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他夹在左右相对而立的两组人中间,瑟瑟发抖欲哭无泪。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北国的七殿下也会带小辈来啊!
作为已经在琅琊书院入学了三年的老生,柳成毅入学的第一天,就跟同班的师兄弟们一起被内院的老生们千叮咛万嘱咐。
假若日后不小心在休沐日遇上濯尘君和七殿下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一定要及时退避。
当时的柳成毅还不太明白,老生们又不愿细说,他便只能好奇着。但一个月后,他就亲眼见识到了。
这两个人,只是同在一个房间里待着周围的气势便会剑拔弩张。若再说两句话,恐怕就一言不合便会动手。平日里碍着院规还会克制。等到休沐日里出了院门,那是逢面必吵,平均三次里就会动一次手。
柳成毅就有幸围观了二人的一次战斗,记忆深刻,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就近围观二人。
而现在……
柳成毅万分后悔,如果可以,他十分想和前院报名处的师兄们换一换。
只是也不可能有人愿意跟他换就是了。
他这边正发愁,便见跟在秦云廷身边的那少年拽了拽对方的袖子,似是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而后秦云廷略微皱眉,直起身来后睨了宋濯一眼,“哼”了一声,便牵着身边那少年越过宋濯二人往里去了。
这竟是主动避开了……
柳成毅先是一呆,而后大喜,连忙跟宋濯告了歉,抬脚跟进了里面。
“秦师兄。”柳成毅快步追上秦云廷二人,自报了名字后微笑道:“师兄是要为这位师弟办免考么?”
秦云廷虽然是北国的七殿下,但因为身处书院的缘故,通常还是以师兄弟相称。但到了外面,便还是要改口回去的。
秦云廷“嗯”了一声,掏出一封信笺给他,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有劳师弟。”
“应该的应该的。”柳成毅连忙应声,打开信笺看了一眼,低头对少年温声道:“这位师弟请跟我来。”
凌昔辞点了点头,跟他去了。
他虽然知道秦云廷跟宋濯关系不好,却也没想到不好到了路上偶然遇到都要停下来的地步。而且这两人不知是不是都顾忌着身边有个小的,嘴巴都默契的闭上了,只用眼神厮杀。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放在凌昔辞眼里,就……挺幼稚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但也总不能一直在那里杵着,而且即便秦云廷没说到,他也能猜出院规里肯定是有一条不允许私下比试的。就跟现代校园不许私下斗殴一个道理,况且他们还是在院里面。
是以凌昔辞想了想,还是拽了秦云廷的袖子,表达了一下可以换个地方的意思。但也不知道是秦云廷理解错了还是怎么回事,竟是带着他直接进来了。
他还以为秦云廷会带着他换个地方跟宋濯打。
“秦师弟?秦师弟?秦落师弟?”
凌昔辞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柳成毅已经叫了自己好几遍,“抱歉,刚才有点走神。”
刚换的名字,也没几个人叫过,冷不丁被这么一叫,真是有点不习惯。
好在柳成毅脾气很好的样子,也没生气。先是道了一声无事,而后又拿过来一张表给他,“师弟填一下……,啊不好意思拿错了。”
尽管只有一瞬,凌昔辞还是瞄到了那张纸上姓名栏里的越祁二字。
竟然也姓越,是越疏风的亲戚吗?
