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短暂的闭关理由是疗伤,倒也说得过去。
“但祝音治病不比他自己闭关来得容易?”白泽越在传讯中道,“他却一直拒绝祝音替他治疗的请求,说自己伤势不重,祝音的精力大可放在别处。”
冬夏翘着椅子听传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敲着:“像其他败类一样,他一定也有一个用来藏秘密的地方。”
每个采补鼎炉的人都必然要有一个关押鼎炉的地方,与世隔绝、隐秘无比;而且多不会设置在自己的宗门内、洞府旁,那太容易暴露了。
白云宗宗主的洞府早被白泽越带人去翻了个底朝天,孙卓尔必定也有一个密室。
“在查了。”白泽越简单利落地汇报,“只要他敢再离开一次问天门,就一定会暴露。”
“等找到那个地方,这次闹大一点。”冬夏半合着眼道,“让问天门颜面扫地的时候到了。”
“那孙卓尔呢?”
“我要留下他,”冬夏道,“能从他口中得出其他人的名字。”
孙卓尔在这条罪恶之链当中必然是最上游的几人之一,也正是冬夏一直以来正在找寻的背后黑手。
只要抓得住孙卓尔,冬夏不信撬不出其他人的名字。
难就难在,如何悄无声息、又或者是让仙域酥手无策地将孙卓尔掳走。
曾经的冬夏不害怕自己背后缀着一屁股喊打喊杀的仙修,但眼下打不过,形势比人强。
冬夏皱了皱鼻子:“‘封绝’,你查了吗?”
“……查了。”白泽越的声音变得怪异起来,“关于您问的……除了取黎清的心头血外,还有什么办法将其解除……别无他法。”
虽然早知如此,冬夏还是不爽地啧了一声。
“但是,合欢宗说了,精血也能顶一半的心头血,您要不考虑一下……”
冬夏啪地掐断了通讯。
要不是时间不适合,她甚至想现在就去揍白泽越一顿。
——精血是什么?
若非用邪修的方法直接把修士抽成人干,就只有一个方法能得到黎清的精血了。
冬夏想都没想过要用这个方法。
她站起身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又重新给白泽越传讯:“一半是什么意思?”
“……恢复一半的修为?”白泽越不太确定地反问。
“是一半加上一半,两次就能解开封绝?”
白泽越懂了:“是无论多少次,都只有一……”
“呸!”冬夏又粗鲁地把传讯掐断了。
这半吊子的解决方法有什么用!
“频繁和魔域传讯,容易被发现。”黎清冷不丁地在门口说。
冬夏抱着手臂睨他,怒气未消:“你都听见了?”
“没有。”
冬夏转身快步逼近黎清身前,伸手扣住他的脖颈。
黎清连躲都没躲一下,甚至顺从地垂眼看进了她的眼睛:“冬夏,我没有听见。”
冬夏盯着黎清眼睛看了半晌,又从合卮契揣摩他的情绪,确认他没听见合欢宗提供的半吊子解咒办法,才冷哼着松开手去揪他的衣襟。
黎清的镇定立刻破碎,他手忙脚乱地制住冬夏的双手,耳际染上薄红:“做什么?”
“看你的伤好了没。”冬夏挑眉,“别忘了,黎清,结合卮契是为了替你疗伤。”
黎清的嘴唇刚动了一下,冬夏就飞快地打断了他:“别跟我提心魔,心魔算什么伤?合卮一千年也治不好。”
“……或许可以呢?”
“那也不关我事。”冬夏扬了扬下巴,“我不动手也行,你自己脱。”
黎清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扣着冬夏的双手不让她胡乱动作边道:“快、快好了。”
堂堂仙域至尊,被逼得说话带了磕巴。
“你不好意思什么!”冬夏皱眉,“你把我锁起来压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见不好意思?你第一次见我时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黎清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不好意思的。”
冬夏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回忆:“胡说八道,你脸都没红过。”
“是你……”黎清顿了一下才往下说,“你表现得太熟练,我不想输你一筹。”
冬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黎清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学会所有事情都往我身上推了?”
