修炼了葵花宝典之后,我便再也不曾见过她们,那些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女人,像是我心头的一颗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现如今,我是一个多么残缺不全的怪物。
可是当我一日一日,把杨莲亭看得越发重要的时候。
我实在是无法忍受,怀着那样复杂难明的心思,去了后山。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你们都那么说了,哈哈哈我就慢慢更啦
其实关于东方,我还是有很多话说的,嗯,就算是完结了,也会有很多甜甜的番外,所以大家可以不用担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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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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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诗很漂亮。
她弯腰给我斟酒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脸,光滑白净,柔美又温柔,倾国倾城的模样,这样的一张脸,我想,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或许都会觉得心动。
她冲着我笑,很高兴的样子,眼眶里含了泪,坐在我身边,用尽了全部力气想要讨好我,可我望着她,望着望着,竟然忍不住觉得有些嫉妒。
我若是女人,我若是女人——
我若是像诗诗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念头在我的心里,像是燎原的大火,轰地一下被点着了,烧得我几乎坐立不稳,我心里烦躁焦虑,克制不住地就发了怒。
挥掉了桌上所有的饭食,看着所有人都受了惊跪下来。
我站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出了汗,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杨莲亭的脸。
他做的饭菜让我觉得适口熨贴,他酿的酒让我觉得酣畅淋漓,他值夜的时候我睡的格外踏实,甚至他笑的模样——我都觉得好看。
我若是个女人,我若是个女人——
可是我怎会是个女人?酒入喉头,辛辣苦涩,我想,我是一个阉人啊。
怪物,残缺,不男不女。
这样的人,连我自己都觉得嫌恶可怕,更何况是杨莲亭?他那样的男人,应该找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乖巧柔顺,懂得持家,会照顾人的。
这样想着,我觉得颇有道理,可却控制不住的发了火,一巴掌拍在桌上的酒壶上。
陶瓷的器皿破了,碎片扎进手里,血顺着我的手指缝往下流。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杨莲亭看到我的手,他一瞬间就慌了。
我看着他翻箱倒柜找来了金创药,看到他有些着急担忧的问我,教主你这是怎么了。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脸,那一瞬间,像是被人蛊惑了似的,我听到我自己问他,杨莲亭,你准备何时成亲。
他像是愣住了。
想了想之后他跟我说,尚未想过。
天知道他说尚未想过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克制不住的觉得心跳加速,克制不住的觉得欢喜,克制不住的心生渴望。
从那一天开始,我待他开始很好。
我知道他希望出人头地,于是我升了他做我的紫衫侍卫,我让所有的婢女都听他的话,让他开始参与教中事物的决断。
加上我的衣食住行都由他来料理,我甚至让他搬进了我的院子,教中所有人都说,杨侍卫深得教主恩宠。
那段日子啊。
他在教中一时威风无两,所有人都叫他一声杨侍卫,人人阿谀奉承,对他极尽讨好。
那一日,他跟教中一个管事一起下了山。
江湖中人,流连烟花之地本是常事,可杨莲亭从来都在山上待着,他待我细心至极,处处照料周到,我未曾想过有一日他也会下山,跟别人一起去那种地方。
回来的时候,他醉了酒,浑身酒气,沾了浓郁刺鼻的脂粉香气,走路晃晃悠悠的,看起来春风得意。
那一瞬间,我浑身发抖,远远的望着他,那一瞬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亲手斩断了自己作为男人资格的那一天,我没有觉得痛,日日受寒毒侵扰锥心刺骨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痛,可是我看着他衣衫半解嘴角含笑的时候,我觉得心痛。
像刀绞。
我恨不能杀了他。
这么久以来,所有忤逆了我的心意,所有让我有些许不快的人,全都死了。
可是我那一掌在几乎快要落到他身上的那一瞬间,我收了手。
他不过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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