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难免又想起上辈子,绿屏本就是宁玲珑的人,又看准了她性子软,成日里大呼小叫地“管教”仆妇丫鬟们,在这小小的乐苑颐指气使的好不威风!
日子久了,那些丫鬟仆妇见了绿屏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出,倒不把她这正经主子放在眼里了。
便是绿屏挨了几十巴掌,丫鬟们开始竟觉得是宁七音惹了祸,毕竟那绿屏可是有背景的,宁七音到底一个乡下才来的姑娘,平日里又不会说话不会办事的,绿屏闹将起来,这新来的姑娘怕是要吃亏的。
又想起扇巴掌的是坠儿,帮着说话的是胡嬷嬷,丫鬟们私下便觉得这俩人要倒大霉了,莫说在国公爷身旁伺候的绿屏她爹,便是那位鲁嬷嬷在他们这些下人心里都快跟半个主子一样了。
没想到这嫡姑娘初来乍到时胆小怕事的样子,突然一转性就踢到了这样的铁板。
待到那鲁嬷嬷带着孙女绿屏去老夫人房里闹了一出,最后却舍下了老脸给宁七音磕头认错的消息传出之后,乐苑的仆妇丫鬟简直觉得是在做梦一般。
然后乐苑的天就悄悄变了,不管这位姑娘是乡下来的还是山里来的,她到底是国公府真真正正的嫡姑娘,从前的好性儿只是她与人为善,但也不代表她是个没脾气的。
认清了这点,都不用宁七音再去同她们立规矩,她们就懂得自己该怎么做,该看谁的脸色了。
胡嬷嬷走进房里,见两名丫鬟正给海棠换了水将花瓶万分小心地放在几上,好不让它发出声响,便也压低声音:“姑娘还没醒呢?”
宁七音知道胡嬷嬷心里是为着她的,若是没什么事以为她在休息必定就离开了,如今既然向丫鬟问了那么一句,想来是有什么事要回她。
小丫鬟刚要轻轻开口,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没睡着,嬷嬷进来吧!”
胡嬷嬷闻声便忙向那两个丫鬟吩咐道:“快去把坠儿叫进来吧!”
那两个丫鬟算是粗使丫头,不能在宁七音跟前伺候,如今能在宁七音房里帮着梳洗铺床的,正是被绿屏磋磨过的那个坠儿。
胡嬷嬷进了房去,宁七音正坐了起来,她忙笑着过去扶她起来:“怎么躺了一会子倒没睡着?”
宁七音起身:“也没想着要睡,白日睡多了晚上又容易魇着。”
胡嬷嬷忍不住心疼她,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姑娘,可看起来纤细柔弱,在这规矩森严的国公府,话也不敢说,路也不敢走,都不知是被什么吓着了,常常睡着就陷入梦魇。
坠儿也匆匆走了进来,见状便利落地前去收拾床铺,她人伶俐,眼里又有活,宁七音有心留她在身边好好栽培。
胡嬷嬷却阻止了坠儿:“先过来服侍姑娘梳洗,那些待会儿再做吧!”
说完又转向宁七音:“还没回禀姑娘,顾老夫人差人来请呢!”
坠儿听了胡嬷嬷的话便扶着宁七音在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坐了,宁七音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红润,一时走神想到上辈子垂死时苍白的自己,便没有说话。
胡嬷嬷却以为她是不想去见顾老夫人,这种老夫人们跟前规矩最是多的,况且她们看人的眼光又老道毒辣,在她们面前连个小谎都不好撒的。
见宁七音只任凭坠儿为她梳发,却是一言不发,胡嬷嬷便从旁笑着安慰道:“我听说顾老夫人是要回去了,可能老夫人是想把大家都叫过去,给顾老夫人送送行,姑娘也不必担心什么,只随着其他人行礼送一送便是。”
说着,胡嬷嬷又拿起一支珊瑚珠流苏步摇为宁七音插在发髻间:“而且姑娘已经同顾老夫人见过面了,她又送了那样的见面礼,想来对姑娘是喜爱的,便是姑娘哪里做得不够尽善尽美,她也不会责怪的。”
宁七音回过神,知道是胡嬷嬷误会了她,却顾着她的好意没说什么,只对着镜子点了点头:“顾老夫人送的那玉也给我佩上吧!”
胡嬷嬷赞许地一笑,姑娘如今比从前长进许多,这种细节也能考虑到了。那顾老夫人既是把这玉佩送与了宁七音,自然是喜欢看她佩着的。
收拾妥当到了顾老夫人那里,竟并没有其他人在。这本就是上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事,宁七音一时也没猜到顾老夫人是何意,只是依礼向她拜过了,然后便见她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
“七音,过来这边坐!”顾老夫人说着拍了拍自己坐榻旁的空位。
笑容倒很是慈爱。
作者有话要说:这辈子贵人会陆续出现的!
