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昔禾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们怎么看上去跟周煜很熟的样子?”
风芽淡然瞥了眼她,“你还没看明白?”
昔禾更加纳闷了:“看明白什么?”
风芽问:“小丫头,你跟你老板多久了?”
昔禾掰着手指算了算:“快两年了。”
风芽摇头轻叹:“都两年了,你跟着她一点长进都没有,看来钟瑜真的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也不知对小姑娘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时放脸上的神色在见到钟瑾和叶淮生一起进来时,有了松动。
像是紧绷的弦松懈了一点点。
也因着他们的到来,凝固压抑的气氛慢慢流动。
钟瑾的眼眶红着,是在路上哭过了。
周时放站起来,头晕目眩。他很倦很累,连站着也费力,但他一点也不想休息。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只能等。
李秦见状忙上前,被他挡开,扶住椅把勉强撑住身体。
“姐,”他眼里满是倦色和抱歉,抿了抿唇,“对不起。”
钟瑾把脸撇过去,红了的眼眶再一次吧嗒吧嗒掉泪珠子。
虽然知道这次事件跟周时放没有半点关系,但面对这个伤害了她最爱的妹妹的男人,饶是她再善良,也无法轻易原谅。
“姐,”周时放喉头滚动,声音干哑,却坚定,“我不会让她有事。”
钟瑾抿着唇,没接话,灯影打下,眉心一小片褶皱。
叶淮生拉钟瑾坐下休息,在路上耗了四个多小时,挺累的。
他自己却没坐,跟周时放聊了几句,了解情况。
两人聊两句,沉默一会儿,整个过程平静却沉重。
中途,李秦送了盒饭过来,周时放没胃口吃,拿着饭盒走去交给钟瑾。
钟瑾抬头看了眼他,摇摇头:“不吃了,没胃口。”
周时放没坚持,回头看了眼那边风芽几个,杨芊樱半小时前有事走了,只剩下风芽和钟瑜的小助理。
他让李秦把饭盒拿给她们。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医院清冷,透着丝丝凉意。
那么多年的演戏生涯,常常在片场等戏的经历,使得等待对于他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像现在这样,感到煎熬。
天肚开始泛白,远处的启明星还亮着。
手术室的灯熄灭,门打开,出来的医生摘掉口罩,眼里藏满疲态。
周时放率先大步走去,“医生,里面的人……”
就在三个小时前,他签字的手还抖着。
身上多处骨折,尾骨断裂,脊椎和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最要命的是手术过程中的大出血。
还有脑部挫裂伤。
医生说,需要再密切观察一周。
周时放问,“会有后遗症吗?”
医生说不确定,还需要观察看,但好在脱离了危险。
不管怎么样,这个结果算是好的。
周时放长长舒出一口气。
走到吸烟区,靠着墙壁,修长的手指哆嗦着从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含在嘴里,打火机扑哧一声,淡蓝的火苗在风里微颤,点燃了。
烟圈从嘴里溢出,消失在空气里。
万籁俱寂,静得可怕。偶尔有小虫鸣叫,显得凄凉。
他抬头看向东边,太阳还没升起,启明星却消失不见。
周时放觉得有点冷,抽完烟,往回走。
每迈一步都觉得脚步沉重。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夜,袁淑玫连一个慰问电话也没有。
不由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这一刻,周时放只觉得心痛,无以复加的痛,要了命的痛,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忍着剧痛往肚子里咽下去。
他回忆起昨晚得到事发现场的照片和视频,整颗心连同整个人都在抖,手脚冰冷无法思考,却又不得不极力克制自己冷静,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回去,叶淮生说:“能有一个人进去探望,去看看她吧。”
周时放跟着护士进了病房。
她还没苏醒过来,脸色很白没有血色,浑身插满管子,塞在固定架里,一米七的个子,显得又瘦又小。
周时放知道,她只是看着高,实际上很瘦,也很轻。
他站在病床前,低头望着躺在床上的人,灯光一照,整个人全没有血色和生气,像死了一样。
因为做脑部手术,就连她最爱的长发也剃掉了。
她长这么大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当时摔下来的时候,一定很疼很疼吧。
想到这里,周时放鼻子一酸,眼泪滚落下来。
他抬手按了按眼角。
钟瑜身上多处骨折,脚上手臂上都绑着石膏固定。
他站立着,望着她。
不知所措。
不知道该怎么抱她。
甚至连碰她一下,也怕把她碰坏了。
他没有在病房多呆,出来以后马上给段易年打了个电话。
时间在早上六点半,段易年昨晚也是一宿未睡,对于他们这样的人,一宿不睡似乎也是早已习惯了的事。
“情况怎么样?”段易年问。
“还没醒。”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周时放的声音,段易年还是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透着疲倦。
说的精确点就是,山崩地裂,只剩下一张躯壳撑着。
段易年愣住,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不知说什么。
现在这情况,说什么都很无力。
“段易年——”
段易年又是一怔。
然后听到周时放说:“帮我个忙。”
“不用客气,你尽管说,能帮得上的,我肯定尽力。”
片刻的沉默,周时放说:“我要办一个画展。”
“办画展?你自己?”段易年好奇。
“是我的一个朋友,但他已经不在人世上了。”
段易年:“是名人?”