“我怕你不满意,也怕你会走。”黎清低低地接着说,“我想将你留住。”
“可不是,”冬夏翻了个白眼,“三年前我就知道了,要是再早几十年知道你生心魔了多好。”
知道黎清的心魔是自己,冬夏早把他和仙域一起干翻了。
再不济,三年前也不至于一脚踩到臭水沟了翻了船。
“几十年前你藏得好,现在也藏好点。”冬夏踩踩黎清的脚,动作很轻,只是警告,“我不想知道你因为多爱我就给我来了这一套——你等着我以后逮到机会给你也来这一套,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黎清陷入沉思。
冬夏威胁刚落地,就察觉合卮契的另一头传来一股古怪的情绪。
她拧眉体会了一下,震惊地从黎清桎梏中脱了出来:“你在想什么?!”
“……也不错。”
仙域至尊刚回答完,就被一脚踢出了门外。
房门在他面前气势汹汹地拍上,带着要杀人似的怒气。
黎清已经开始习惯这待遇了。
“我要是给你洗脑,就把你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辈子苦力!!”冬夏雷霆大怒的诅咒从门口传了出来。
黎清识趣离开,心想有合卮契和心魔在,就算失忆,他也会下意识追着冬夏而去。
除非冬夏杀了他,否则有什么拦得住他?
冬夏需要黎清的心头血,但她也知道若是明说为了解封绝,黎清绝不会给。
只有拿合卮契骗过来。
而时机也是个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暂时都被系在孙卓尔的身上。
冬夏按捺着脾气在问天门等了近十日才收到白泽越的又一次传讯,她飞快地接住传讯,正要问有什么结果时,白泽越急促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的密室在五羊岭——”
只这几个字,而后就被戛然而止地掐断了。
冬夏眯眼看着指间的碎光缓缓暗淡下去。
白泽越的实力同叶鸣玉持平,单对单的情况下,仙域少有人能将他逼成这样。
那就一定是受人围攻。
但白泽越精通附身易容之术,只要他足够小心,甚至大多数时候能瞒过黎清和冬夏。
那被发现便很有蹊跷。
冬夏静静坐着沉思了一会儿,指间重新掐了一道传讯出去。
这次找的是廿三,失败了。
冬夏又找了叶鸣玉。
这次叶鸣玉的声音通过联结传来,语气晦暗不明:“什么事?”
“廿三。”冬夏笃定地唤他的名字,“替我救一个人。”
“凭什么?”叶鸣玉质问。
冬夏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就说救不救吧。”
叶鸣玉沉默片刻,抵制态度软化成一声叹息:“白泽越?”
“白泽越。”
“我尽力。”
得了廿三的准话,冬夏打断传讯,在椅子上静静坐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几个名字来。
她极其耐心地一个接着一个地推测过去,想究竟会是谁暗算了白泽越——又或者是,暗算了她。
知道她还活着、白泽越在做什么、又有能力算计这一切的人太少了,冬夏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你连传了三次讯。”黎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出事了?”
