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许是被张凌岳那一脚踹蒙了,一脸委屈道,“哥哥为何骂我,我只是想躺到哥哥里面,让哥哥下去喝水而已,若哥哥不愿意……我下去给你倒水便是了……”
夜君的声音越来越小,张凌岳原本以为他还在装,但他后面几个字似乎略带哭腔,张凌岳心里猛地一揪,他坐起来看夜君,夜君此时已经去给他倒水了。
张凌岳试探着轻声喊到,“阿焕?”
那水应该早就倒好了,可夜君就是背对着张凌岳不回头。
许久,张凌岳又朝他喊道,“回来吧……”
“不……”夜君小声道,“腿疼,走不了了!”
张凌岳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赌气,也不管他是不是装的了,柔声道,“我错了行了吧。”
可夜君依旧没有要动的意思,张凌岳可懒得哄他,自己躺下翻了个身背对夜君道,“那你就站着吧!”
夜君许是听着张凌岳生气了,急忙跑过来,“唉哥哥,我腿不疼了……”
张凌岳得意地笑了笑,这时,一个身体靠上了他的背,身后的人将一只手越过张凌岳的身体,紧紧抓住张凌岳放在枕头上的手。
张凌岳身体一僵,将自己的手从这人手中抽出来,用胳膊肘往后捅了一下,道,“你不要靠这么近,还有,你睡觉怎么都不脱衣服!”
说完这句话张凌岳就后悔了,万一他真的将自己脱光了怎么办!
可就在这时,张凌岳却无意间看到夜君放在他面前的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条长长的疤。
这疤一直延伸到了袖子里,张凌岳忽然很好奇,想看看这疤到底有多长。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夜君的袖子往上翻,虽然他很小心,但还是被夜君察觉到了。
夜君将手缩回来,道,“哥哥干什么?”
张凌岳一怔,道,“我,我就是看你,好像受过伤……”
张凌岳没有回头,不知道夜君在干什么,但他能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夜君再次将胳膊揽过张凌岳,张凌岳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手臂,因为夜君已经自己将袖子叠到了肩膀处,张凌岳这才看清,这条手臂上,不止那一条疤。
从手腕上方开始,这条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疤互相交错着,有的深有的浅,让看的人心生焦虑……
张凌岳翻过身面向夜君,他觉得,夜君应该不仅仅只有手臂上有疤,于是他便朝夜君的脖子看去。
但是脖子以下被衣服遮住了,张凌岳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夜君的领口往下扒了下。
夜君也竟然没有阻止他,或许他早就想让张凌岳这样做了。
果不其然,夜君的胸口以及肩膀上也都是这样的伤疤。
张凌岳喃喃道,“怎么搞的……”
“哥哥不要看了,睡觉吧!”夜君猛地搂住张凌岳,张凌岳的脸几乎能贴在他的胸口上。
张凌岳记得,他第一次到地府被策鬼婆的鞭子抽时,是夜君帮他把伤口治好的,而且没有留疤。
他虽然不知道夜君的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但是他很奇怪夜君为何不将自己的伤口弄好,是他不能还是不想?
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说话了,二人一觉睡到天亮,张凌岳扭了下身子,发现自己还被人环抱在怀里,就将那人的手轻轻掰开坐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嘴巴有些疼。
他用手摸了摸嘴巴,发现手指上蘸下来了一些血渍,张凌岳觉得可能是近来入秋,天气干燥,他又很少喝水,因此嘴巴便破皮了。
【作者有话说】:为啥我老是在他们有没有到吃饭的点,吃没有吃饭,在哪里吃饭,吃了什么上考虑太多~
第46章漏洞百出
张凌岳舔了舔嘴唇,回头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夜君,莫名安心。
张凌岳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但还是把躺着的人吵醒了。
夜君眉宇动了动,微微睁眼,“哥哥,起这么早干什么?”
