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到宁玲珑因为宁七音回府而失落的那一刻起,宁正辉就不喜欢宁七音,从前看她还算老实听话,一直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欺负到宁玲珑头上了?
这还不算,今日他出面教训她,她竟强词夺理不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他气鼓鼓地瞪着宁七音:“我要把这事去告诉母亲!你这种坏心肠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宁正辉要去找母亲告状的言论,宁七音甚至都懒得搭理他,只是这话后半句又说的严重了,宁正锦少不得又板起脸斥了他一句。
宁正辉一双阴鸷的眼睛因为气愤而有些充血发红,他是被宁七音逼得没有办法才说出要找孙氏告状的话,不然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解决不了问题要回家找娘亲做主也是丢人。
若宁七音是个男子,是个弟弟,他气极还能给她一拳,偏偏她是个姑娘家,如今大哥又明显护着她,他打不得自然只能放狠话了。
宁七音听了他的话只是觉得越发好笑,坏心肠的人没有好下场吗?上辈子的宁玲珑怎么活得那么好?还活得那么久?
倒是宁七音,不争不抢任宁玲珑指点摆布着,临死竟连一口残茶都喝不上,那样屈辱羞愤地死去。
宁七音抬头看向宁正辉,依然是带着笑的,但那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一个别人施一点小伎俩就被蒙蔽了的人,有什么资格教她学做人?
“哥哥,你要告状,那就去吧,一切随你就是了。”宁七音淡淡地道。
宁正辉看着她那样子,简直是无法相信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厚脸皮:“你!”
☆、第21章
第21章大哥的书房
“行了!”宁正锦走到宁正辉身旁,沉声斥责道,“你一个做哥哥的对着妹妹这般凶神恶煞做什么?这像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看你也是该冷静冷静,还不回屋去,好生反思下!”
宁正辉也觉得留在原地与他无益,连向母亲告状这种威胁都说出来了,可宁七音根本无动于衷,他还能怎样?便趁着宁正锦劝愤愤地瞪了宁七音一眼,愤懑地离开了。
看着宁正辉走远了些,宁正锦又回来安慰宁七音:“妹妹别难过,正辉就是那样的人,心里有顶点不痛快就口不择言的。”
宁七音看着他笑了笑,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呢?
她知道的,宁正锦虽然疼他,但到底更顾及和宁正辉的兄弟情,所以才让宁正辉走了,不然今天这个事闹起来,必然是宁正辉吃亏。
“我不难过,大哥。”不过宁七音早就学会了放低期盼,她并不在乎这些。
“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你们也是亲兄妹,亲兄妹还能真生气不成?”宁正锦低声安慰道,“若是从小一起长大,说不定小时候还会打架呢,如今拌两句嘴又算得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宁七音淡声道:“大哥说的是,放心就是了,我并不放在心上。”
宁正锦想想,却仍是觉得宁正辉的话语太伤人,怕这个纤细的妹妹表面上坚强心里却被恶语所伤:“人生气的时候自然都是挑难听的说,所以你不要在意正辉说的那些话,千万别因为那些难过,等他气消了,只怕他会后悔对你说那些的!”
宁正锦怕宁七音跟不上他,特意将脚步放缓了些,宁七音只用平时走路的速度就能轻轻松松走在宁正锦身边,笑向着宁正锦道:“我真的不难过,我还怕二哥哥会被我气得难过呢。”
宁正锦听她开起玩笑来,想想,也是无奈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说的姑娘家!”
从前府里宁玲珑最是能说会道,府里众人都喜欢她,如今这位亲妹妹回来,虽然不常开口,可只要说话就很有意思,宁正锦觉得实在有趣。
宁七音抿唇笑了下,却没再说什么。
说一个姑娘家会说并不算什么夸奖,天下人欣赏的女子多是那种娴静温柔的,若是太过牙尖嘴利反而不讨喜了。
宁正锦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千百年来女子大多逆来顺受,偶有几个不输须眉的也会被淹没在男子的声音里。你这样就很好,若是言语上都不能自由表达,其他事就更难护自己周全了!”
