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崇光答:“奴婢二人是寿康宫的宫人,太后叫奴婢们来的,劳烦大人帮忙禀一下赵公公,赵公公识得奴婢们。”
毕竟她们自报的是太后宫里的人,禁卫不敢轻易得罪,便没继续为难,叫守在殿外的小太监进去唤赵伦。
不一会,赵伦从皇帝寝殿里出来,待看清崇光,惊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自己在皇帝面前私自改了郡主的口,郡主若见到陛下再亲口说出……
赵伦虽极不愿意崇光进去面见皇帝,但也明白依崇光的性子,都站在皇帝的寝殿外了,只怕是自己再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好帮她二人圆了谎,带进了殿内。
皇帝手执了本书心不在焉地正看着,白日里什么都看不进去,什么也不想做,这种倦怠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此时仍是心空意凉,一页书足足半个时辰都翻不了页。
“陛下,寿康宫里来了两名宫女,说要代太后传几句话给陛下。”赵伦领着她二人近到皇帝面前禀告。殿内还有其他随侍的太监宫女,赵伦便没有如实告诉皇帝,自己带来的人是郡主。
皇帝视线没动,之前盯了许久的书卷这才被他翻过一页:“若是跟婚期有关,母后和太妃商议好了一起做主便是,不用来问朕了。”
圣旨里只道择吉日完婚,太后和太妃正在给她和瑞王选婚期?崇光心里想着,连忙伏地跪拜:“奴婢参加陛下。”如玉也跟着出声。
皇帝手中的书没拿稳险些掉了下去,这声音一入耳岂有听不出的道理?皇帝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目光瞟去,只大致看见雪白的额头、瘦削的肩颈身形,即使她深埋着头,他也确定是她,看她今晚这身装束,十有□□是夜里私闯皇宫,心中愤怒之余,却夹了种莫名的喜悦,出声道:“其他人先退下吧。”
待太监宫女退下,皇帝压下了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低声斥道:“真是胡闹!”语气还算平淡,倒也没有训斥的意味。
“陛下恕罪。”崇光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皇帝:“容儿之所以铤而走险,是想来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成命。”
皇帝皱眉望着她,要他成全的是她,此时夜闯皇宫跑来求他收回成命的也是她。
“这就是你私自夜闯皇宫来见朕的目的?”
“是,容儿不要做瑞王妃!”
“为何?”皇帝又回忆了一遍赵伦那日替她传达的望成全的话。
“容儿不喜欢瑞王殿下。”
皇帝心中喜怒参半,却忽然想到什么,近在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抬头向赵伦看去,赵伦压根不敢正眼看他。
“容儿心里只把他当作兄长看待,就如同,陛下一样……”
皇帝心中的喜悦还没涨起来便又退下,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冀也被她这话泼了凉水。“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朕,朕也算看着你长大,你若是早主动告诉朕你心中所想,朕都会如你所愿的。若你心中早已有了中意的人,只要告诉朕,不管是谁,朕都想会想办法把他送到你身边,而且早告诉朕的话,朕那日也不会问你那样毫无意义的问题,此时再说这些,为时已晚。”
崇光急得跪着双膝往前挪了几步,直挪到皇帝膝下,若是以前,她的双手早伸出去抱住了皇帝的腿,此时却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膝上,只是抬头仰望着皇帝,问:“陛下这意思,还是要让容儿嫁给瑞王吗?”
皇帝兀自沉思,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双清水般的眼眸。
崇光又追问:“既然陛下如此为容儿着想,为什么不先问了容儿的意思就要下旨赐婚?”
皇帝哑口无言,再次移开视线去看赵伦,赵伦背后不寒而栗,皇帝的目光阴沉下去:“是朕的错,那朕此时问你,你亲口、如实地回答朕,玄庚平日真心待你,你如此反对,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他人?只要你告诉朕,不管是谁,朕都会想办法收回成命,尽朕所能地去成全你的心意。”
崇光咬了咬唇,心中一阵痛,摇头:“没有,等容儿哪一天有了,一定会告诉陛下求陛下成全的,但是,瑞王殿下,容儿只把他看作兄长,从来没有其他的想法,求陛下不要把容儿赐婚给瑞王。”
皇帝最不想听到她嘴里说出“求陛下成全”那几个字,那是让他做这世上最难最痛的割舍,他已经做了一次,悔不当初,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真的没有?”
