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不要脸的,就要比他更不要脸。
他给对方吩咐了活计,自己则坐在桌边拆了对方带回来的纸包开始吃东西,十足的大爷风范。越疏风笑了一下,没回嘴,接替了他方才的动作。
凌昔辞镇定自若地把盘子里的糕点吃了一半,头发也已经束好了。越疏风把最后的羽冠给他固定好,俯身道:“殿下是不是该给点赏?”
“唔。”凌昔辞把嘴里的囫囵咽下去,捏起一颗递到对方嘴边,跟着他一起飙戏,“来,本王亲自喂你。”
“恕在下贪心。”越疏风拉长了尾音,慢悠悠道:“这点赏不够。”
越疏风没给他接着问话的机会,便捏着他的下巴吻下来,充盈在鼻间的桂花香气很快在唇齿间溢散。凌昔辞手上的糕点滚落在地,伸手扶上对方的肩膀,仰着脖颈回应对方。
这个姿势对两人来说都颇为费劲儿,越疏风没过多久便放开了他,用拇指蹭了蹭他的唇瓣,唇角微勾,意有所指地道:“名不虚传,果然很好吃。”
骚不过。
凌昔辞甘拜下风,转移话题道:“出发吗?”
越疏风见好就收,拉着他起身,“也好。”
两人很快下楼退房,凌昔辞不忘剩下的那半包点心,包好又收了起来。
越疏风回眸瞧见,问他,“喜欢?我再去买点?”
“不用了。”凌昔辞抿了抿唇,“扔掉怪可惜的。”
这好像还是越疏风第一次送他吃的东西。
“不是第一次。”越疏风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之前也送过的。”
凌昔辞很快想起了那枚糖果,反应极快,“那次不算。”他鼓了鼓腮帮子,“你那时候易容了,还骗我。”
越疏风没成想还把这件事情给提起来了,心道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飘飘然竟然忘记了这码事,当即认错,“我错了。”
凌昔辞轻哼一声,越过他出了房门。
因着时辰尚早,又不是书院的休沐日,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但依旧有少数学子或疾或缓的走过,然后不约而同的,在看到街道上并肩行走的二人时定住目光,旋即目瞪口呆的停在原地。
凌昔辞在昨日离开书院后便卸了焕颜丹,越疏风此番来也没有易容。原本越疏风一个人出现至多是被人多看两眼,但两人一齐出现,这收到的关注便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毕竟他们俩的绯闻可是实打实的风靡过那么一阵子的。
凌昔辞他,就是故意的。他甚至在越疏风牵着他时没有挣脱,而是默许了这一行为。
由于行人基数不多,是以即便造成了一定围观,却也没有形成堵塞。他们很快便出了城,御剑往清剑阁的方向去了。
但即便人不在了,想必流言也会很快传出去。
离了人群,凌昔辞故意提起话题,“你这次出来,怎么没用你之前那个身份?”
这是还要翻旧账?
越疏风自知理亏,有问必答,“他被我派出去了。”
凌昔辞好奇,“你派他去做什么了?”他顿了顿又道:“让他历练一下也好,你也不能总护着他。”
“力所能及罢了。”越疏风道:“之前鬼城的事情一直拖着,我便让他跟着宋濯一起去了。”
凌昔辞想起什么,问他道:“之前在那个秘境外面,我好像没有感应到宋濯的气息。”
“嗯,他不知道世家这些事。”既然提起来,越疏风索性便顺着说了下去,“宋濯跟我一样,不是直接在世家里直接长大的。他幼时因意外流落在外,直到十岁之后才被寻回来。因为修炼晚,后来也是他弟弟去替他的。”
凌昔辞有点惊讶,“他还有弟弟?”
越疏风“嗯”了一声,言简意赅,“没熬过去。”
凌昔辞愣了一下,懂了对方的未尽之言。
越疏风又道:“其实他看不惯秦云廷也有点他弟弟的原因,毕竟你出现之前,秦云廷就是最小的那个。宋濯不知道他弟弟是怎么没的,总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他。秦云廷性格也跟他弟弟有点像,有点移情的意思吧。秦云廷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他也是恨铁不成钢。”
凌昔辞觉得有点滑稽,心情一时难以言表。他想起拿到胧月那晚秦云廷借着醉意问过的话,蓦的生出几分怅然,又夹杂着些许庆幸。
这世上失意总比得意多。但还好,他没有失意。
越疏风道:“你也不用替他们操心,秦云廷也未必就是那个意思,宋濯也未必不是那个意思。他们对对方的心思如何恐怕自己都不清楚。想开了是福分,想不开便是差了点缘分,顺其自然便好。”
顺其自然。
凌昔辞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简单吗四个字被他反复咀嚼,终是没忍住,“那如果是我们呢?”