张凌岳看着屋外的阳光高照,道,“日都不止上三竿了,早便该起床了。”
夜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似乎,许久没睡得这么安心了。”
张凌岳将门打开,夜君站在他身后道,“哥哥带我出去玩吧,我想看看哥哥生活的地方。”
张凌岳一开始是有些犹豫的,但又觉得,只要夜君在这里不乱跑,跟着他也是好的。
连续几日,张凌岳每天都会带着夜君到街上胡乱转一转玩一玩,但是张凌岳却厌烦得很,因为他们每天都会去同一个地方,玩同样的东西,夜君还乐此不疲。
不仅张凌岳受不了,就连张耿也受不了了。
他每天看着自己的弟弟跟一个男人早出晚归就算了,有次他出门办事,竟听到一个布偶店的老板说,有一个长相比姑娘还秀气的小公子每天都会带着他的傻哥哥来店里,还不买东西。
至于张耿为何会路过布偶店,这便是后话了。
可他一听就知道这老板口中说的那两个人是谁,于是心里便日日积累了些不满。
这日,待张凌岳又要带夜君出门时,张耿早早地便在门口等着了。
夜君大老远看到张耿就道,“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耿没有理他,只是对张凌岳说道,“去哪呀?”
张凌岳平静道,“出去玩,待会便回来了!”
说着,他与夜君就准备继续走了,张耿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他们,道,“待会就回来?你们哪天不是天黑了才回来的!”
张凌岳知道张耿在想什么,道,“又……没去干什么……”
张耿神色平常,语气中却带着些命令的意味,“今日不准出去了,帮我些忙!”
张耿找张凌岳帮忙,这可就新鲜了,张凌岳自己都感到奇怪,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张耿道,“子欲要成亲了!”
这个张凌岳已经听钟鼓尘说过了,自然没有感到奇怪,
“我知道的,怎么了?”
张耿叹了口气,道,“他为我挚友,也帮了我许多忙,不知送他什么礼物好……”
送礼物这种事,张凌岳也不太懂,而且还是送给将成亲之人的,那这里就要有些讲究了,不仅新颖还得有好的寓意,是有些难办了……
“我知道!”正当张凌岳也有些为难时,在一旁许久不说话的夜君忽然开口,“你们既是最好的朋友,那么你就将自己送他罢!”
张耿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张凌岳用胳膊肘捅了下夜君,道,“你不要说话!”
张耿自然不会跟一个傻子计较,但心里自然也不会很高兴,他对看门的下人道,“看好了他们,今日不能让他们出门!”
张凌岳缓了口气,仿佛给自己想了个不再出去的理由。
但夜君可就不开心了,小声道,“哥哥,我们还去不去了。”
张凌岳装作有些委屈的样子,“嗯……今日估计不能去了,我们明天再去吧。”
夜君也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了。
回到房间,两个人只能百无聊赖地坐着。
夜君道,“哥哥,大哥为何不让我们出去?”
张凌岳道,“因为啊,人人都有烦心事,不是所有人都有闲情每天出去玩的。我哥哥每天都有许多事要做,如今纪子欲要成亲了,他自然要为好友的婚事帮点忙,前段时间出来了只‘相弘鸟’,他也还没捉住呢……”
“‘相弘鸟’吗?”夜君道,“若大是哥没时间做的,我们帮他做便是了!”
张凌岳摇摇头,“我要能做早就去做了,可我说的话哥哥又不信我,而且我又不会什么捉精怪的……”
张凌岳一怔,忽然想到,自己没能力,但面前的这个人可以啊!
但他又犹豫了,自己怎么能趁着夜君这个状态时利用他呢?
可还没来得及反悔自己心中这未说出口的想法,他便被人拉着出去了。
最后的目的地到了,这地方张凌岳知道,是折花谷。
大门走不通了,这是夜君又带他翻墙出来的。
张凌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随口一说,夜君的积极性竟然会这么大。
可张凌岳看了看夜君,又觉得哪里不对了,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夜君道,“哥哥且在此等着,不要乱走动,我去去就回了!”
话音刚落,张凌岳身边的人已经化作黑烟消失了,张凌岳默默冷笑一声。
只身一人在这折花谷,张凌岳还是有些怕的,因此便听了夜君的话,乖乖在原地没有动。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张凌岳只听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随着一声凄惨的鸟叫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张凌岳眼前出现了一只肉红色的无毛大鸟,这让张凌岳想起了三首蚨。
这大鸟躺在地上,两只爪子还在不停地抽搐,张凌岳看它的体积,猜测它站起来应有一人高了。
大鸟的一侧站着夜君,他笑道,“哥哥,我给你把它捉来了!”
张凌岳道,“据说它是怨气重的女子所化,是不是真的?”