☆、第11章
第11章七音的努力
上辈子宁七音在这顾老夫人面前露了一面,礼节不大懂,便是行礼也笨拙生疏似的,待到那个拙劣的福字写出来,众人面上不显,暗地里便觉这国公府贵女已然毁了,再成不了什么气候。
纵然她后来苦练书法小有成就,那日人前的印象已经留下,再见到时无论她多么端庄有礼,人们想到的也仍是那个握着笔连个福字都写不好的局促的姑娘。
可这一世顾老夫人好像对她有所不同,她送了她贵重的见面礼,如今热情地邀她坐到她身边去。
她像寻常人家的十五岁少女一样,对着顾老夫人娇憨一笑,然后走上前被顾老夫人拉着手在一旁坐下了。
之前宁七音已经给顾老夫人留下了识大体懂礼节的印象,如今见她又有小女儿的一面,娇软懂事惹人疼,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爱。
顾老夫人向宁七音手背上轻拍了拍,因笑道:“虽然咱们从前不曾见过,但我一见你便觉得十分合我眼缘,如今既已回到燕京城中,两家又是这样近的亲戚关系,以后少不得要常见面了!”
宁七音没想到顾老夫人会特特把自己叫来说这些,意外之余心中又有一丝暖,便也微笑着回话:“承蒙老夫人怜爱,日后七音若是有什么不妥的,还要烦请老夫人指正。”
顾老夫人却摆摆手:“我看就没什么不妥,难为你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回来还这样懂事知礼,想来是背后下了功夫的。”
宁七音垂了垂眸没有说话,这次不过仰仗着上辈子的记忆,才没有重蹈在亲戚面前出丑的覆辙,往后是要下一番功夫改变这辈子的命运了。
顾老夫人的声音越发怜惜:“是个性子沉稳的好姑娘,只是你年纪轻,又一直在乡下不曾经过这深宅大院的事……”
她没说下去,宁七音从中听出了担心的意味,想到这位舅祖母不过才相识就能如此,心中的那丝暖意便又扩大了。
便是那位宁老夫人亲祖母,从前看她胆怯不敢说话,也只是笑着说让她别怕,跟姐妹们一处玩儿去吧,便将她打发了。
又有谁会想到她初来乍到在这处处是规矩,遍地是礼节的国公府要如何自处?
顾老夫人并未将那句话说完,只是话锋一转又向宁七音笑道:“好孩子,我瞧着你是个长进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宁七音只觉心头一热,却在感动之余想到上辈子回府后一直忐忑着的自己,如果那时候有这样一位长辈可以跟她说几句暖心的话,甚至指点她几句,她恐怕也不会被宁玲珑蒙骗至那种地步吧?
只是宁七音没空为上辈子哀怨,她曾经走错的路要一步一步地改过来,这辈子她不想再有什么依靠别人的心思,她重活的这一世,要自己做主。
不过在顾老夫人面前,她还是感动地点了点头:“七音记得,谢老夫人。”
能这么对她说话的人,她都会记得,记一辈子的。
**************
孙氏很快就办好了宁七音读书和教养嬷嬷的事,大抵是那日对宁七音有所改观,又欣赏她心中有主意,因此连书目都是她问过了几位先生之后亲自挑的。
孙氏很快就办好了宁七音读书和教养嬷嬷的事。
孙氏办着这事的时候,总是想起那日七音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柔和沉稳,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气韵,总是让孙氏觉得莫名眼熟,恍惚中甚至觉得,仿佛自己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孙氏初见七音的时候,并不能感觉到那是自己的女儿,她甚至下意识还是亲近自己养了多年的宁玲珑。
可是看到那日的宁七音,心里竟是莫名恍惚起来,以至于看账簿或者忙着其他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七音的样子。
她这个女儿流落在外那么久,如今要教成别家姑娘耳濡目染十几年的模样绝非易事,可既然宁七音有心,她也希望能多尽一份力,成全她的那份心思。
这些传到宁玲珑那里,又少不了暗恨一番,只是她惯会表现的,找机会去孙氏房里坐了坐,为孙氏捏肩捶腿的心疼她辛苦,又话里话外地说宁七音从乡下来到府里,这府里的生活馔玉炊金,希望她不要只顾着享受还得体会孙氏的苦心才是。
宁玲珑一张嘴最是会说,直听得孙氏觉得她最懂自己的心意,这养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的女儿到底不同,便是没有血缘,亲情却联系得紧。待到宁七音也学有所成时,她身边有两个知书达理的女儿,想来也是极好的。
宁玲珑见孙氏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同往日无异,心中的慌乱才稍稍平静些。孙氏不是自己的亲娘,可她也不能看着她变成宁七音的亲娘。若是有一日她们真得父母情深了,她又如何在这府中立足?