“我们么。”越疏风伸手牵住他,笑容漫不经心,语气却毋庸置疑,“别管差多少,补上就是了。”
第39章
清剑阁是从荡剑山分出来的,相距并不远。还有传言说若是在阵法没开启的时候,站在其中最高的山头上,便能远远地瞧见另一处。
凌昔辞是第一次来,他朝荡剑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当真能隐隐约约地瞧见一个峰顶。越疏风牵着他落至地面,却没有解开法阵,而是带着他走了一条小路。
“开启阵法的动静太大。”越疏风解释道:“走这里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回来了。”
倒不是说隐匿行踪是为了做什么,只是这边一有动静,那边荡剑山便会察觉。越疏风此番回来是为了闭关解决残魂的隐患的,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凌昔辞跟着对方七拐八绕地走了一会儿,周遭尽是白茫茫的雾气,他觉得无聊,便问对方道:“残魂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你身上的魔气能消除吗?”
“理论上应该可以。”越疏风道:“只是修为会受一些影响,只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容许我拖延。”
凌昔辞问,“还有什么事吗?”
越疏风道:“南北试炼。”
凌昔辞道:“不能不参加吗?”
这个试炼,也没有重要到非参加不可的地步吧。
越疏风摇了摇头,“重点不在于试炼,而在于我。”他道:“世家经此一役,一部分已经表示放弃原本的计划,却还有一部分想要坚持。我自然是不想跟他们一道折腾的,但还是不能逼得太紧,要提防他们鱼死网破。”
“怎么这样?”凌昔辞皱眉,“他们还没有得到教训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见好就收,”越疏风唇角勾着微讽的笑意,“你不能指望天下人都一样审时度势。”
“不过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越疏风道:“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
凌昔辞知道只能这样了,不由得握紧了对方的手,他倒不是不相信对方的能力,只是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时,难免还是会有一些担忧。
越疏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主人带路,两人很快走出了阵法。凌昔辞打量了前山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越疏风也道:“前山没什么东西,我直接带你去后面?”
凌昔辞应了一声,跟着对方一起去往后山。
到达后山,等待越疏风解开障眼法后,凌昔辞便发现,对方用遗址来称呼这块地方,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略有些惊讶地望着阵法的残垣断壁,“这里是发生过什么打斗吗?”
看规格,非得是两个大能才能造成的。而且看时间,应该是已经发生很久了,至少是在前山修整之前的事。那为什么不在前山修整的时候一道把后山也修整了。
越疏风道:“可能是为了纪念什么吧。”
说着,越疏风牵着他往里走,途径一处保存的较为完好的小楼,稍停了一瞬,“我就是在里面找到那本乐谱的,还有画像也是。”
凌昔辞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略微犹豫了一下,“我想看看。”
越疏风没什么异议,“我带你进去。”
房间里设了除尘的阵法,仍旧是一尘不染的模样,如果忽觉破败的门窗的话,几乎能够还原它原本的样子。
书桌上摆着三两本旧书,旁边的墙壁上挂着越疏风说过的那副画作。凌昔辞闭上眼睛,恍然间置身于万年前的时空。
他看到年轻时的师父从外进来,对房中人行礼,唤对方师兄,声音清冽冷淡,却是对另一人毫不犹豫的信任。而他转身看过去时,也的确见到了他在画像上曾经见到过的昭离太子。
对方面上是与画像一般的温和笑意,周身气质更是令人见之生喜,情不自禁地便生出好感。昭离太子像是正在看什么书,听到动静后抬头,不知是回了句什么,落在凌昔辞耳里却像是隔了层雾气,飘飘渺渺地听不清楚。
但他听不见,却依旧能够看到那两人的动作。而后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他似是瞧见昭离太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
“昔辞,昔辞。”
凌昔辞茫然回神,便见越疏风拧着眉叫他,看他回神了,才松了口气般,却并未完全放开他的手,神色隐隐有些担忧,“你方才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多遍。”
“我好像,看到了一些画面。”凌昔辞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抚着额头,轻声道:“就在那个方向。”
他指着书桌的位置,将方才看到的画面说了,说到最后昭离太子看他的那一眼时,凌昔辞又有点不确定,“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不一定是你看错了。”越疏风握着他的手收紧,神色若有所思,“其实我一直都很在意昭离太子这个人,你知道的,他曾经下令毁掉有关薛息烽的所有记载。”
凌昔辞“嗯”了一声,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说昭离太子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吗?”