这一打岔,凌昔辞便顺着想起了那少年的长相。面容清秀雅致,眉眼沉静柔和,明明是极亲近人的气质,却蓦的有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明明是互相矛盾的特质,出现在了同一人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
这么一想到话,那少年长的好像是与越疏风有几分相似的。只是越疏风在他面前出现时一贯带笑,虽然不一定出自本心,但也是笑脸迎人。而那少年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目光冷淡又疏离,所以他一开始才没想到一处去。
若真的是越疏风的亲戚,那也难怪会是宋濯带着。
他这边走神的空挡里,柳成毅又重新换了一张新的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师弟填一下这个吧。”
凌昔辞道了声谢,接过来快速填完,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便告辞跟着秦云廷一道离开了。
真正的名单要等前面参加试炼的那些学生们比试结束才会出来,他现在只要回去等着便好。
等待开学的日子,凌昔辞便是跟秦云廷一起住的。内院的宿舍都是开辟的独立空间,里面可以按喜好自行装饰。秦云廷贯彻了一贯的奢侈风格,想来若不是空间不够,他能在里面塞一座宫殿。
三日后。
因着试炼的缘故,内院里开课是比外院要早的,是以秦云廷没有跟凌昔辞一道去外院。而凌昔辞也不想跟别人挤,便特意挑了下午稍晚一些的时间才过去。
这个时间人确实已经不多,他刚走到那,便有人认出了他来,挥手叫他,“秦师弟。”
凌昔辞走过去道:“柳师兄。”
报名的任务已经结束,柳成毅便又接了引领入学的任务,也是赶巧碰到凌昔辞。借着职务之便,他很快找到了凌昔辞的名字,翻出来一块玉牌瞧了瞧,递给对方,“注入灵力便好。”
凌昔辞按着他说的做了,玉牌吸收他的灵力后很快便显出了他的信息。正面是名字,反面则显有一行小字,
“肆壹捌。”
凌昔辞:“……”
还好,差点就是419了。
玉牌除了身份标识外还是一个小型空间法器,里面放了一本书院指南。不过现在不是看书的时候,他便没拿出来。
柳成毅探头看了一眼,“肆院啊,走吧,我带你去。”
凌昔辞道了声谢,便跟着他去了。
这倒不是他特殊,所有的新生都是由老生带着去的,路上很明显的能够看出都是一老一新的搭配。
碍于凌昔辞身上的衣服太过明显,不时有人会好奇的看他两眼,他只当没看见。
柳成毅边给他带路边赞了一句,“师弟脾气真好。”
凌昔辞:“……”
秦云廷究竟给你们造成了什么可怕的印象。
趁这个机会,凌昔辞不着痕迹的打探了两句。或许是他给柳成毅留下的印象着实不错,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听说当年七殿下刚入学在外院那年,碰巧和濯尘君分到了一个宿舍,然后……”
“等等。”凌昔辞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宿舍是双人间?”
柳成毅愣了一下,“对,啊,不对。是两个人一个小院,分房间的,不是双人间。”
凌昔辞松了口气,但面色还是不太好,明明内院里的都是豪华别院啊,为什么到了外院就双人小院了。
柳成毅解释道:“外院是强制双人住宿的,这是为了培养学生友好相处,共同进步……”
他越说声音越小,末了自己都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声。
凌昔辞有点无语,但也只能忍了。毕竟从秦云廷和宋濯的现状就能猜出来,当年这两人同住一个小院的经历定然很不愉快,但即便身份如同那两个人,最后不也没能改变么。
算了,双人院就双人院,总比双人间要好。
在心底如此重复了几遍,凌昔辞终于勉强说服了自己。柳成毅看他面色好些了,便道:“若是发现跟室友不合拍,一定要赶在第一天换,等过了第一天,就一年都不能换了。”
“第一天?”凌昔辞问,“就今天一天?”
柳成毅点头,凌昔辞看了看天色,离太阳下山已经不远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也差不多走到了地方,柳成毅本来是该把他送到院前,但他临时收到了传讯,便匆匆告别走了。临走前只来得及告诉他有什么不懂的就看玉牌里的指引。
凌昔辞数着院号往前走,离得远远的,便瞧见自己的房号对应的院前站了两名少年。那两人已经换上了院服,认不出是哪个门派的。
他隐隐瞧着有点眼熟,离得近了,才发现的确是认识的。正是沧澜境里见过的林子洵和林子辰兄弟,只是他现在吃了焕颜丹,林子洵二人不认识现在的他。
那两人也瞧见了他,林子洵眼睛一亮,上前道:“这位师弟,你住肆壹捌吗?”