冬夏抬眼看他,似漫不经心地问:“是你动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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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黎清看着她。
“你心中已有定论了。”他说。
冬夏确实早将黎清列为了最可疑的人之一,就算黎清否认,她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但问还是要问的。
冬夏轻哼一声转开了脸:“你出去。”
三次传讯确实已经太多了。
再频繁往外界联络,说不定就会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有廿三去帮忙,白泽越又不是个傻子,应当能活下来。
冬夏将思绪暂时集中到了五羊岭这个地方,准备入夜便去一探。
还得甩开黎清。
——这不是件简单的活儿。
冬夏深更半夜准备悄悄离开问天门时,在自己身上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又用神识将自己包裹住、免得黎清不知不觉中将神识黏在她身上,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黎清的洞府。
过门口的禁制时,简直像是当年去她家里偷棋谱的骆同尘那么谨慎。
赶路不过区区一个时辰,起身到离开问天门的山门却花了一个半时辰。
冬夏曾经去过五羊岭,这地方的特产当然不是羊肉,而是一种特殊的熏酒,和叫银丝酥的点心。
或许五羊岭也有其他的特产,但冬夏没在意。
五羊岭并非是个大城镇,附近也无有名的宗门、散修,倒是一处建造密室的好地方。
冬夏估摸着就算是以孙卓尔的修为,赶到此处也不过一个半至两个时辰,距离不算太远。
原本冬夏是打算直接用神识将密室的位置确定,可思及白泽越踩了陷阱,对方说不定早有警觉,便谨慎起见绕着五羊岭飞了一圈。
她比任何人都能轻易地分辨出被炼成鼎炉的人身上气息。
五羊岭的住民不过几千人,院落稀稀拉拉,冬夏耐心地沿街搜寻,很快便找到了目的地。
在整个灵界找一处密室很难,但一旦确定了五羊岭这个范围,整件事便显得很简单。
——因为五羊岭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怎么会有人特地给荒废的院落布下掩盖气息的阵法呢?
冬夏在禁制前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温和的突破方式。
她不怕和孙卓尔对上,但怕来不及将里面可能一直住着的孩子们一一安全转移。
白泽越现在派不上用场,冬夏也来不及再造一个傀儡出来。
叶鸣玉分身乏术,殷浮光这根墙头草又不可信。
当破解禁制、悄无声息踏入院门里的时候,冬夏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
她边走边从须弥戒中翻出了一块通体雪白的令牌——这是钱多多留下的。
确切说,这已是钱多多给的第二块令牌了。
第一块在楚灵带冬夏逃离黎清洞府时破碎,钱多多后来又给了第二块,楚灵前不久才刚刚亲手交给冬夏。
想想钱多多的人生目标就是行侠仗义,人傻钱多的名声也响亮得很,冬夏觉得这人可以信任。
她捏着令牌,不顾这会儿天还没亮,就给钱多多传了讯:“五羊岭,来救人。”
说完不等钱多多回应,冬夏便将令牌往戒中一扔,大步走向了院内一处隐秘的阵眼。
这阵眼用来隐瞒普通修士还算得上高明,可要瞒过冬夏这样阵法宗师的眼睛是难上加难。
唯一的巧妙之处,大概就是无法悄无声息地破阵了。
但凡破阵,密室主人便一定会知道动静。
冬夏垂眉看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握拳锤了下去,正中阵眼核心,魔气倾泻而出,摧枯拉朽地将阵中阵破开,隐藏在院落正厅背后的密室之门缓缓出现。
孙卓尔就算这会儿在闭关,也该被吓醒出一身冷汗了。
但没关系,钱多多很快便会到,冬夏知道她的作风。
冬夏长驱直入,一路过了四道要人命的机关,眼前才豁然开朗。
密室比她所想象的要豪华许多,简直像是王公贵族的又一处简单行宫。
这“行宫”共有二十六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活人的气息。
冬夏救过许多将要成为鼎炉、已是鼎炉的人,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聚在一起。
她径直走到最近的房间里,将房门口的禁制一拳砸碎,看向惊恐地蜷缩在奢华房内的少女:“没时间了,走。”
若是时间有所富余,冬夏还能一一安慰这些可怜人。
可这是足足二十六个人,她还要交到钱多多的手里、等她带人离开。
穿着一身轻纱的少女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就要往冬夏身边追去。
听得脚步声,冬夏回头看了一眼:“穿鞋。”
少女立刻去找自己的鞋子,怯生生又明亮的眼神往冬夏身上不停地扫去。
“一会儿你们还要走路。”冬夏顿了顿,拧着眉叹气,“有没有衣服可以替换。”
她身上的轻纱根本不能叫作是衣服,不过就是层……随手能扯下的薄纱罢了。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说……这样更好看,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