越疏风反问他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凌昔辞道:“难道不是吗?”
“历史本来就不能尽信,成王败寇,胜利者总是会留下对他们有利的记载。即便他们本人不去做什么指示,他们手下的人也难免会产生倾向,难以客观评断。”
“没有修改过的历史都不一定能够相信了,更何况,昭离太子本来就下令修改过历史。不过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和你一样,认为他是为了保护薛息烽才这样做的,只不过……”
越疏风顿了顿,说道:“可能是我想多了,我觉得事情的真相并不一定是这样。”
凌昔辞心下一空,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同你说过,他的作战作风在当时备受争议。”越疏风道。
薛息烽杀过很多人,这毋庸置疑。而他杀过的那些人里,不能说全部都是无辜的,但至少有一部分,是被卷进来的。
魔修躲进普通人的城镇,追是不追?他们拿普通人作盾,打是不打?损十万凡人能换一万修士,换是不换?
换句话说,在他选择负甲,接受将军名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负上用人命堆成的业债,注定与飞升无缘。
但不可否认的,正是有这样一个能做他人不能做的人在前面顶着,当年与魔极大陆的争斗才能够那么快结束,否则还不知要僵持多少年。
从长远的大局观上来说,他合该有救世之功,但即便所有的救世之功加起来,也抵不过在他手上消亡的人命。
越疏风道:“谁都知道修士不能过多沾染因果,当年的战争许多修士都畏手畏脚,只有他一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那个年代,说他是昭离太子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是最贴切的了。”
“他替昭离太子杀了那么多人,结局却是他自己煞气缠身,而昭离太子却是积聚了救世功德的。如果昭离太子真的是为了保护他,又怎么会让他去做那些注定走向死亡的事情?”
凌昔辞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想起烈焰阁二层供奉着的薛家人的灵牌,以及后殿里被单独收起来的那块刻着薛凌言自己的名字的灵牌,还有太后将它收起来时说过的话。
昭离太子这样做,是在表达他的歉意吗?还是别的什么?
可人死如灯灭,这样做又能换回来什么。
不对。
凌昔辞忽然想起,如果事情是像越疏风推测的这样,那他师父为什么还活着,而且不去报仇不说,还把他送回北国?
还有长公主说过,他身体里有秦家的血。难道他不是他师父的后代,而是昭离太子的后代?历史上昭离太子似乎也没有娶妻吧?
凌昔辞发觉自己的脑洞已经跑偏了,连忙拉了回来,将北国皇宫里烈焰阁的事情跟越疏风说了。
越疏风皱眉,“你确定?”
“确定。”凌昔辞点头。
“那就又推翻我的猜测了,难不成他真的是自愿的?条件就是昭离太子要放薛家人血脉自由?可是薛家人已经只剩他一个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越疏风难得有了想不通的事情,更加感兴趣了,“据我所知,当年知道他和昭离太子是师兄弟的人并不多,对于他是从哪冒出来的猜测却不少。有关薛秦两家的事情,外人知道的虽不详尽,但当年薛家奉命死守皇城无一人存活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的,对于他是怎么活下来的猜测从来没有少过,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越疏风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也有人猜测说他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薛家人,说他是继承了薛家人怨气而生出的灵。”
凌昔辞:“……”
越说越离谱了。
“还有更离谱的。”越疏风道:“你知道我在野史上看到过什么吗?”
凌昔辞定了定心神,“你说。”
越疏风道:“传言说当年昭离太子曾经入过陷阱,濒临死亡时却奇迹般又活了过来。是以也有人说,昭离太子是不死不灭的。”
凌昔辞:“……那照你这么说,我师父当年不也是死过一次的吗?他也不死不灭了?”
gu903();“所以说是野史。”越疏风也只是随口提起,他沉吟一声,忽而道:“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