夜君道,“正是这样!”
张凌岳激动道,“那还能不能将她的怨魂引出来,我有些事要问她!”
夜君道,“那这个要看她自己愿不愿意了!”
这大鸟的爪子又狠狠蹬了几下,夜君道,“若她不愿,那我便用强的!”
夜君右手黑烟聚团,往这大鸟的身体上侵去,这大鸟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渐渐的,这大鸟开始抖动着身体,发出微微的类似于女子的尖叫声。
张凌岳急忙对夜君道,“先停下!”
夜君听张凌岳的话乖乖停了下来。
张凌岳对那大鸟道,“这位姑娘,我知你的死有冤情,若你能听懂我的话,就将你经历的事情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这大鸟渐渐变得透明,但随之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展现了出来。
这是个瘦弱憔悴的女子模样,她脸色苍白,肚子微鼓,垂着头身体颤抖。
夜君急忙挡在张凌岳前面,张凌岳轻轻将他推到一侧,对那女子道,“你可是‘不老村’程老汉的女儿?”
这女子点点头,随后道,“我知道你与他们是一伙的,老天可怜我让我亡魂不散,竟又落入你们手中!”
听她这么说,张凌岳心中莫名紧张了起来,因为他能猜测出,这姑娘的死,似乎真的与纪子欲和钟鼓尘有关!
张凌岳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两个人,但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张凌岳还是不希望他们出事的。况且,他们两家还刚刚订了亲事,这本来是喜事,可不能变成别的事了!
“你误会了,我并不愿伤你,只是有人故意隐瞒了真相,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已!”
这女子依旧没有信他的意思,这时,这女子的身体又忽然颤抖了起来,并且开始惨叫。
张凌岳看了眼旁边的夜君,夜君立马将举着的手放了下来。
那女子已经疼得跪在了地上,张凌岳道,“你难道就想让那个秘密一直藏在心底,随着你永生永世吗?”
许久,那女子或许是觉得张凌岳说的有道理,声音颤抖道,“那件事……那件事……我原以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便也认了这痴情的命,他不将我放在心里我也是认得,他说他有心悦之人,我便也想着不再去烦他了,可我爹死后他又对我关爱有加,这让我怎么坦然,得知他们要走,我只是想再去送送他,可他不愿接受我这番痴情也就罢了,谁知他竟……他竟将我……推入了桥下……”
张凌岳的呼吸滞了一下,他不认为胡怀古会因这女子对他痴情且怀了他的骨肉而杀了她,纵使胡怀古心思再不正,他也不会杀人的!因此,张凌岳更愿相信是这女子记错了什么,他道,
“你是说,是胡怀古将你杀了?”
这女子忽然抬头,眼神中布满了狠恶,她道,“谁告诉你是姓胡的那个了!”
张凌岳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身体也有些抖动,手心里更是早就冒了汗!
那次到“不老村”来的只有胡怀古和纪子欲,若杀人者不是胡怀古,那便是纪子欲了!
张凌岳道,“那人是……”
“纪子欲!”这女子抢先说道,“他的名字,我永远都不会忘!”
张凌岳是浑身冒冷汗,纪子欲!
竟是纪子欲!
原来是纪子欲!
怎么会是纪子欲!
张凌岳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几句话,夜君将手附上他的肩膀,声音略有焦急,道,“哥哥,哥哥?”
张凌岳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来,对那女子道,“你所说,属实?”
这女子一字一句,道,“句句,属实!纪子欲,我不恨他负我,亦不恨他将我痴情践踏成泥,我恨的,是我看上了一个如此狠心之人,狠心到,连自己未出生的孩子都能杀!”
张凌岳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夜君的衣服,闭着眼睛道,“阿焕,我想回家……”
夜君将他搂在怀里,当他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张府。
张凌岳喃喃道,“怎么会是纪子欲……怎么是他……真是他……他杀了人……”
始料未及的真相总是令人不知所措,张凌岳不敢再去细想整件事了,他抓着夜君的手臂,将脸埋在他的衣服里,久久不能平息……
夜君将他带回屋里,张凌岳这才问道,“那冤魂去哪了?”
夜君道,“哥哥不用担心,我将她禁了起来,若哥哥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随时将她叫出来!”
张凌岳闭着眼睛,一手支额,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