宁七音却为着学习忙碌了起来,从前她只听宁玲珑的,宁玲珑让她去转转她便勉为其难地跟着她转;宁玲珑让她去园子里赏花,她就跟着她去看花团锦簇;宁玲珑说她不必上赶着去学什么,国公府的嫡姑娘,自然有人安排来教,她便一心等着。
甚至上辈子因为那个拙劣的福字,她暗地里苦练时也曾被宁玲珑撞见过。
当时她已将字练得稍稍规整,本来是偷偷练的,那一日自觉写得像样些便忍不住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便被宁玲珑撞见了。
宁七音支着额头,上辈子的场景竟是历历在目。
“这是什么?”宁玲珑笑着一把将她手中的宣纸抢了过去。
她忙伸手往回抢,心中却隐隐怕宁玲珑笑她,一急那张纸就分作了两半。
“哎呀!”宁玲珑已看清了那篇字,十分惋惜似的拿着手中的半张往宁七音的另外半张凑,“姐姐好好说我便还与你了,写的这样好的一张字就这么扯坏了多可惜!”
宁七音心中也有些懊恼,又听她说字好,心里难免有些欣喜:“你……觉得字写得好?”
她从不敢拿出来给人看,怕再次露怯,谁知竟能听到她最信任的宁玲珑的肯定,一时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相信。
宁玲珑已将两半纸铺在桌上,看着宁七音笑道:“好!怎么不好,我瞧着倒像是练了几年字的人写的呢!”
宁玲珑总是那样爱笑,叫人看不出别的情绪,好像她成日里就是很高兴似的,夸过了字,她又笑着追问:“这字该不会是姐姐写的吧?”
宁七音脸上便热了热,微微点了一点头,心里却欢喜得很,她练了许久的字,总算听到有人夸赞。
宁玲珑又朝那字上扫了一眼,转回头拉着宁七音笑:“姐姐不值得在这上面费工夫,老夫人说了,咱们女孩子略识得几个字便罢了,不用像男人那般读些杂七杂八的书。”
宁七音有些惶惑,难道这燕京城的贵女们打小读书,只是为了识得几个字?
宁玲珑却侃侃而谈,又说姑娘家只管钻研穿戴,礼节那些跟着别人有样学样,家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们就喜欢看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若是她一人躲在一旁学习,倒要说她不合群了。
之后宁七音偶尔提起读书来,宁玲珑便劝她,还嘱咐她千万不要去母亲那里要书读,母亲最是担心姑娘家读书多了移了心性。
她当初自然事事听宁玲珑的,其实便是她不说,宁七音也不敢去找孙氏要书读,后来的她最是发憷去孙氏面前的。
想起昔日诸般场景,宁七音笑叹一声。
这辈子的宁七音自然将这些事看得通透,蒙骗了自己一生的宁玲珑固然可恨,但是她更叹那个胆小怕事的自己。
如今她饥渴地学习读书,连宁玲珑几次邀她去园子里走走都给回了。虽然她回府的日子并不久,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她必须尽快地学习成长起来,必须让自己成为大家闺秀的样子,不然总归是会让人笑话。
之前的故作嚣张不过能坚持一时,却撑不了一辈子。她这一辈子想要活得与上辈子不同,就必须从读书知礼做起。
她上辈子走了太多弯路,最后哪怕坐到了陆家少奶奶的位子学着掌家,做起事来也没有从小在闺中便耳濡目染的姑娘们得心应手。
眼下孙氏给她安排得周全妥当,她自是要抓住机会迅速充实自己。
她在乐苑没日没夜地苦读,除了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仪态规矩,其它时候都不外出的。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安安分分地不敢打扰,除了端茶送水洗砚研墨,他们基本不往宁七音跟前凑,便是在院子里说句话都比往常声音小些。
那可是孙氏给宁七音安排的学习,孙氏是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宁七音的生母。纵然从前看着人家母女疏远不够亲近,可到了这关键事上,国公府夫人岂会不为亲生女儿着想?
下人们都在府里做事多年,又怎会看不透这些,于是一时间乐苑的人们俱都安分守己,这处院子也比从前安静了许多。
宁七音正靠窗而坐,手中的那本书已读过一遍,书中文辞精妙读过之后含英咀华让人忍不住再读一遍。
窗子支起了大半,有风微微地吹进来,却像是带着阳光的温度一般,轻柔而温暖的从脸颊拂过,从带着墨香的书页中传过。
空气里混着些许香气,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有丫鬟才在院子里洒扫过,怕尘土飞扬先洒过水,因此院子里竟有种雨后的气息似的。
隔壁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宁七音已经习惯这几日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做事,轻声细语地说话,因此开始便没去留心。
又读了两页书,私语声并未停止,她心底默念着书上的句子,伸手去拿茶杯呷了一口,喝下去半天却发觉那茶早已凉透了。
宁七音总算回过神,放下书打算唤丫鬟添茶,却听得隔壁那私语声中竟夹了两声压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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