“没有。”
皇帝盯着她的脸,但见唇朱眉妩,香腮如雪,连那渴求的眼波也是楚楚动人,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眼睛,心想:朕已经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管你说的是不是实话,那往后可再没有拒绝朕的机会。
☆、第25章
“君无戏言,朕不可能马上再下道旨解除你二人的婚约,先容朕好生想几天吧,你不必担心,过几日便给你答复,但也许不是什么上上策。”
“谢陛下。”崇光了解皇帝,皇帝既然如此说,那便是答应了,他一定胸有成竹,有了解决的法子,可能不好,但只要不把她嫁给瑞王,总比没有好。
皇帝命赵伦送崇光和如玉秘密出宫。他确实已想到了办法,不是什么上上策,可谓是下下策,但若办成了,对自己来说,那便是上上策了。待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案前,翻出了当年先帝留下的一些圣旨,有改立自己为太子的圣旨,也有临终前传位于自己的圣旨。
赵伦这一路将崇光和如玉送出宫外很远。
尽管崇光劝他不要再送,他依然坚持着将崇光和如玉送到了太尉府的后门外,临别前,对崇光道了一句对不起。
崇光感到他这一路同自己讲话时,语气中透出的歉意颇深,十分不解,问其原因。
赵伦避而不答,但却告诉了她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在崇光身边伺候的那个叫“连儿”的丫鬟,是赵伦的亲妹妹,兄妹彼此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彼此也都知道这层关系。
如玉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是连儿来唤自己出府去见赵伦拿荔枝的。
“连儿一直忠心耿耿,赵公公也一直都向着太尉府,这些年在宫中,在陛下身边,赵公公可帮了我不少的忙,该是我谢赵公公才对。赵公公为何要和我说对不起?”
赵伦摇头:“此事瞒了郡主许久,奴才甚感愧疚,希望郡主往后能多多包涵连儿,若是连儿做错了事,郡主随时打骂便是,只是叫她在郡主身边有口热饭吃,奴才便对郡主感激不尽了,郡主的大恩大德,奴才今世报不尽,来世一定结草衔环。奴才告辞。”找伦对她一揖,转身离开。
崇光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她从这番话里听出了别离的意味,可赵公公乃是皇帝身边当红的掌事,皇帝平日里都离不开呢,该不是自己想多了吧。
与崇光分别时,赵伦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样子好好记下了,心中想着:大概这就是此生最后一面了吧。回到皇帝身边的结果他了然于胸,依旧步履从容地踏上了回宫的路,已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
皇帝果然还没歇下,独自一人坐在榻上看书,榻边的案上放了一只金制酒樽,烛火下熠熠生辉。
皇帝算是仁慈,赵伦在宫中这些年,没见他用过鸩酒,但此前却亲眼见过先帝御赐鸩酒,先帝赐鸩有个习惯,盖用金制的三足酒樽,酒樽外壁无任何纹饰,和皇帝今日案上摆放的酒樽一模一样。樽旁的烛火烧得老长,蜡蜜已经溢出了烛台,许是很久没有宫人进殿来剪过灯芯。
看来陛下是刻意在等自己,赵伦走到皇帝面前,主动跪下。
书被皇帝砸在了他身上,皇帝的盛怒也劈头盖脸而来:“朕没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
“奴才知罪。”
就一句知罪?皇帝对他的举动恨入了骨髓,将他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要私自改她的口来骗朕?”
“不肯说?”
“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入宫?”
皇帝接连问了三个问题,赵伦一盖缄默。
“太尉安排你进宫的?”
皇帝见他此时眨了下眼睛。
“他为什么安排你进宫?”
赵伦又不说话。
“往日,你总是向着太尉、向着容儿说话办事,以为朕看不出来么?朕若追究起来,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皇帝想起了自己去香泽寺的前一日,正是他暗示自己去到那里可以见到崇光,自己第二日才去了,却不料去了后撞见了崇光和瑞王两个人,这回,他又改了崇光的口撒谎骗自己让自己成全崇光和瑞王。
皇帝却是看不懂他到底存的是什么心了。可经过长久以来的观察,除了这回替崇光改口,没发现他做出一些十分出格的举动来,吩咐办的事也算尽心尽力,念着多年的主仆情谊,皇帝便一直没取他的脑袋。
“还是不肯说?”