“不是,”周时放答,“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段易年懂了,说,“你放心,交给我好了。”
“嗯,谢了。”
“别那么客气。”
挂了电话,段易年还没从刚才的电话中抽出神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周时放变得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了。
比如他以前不会那样叫他的名字,也不会说谢字。
周时放看见李秦走过来,便站住不动,等到他走近,听他说:“少爷,刚刚袁女士打来电话。”
周时放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李秦道:“她问你是不是在医院,我说是的。”
周时放:“别的没说?”
“没有。”
李秦看见周时放眉心蹙起,到口的话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老爷子那边……”
周时放话说到一半,李秦便知道他要交代什么事,说道:“我已经通知贵叔,老爷子那边先瞒下。”
周时放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一夜没休息了,回去吧。”
李秦心一动,鼓足勇气说:“少爷身体不好也坚持着,我身强体健,没理由走。”
周时放看了眼他,不容置喙,“让老何来替你,你先回去休息,我还留着你派别的用处。”
李秦也只好答应了,正要走,被周时放叫住,“画展我交给段易年去办了,过两天你回S市,帮我跑一个地方。”
李秦走后,周时放进了病房,小护士见到是他,脸微微泛红。
他看了看反着光的电视屏幕,轻声说道:“拿块布盖上。”
小护士睁大眼睛,没懂他这么做的意思,也不接话,只绯色的耳朵根透露着羞意。
后来小护士遵照他的意思,把电视机屏幕盖了起来,出于好奇,她问周时放:“为什么要把电视机遮起来?”
为什么?
周时放转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温柔地笑了笑。
告诉小护士:“她最喜欢的这头头发,醒过来发现剪掉了,会很难过。看到她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难过着她的难过。
却又不仅仅只是她的难过。
男人眼里泛光,满是温柔和缱绻。
就连说这句话的语气也藏满了不自知的宠溺和心疼。
小护士看得呆了,脱口而出:“你应该很喜欢她吧?”
男人笑一笑,点头承认:“很爱。”
不止是喜欢。
是爱。
是很爱。
麻醉药效过去,钟瑜做了一个不短不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高中。
盛焰的夏天,她和周时放去游乐场,还有向晴和另外几个同学,原本玩得还挺开心,走到一个喷泉池旁边,钟瑜看见里面有几尾鲤鱼,摇摆着尾巴,在泛着金光的池水里游得欢快。
她和向晴都想喂鱼,就叫周时放去买鱼食,周时放不肯,还趁她没注意,把她推入水池。
心里又难过,又绝望。
到这里,梦醒了。
麻醉已经褪了,身体的感知恢复,每个角落都疼着。
她皱着眉,苏醒过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周时放。
作者有话要说:土土的男主,各有各的苦。
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第72章
周时放满目的疲倦,看上去很累。见她睁开眼睛,温柔笑道:“醒了?”
钟瑜苍白着脸色,戴着呼吸机,闭了闭眼睛,回应他的话。
她身上很疼,不是很想说话,眼睛挪过去,想看窗外,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只好转回目光,看着他:“现在几点了?”
“快八点,”周时放说,“你睡了一晚上。”
“你一晚上都没睡,”她的声音虚弱,每一个字都吃力,“去睡会儿觉吧。”
“不困。”周时放坐在床边,轻轻抓过她的手,轻柔抚着,“想多看你两眼。”
钟瑜动了动手指,“做了个梦。”
“什么梦?”周时放问。
钟瑜回忆了一下,“去游乐园,你把我推下了喷泉池。”
周时放怔了下,而后笑了笑:“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坏。”
钟瑜弯了弯唇角:“你以为呢?”
她声音轻哑,轻描淡写的柔软,听得人很舒服。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周时放。”钟瑜突然叫他。
周时放望着她。
“去睡一会儿。”她轻说道。
周时放摇头,嘴巴凑近她的手指,湿润的亲柔的吻贴上每一根手指。
钟瑜的手指颤了一下。
他抬起头,对上她微微湿润的眼,低声说:“我怕醒过来看不到你,经历了这一次,我是真的切切实实感到害怕。”
男人喉头轻滚,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望着他,钟瑜心里无限柔软。
是整颗心都柔软地陷落下去了。
她费力地抬起手,轻抚他的脸颊。
周时放按住她的手背,脸贴向她的掌心慢慢蹭着,“等你伤养好了,带你去冰岛,你一直想去,以前我总是工作忙,没时间陪你。”
“冰岛。”钟瑜想了一下,“好。”
“我有点累了。”她说着慢慢闭去眼睛。
医生说她刚醒,不能说太多话,周时放松开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我就在外面,哪儿也不去。”
钟瑜静悄悄睡着,没有回应。
周时放知道她听见了,最后又深深望了眼她,放轻脚步离开病房。
向晴到了,领着一个小姑娘。
昨天她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是周时放给她打电话说医院里都是记者,逮着谁就是一通问,她如果被问,不懂得怎么应付,叫她不要来。
见他出来,向晴疾步过来,“钟钟怎么样了?”
“刚睡下,等一会儿再进去看她。”周时放看了眼她身边的女孩,认出那是以往跟在黄五爷身边的那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