见凌昔辞点头,林子洵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是这样的,我分到的院子在你旁边,但是我弟弟跟你分到同宿舍了,所以……”
凌昔辞懂了,“你想跟我换?”
林子洵猛点头,凌昔辞问他,“都这么晚了,等不到我的话为什么不让你弟弟跟你同住那人换?”
“小辰不愿意跟我住。”林子辰面上有些失落,末了又道:“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凌昔辞朝他身后的林子辰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人面上一副不在乎跟谁住的模样,背地里却在往他们这边偷瞄。尤其是林子洵说不方便也没关系的时候,林子辰脸上肉眼可见的僵了一瞬。
这兄弟两个玩什么呢……
“行吧。”凌昔辞同意了,又问,“你跟你同住那人说过了吗?”
“说过了。”林子洵连忙道:“他也同意了。”
对方既然也同意了,那他便没什么纠结的了,反正本来也就打算当对方不存在的。
在林子洵的指导下,凌昔辞拿出自己的那块玉牌跟对方碰了碰,两边灵光一闪,他便肉眼可见着末尾的“捌”消失,再显现出来时,已经变成了“玖”。
凌昔辞:“……”
这下真的是419了。
肆壹玖就在肆壹捌旁边,凌昔辞拒绝了林子洵要帮忙的好意,推开院门便进去了。其实每个院落都布置了只有玉牌才能解开的禁制,只是他这院里没开。
院里是两层的小屋,一层的房间里点了灯,里面的人影被拉长了映在窗纸上。
凌昔辞看了一眼便朝楼梯去,走到近前时,屋里的灯被吹灭,紧接着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里面的人随之走了出来。
天光昏沉,对面的人又已经换上了一般制式的蓝底白袍的院服,他却还是一眼便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并将人认了出来。
正是前两日见过的,被宋濯带在身边的那名叫越祁的少年。
也许这就是冤家路窄吧。
第11章
这名化名越祁的少年,便是改换身份进入琅琊书院的越疏风了。
他借着宋濯的帮忙顺利拿到了名额进入书院,但同秦云廷一样,对于外院强制两人合寝的规定,即便他用越疏风的身份进来,也是一样的结果,更何况换了个身份。
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合寝这种小事反倒不值一提。至于合住的另一人是谁,只要不打扰到他,是谁都没关系。
是以林子洵来询问他说想要换人的时候,他直接便同意了。但若是早知道换来的人是眼前这个……
越疏风想,或许他会多考虑一会儿。
无他,全因秦云廷和宋濯的事情闹的太大。
这两人当年便是分到了一个院子,一个生性冷淡,一个心高气傲。天生的不对盘,又都是天之骄子,若说是互不搭理也就算了,偏偏又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来二去的,就那么杠上了。
到了他们这种情况,具体的起因为何已经不重要了,也没人在乎,他们只知道,对方不舒坦了,自己就舒坦了。
不过那两人也算有原则有底线,自己磕自己的,从不牵扯身后势力。
至于越家和皇室退婚的事情,本就是由皇室那边先提出来的,他自然也不会理亏或是觉得内疚。
是以越疏风倒不是担心自己的问题,他担心的是眼前这个。毕竟他事情很多还很忙,没空也没精力跟小孩掰扯。
殊不知凌昔辞也是这么想的。
平心而论,秦云廷和宋濯二人的矛盾目前并没有影响到他们,而凌昔辞对对方的印象除了看起来有点冷淡和可能是越疏风的族人之外也没有别的。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越疏风,但也不会因此而迁怒。
综上所述,他们应该算不得敌人,但八成也做不成朋友。
凌昔辞得出结论,很是客气地跟对方报了名字,“秦落。”
“越祁。”
越疏风声音如表情一般平静,既不热络,也不过分冷淡。
双方在无言中达成共识,彼此都很是满意。
见对方合上身后的门,显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凌昔辞便顺着往旁边错开一步,主动让开了道路,“道友慢走。”
gu903();“有劳。”越疏风朝他礼节性地微微颔首,启步越过他,很快便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