皇帝围绕着他踱了几圈,给了他足足一刻钟。他始终像只见了人的王八一样,缩在自己的躯壳里不肯探出脑袋。
皇帝没辙了,一气之下从案上端起自己准备好的酒樽,亲自递至他眼下。
“行,朕不继续逼你了,念在你伺候朕这么多年的份上,那些酷刑朕也不对你用了。朕留你一具全尸。”
听到皇帝赐死,赵伦终于万念俱灰,面对皇帝猛磕了三个响头谢恩,而后毫不犹豫地从皇帝手中接过鸩酒饮下,饮罢只觉得一阵呼吸不畅,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
烈日当空,皇城西角的御沟波光粼粼,一座小桥架于其上,桥那厢是一片隔绝了喧嚣的皇家林苑,海棠绿荫深浓,林间的鸟鸣悦耳动听,炎炎夏日里,僻静而清凉。元观皇帝生前将这里的宫室全部翻新改建,并亲自取名文学馆,专供膝下年幼的皇子和公主们读书。
当今皇帝玄箴膝下没有子女,自从先帝最小的子嗣肄业结束离开,这座文学馆便上了锁、一直空置着。喝了“鸩酒”的赵伦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在此处。他之所以这样判定,是看见了那一排一排的桌案。
记忆中,当年他初到三殿下玄箴身边时,每日会伴三殿下一起来这里,三殿下坐在那桌案前听太傅授课,自己就和其他皇子公主们携带的仆从一起站在殿外候着,大抵听了一个月,教子严厉的元观皇帝突然下旨,不允许皇子公主携带仆从至文学馆,一些骄纵惯了的皇子公主们对此颇有怨言,因为再没有了仆从可以随时使唤,也再没有人帮着去写太傅吩咐的课业和罚抄。
三殿下对此也有怨言,倒不是因为自己没有仆从可以随时使唤,也不是因为没有人代写课业,相反,他凡事都爱亲力亲为,不喜欢使唤也从不苛责下人,又聪明伶俐,平时便爱读书,涉猎广泛而过目不忘,无论丁太傅提出如何刁钻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令听者耳目一新,是以最得丁太傅赏识,而丁太傅一开始很不喜欢王贵妃抚养的那个小郡主。
小郡主年纪小,对他讲的东西都听不大懂,又不爱钻研,下课睡觉上课还睡觉,脾气还很臭,无论丁太傅如何义正辞严地训斥打骂,她总是傲慢地不悔改不认错也不道歉。下课或下学了却又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外面某个角落里拔草、摘树叶或者默默揩泪,看上去委屈极了。
每次临到要上课的时候,丁太傅找不着小郡主,三殿下却总能很快地出去找到她并将人揪回课堂,丁太傅便私下里叮嘱三殿下多看着人。
小郡主学得痛苦,对丁太傅留下的课业都不会,偏偏她带来的宫女也不大会,每回都被丁太傅当众批评做得差。
原本还有个宫女好歹可以帮衬一下,元观皇帝旨意一下,小郡主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了。
三殿下的怨言也源自于此。他不忍心看着她写不出来被骂,亲自给她补习,不得已还帮忙作弊:替她写了所有课业。
丁太傅不忍骂三殿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沉思着在这里发生过的往事,赵伦禁不住想,当年出类拔萃的三殿下眨眼就成了这昭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却依旧还是原来那个外冷心热的三殿下,这回,他还是仁慈地饶了自己一命。
只是不知道他将自己关在这里又是何用意?接下来又会如何处置自己,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亲自来见自己。
赵伦循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走过去。一阵清风吹进来,伴随着门上的铜环轻响,门缝也渐渐变大了些。
门没有被人从外面锁起来。
赵伦的手刚碰到那门,门却被一阵风轻轻吹开了。
文学馆外处处植着海棠,品种繁多,门前几株垂枝海棠恐怕已有百年的树龄,繁盛的枝条像密密的珠帘一样弯垂下来,清风里摆动着,不似柳条那般软若无骨、婀娜生姿,柔中却自有一种坚韧,风中不折节。绿荫底下一人负手而立,身形笔直,气度风姿,只怕举世无双,他似乎察觉了背后有人正看着自己,转过身来。
赵伦慌地跪地叩首:“谢陛下饶奴才不死。”
皇帝走近他道:“起来,朕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给你,去里面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所做的,肯定都是跟谋划着娶容儿有关啦啦
☆、第26章
赵伦跟在皇帝身后去了殿里,皇帝在从前丁太傅讲课的那位置上坐下。
赵伦继续跪在他面前,等候处置。
皇帝不急着开口,双眼打量着他,玉扳指轻轻敲击着书案,音色清越,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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