宁七音听到这话,倒是意外,没想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哥还能有这样新奇的想法,细想之下又觉得很有道理,一时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宁正锦一眼。
她看着前路,微微点头:“大哥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
宁正锦见她确实不像有什么芥蒂的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二人走到墨苑便有小厮迎上来给宁正锦行礼,看到和宁正锦一同前来的宁七音不由均感意外。
大公子为人温和宽厚,家中兄弟姐妹都爱来找他坐坐,可这位才从乡下回来的嫡姑娘却是墨苑的稀客,莫说过来这边,便是在宁大公子口中也都不曾听他提起过这位妹妹。
伶俐的小厮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向宁七音拜了便走到一旁带路:“没想到大少爷带着姑娘一起过来了,不知道姑娘喜欢喝什么茶,小的好去准备。”
又有丫鬟从屋里端个水盆出来,远远地看到宁正锦身旁的宁七音也是一愣,这位姑娘从前好像都不怎么出乐苑,今日竟然和大少爷说说笑笑地来墨苑,真是稀奇。
宁七音向那热情的小厮笑道:“大哥屋里的茶必定都是清雅兰馨,你备什么都好。”
宁正锦见自己院里的人都有些稀奇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妹妹不必介意,我这是纵得他们胆子越发大起来,竟敢这样打量你。”
宁七音:“也是我不常出来,等以后相熟了自然不会这样了。”
她大方地迎着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走过去,下人们听到宁正锦的话也都自知失礼,均行过礼又低头做事去了。
“你且不急泡茶,将我那间书房打开来去。”宁正锦向引路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小厮诧异了一下,继而应了一声飞快地向前去了。
真是奇怪,这位嫡姑娘来大少爷院里不去喝茶聊天,竟是要去书房吗?
墨苑比宁七音的乐苑又大上了许多,宁国公和孙氏夫妇二人对孩子们的态度在各人所住的院子也可窥见一斑,宁正锦受器重又爱读书,就分给他一处又大又雅致的独院,甚至连书房都有两间。
宁正锦吩咐小厮去打开的那间,便是全部放了书的那一处,另一处他常进常出读书习字的,自然是常常开着不用去特意打开。
小厮拿出钥匙一面开书房一面暗自纳罕,这处藏书的书房,大少爷几乎没让人进去过。他自小爱书如命,有一次被年少调皮的二少爷偷溜进书房污损过一本心爱的书,性子那样温和的大少爷破天荒地大发了一顿脾气,自从那以后,家中兄弟姐妹们别的事都好商量,这藏书房却是不让进了。
便是有姊妹们过来找宁正锦借书,他也不肯让人进,只自己去里面挑了拿出来,又千叮万嘱地约好完璧归赵的日子,然后才目送着借书人带书离去。
就算是这样的借书,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一则大家都了解宁正锦对书的爱护,借走之后免不了会被他影响的提心吊胆;二则如今家中兄妹都大了,除非难寻的孤本,其他书倒不必非得过来找宁正锦借了。
小厮打开了藏书房,正要请宁七音去隔壁书房坐着喝茶等,却见宁正锦向宁七音伸手一让:“请!”
小厮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铜锁,大少爷竟然让人进他的藏书房!
他看着宁七音笑笑随着宁正锦进了书房,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无助地回头向院里望了一眼,看看有没有谁能告诉他这是真是假,却见本来正说话的一个小厮和一个小丫鬟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看着这里。
一看那神情就知道那二人与自己一样难以置信,再听到书房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小厮更是觉得今天太阳简直是打西边升起来了。
宁七音跨进上辈子都没来过的书房,纵是她上辈子做过两年陆国公府少奶奶,多少也算见过世面的,也仍是被宁正锦的书房所震撼了。
一般书房两倍大的一间屋子,密密地排了数十个书架,每个书架又分数层,上面挤挤挨挨的全是书。
“大哥……”宁七音鼻尖萦绕着墨香,一排一排的书直看得眼花缭乱,“你真的是……有好多书啊!”
她在书架间边走边看,里面不乏稀有的古书、名人的手抄等,纵然上辈子她对宁正锦的这间书房有所耳闻,也仍是被这浩瀚书海所折服了。
宁正锦已经走到里面去为她找书,宁七音说话时便不得不稍稍提高些声音:“这些书大哥都看过了吗?”
宁正锦的声音含着笑:“也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看过就收到这边来,慢慢地就显得多了。”
宁七音叹为观止:“感觉世上的书大哥这里都有。”
“也是父母和祖母偏疼我,这些年我花在书上的钱也不知有多少了,他们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宁七音又走到另一排书架前,一面看着书录一面慢慢向前踱:“从前我学到‘汗牛充栋’这个词,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它说的书是有多多,今日在大哥这里总算开了眼界!”
宁正锦循着宁七音的声音找过来,见她正微微仰着头看稍高处的书,眼神里全是惊叹。
听到脚步声,宁七音收回视线,看宁正锦手上拿着几本书:“找到了?”
宁正锦点点头,将其中的一本递给宁七音:“你方才问的那个问题,看看这本书,然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宁七音接过来,低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封面,那书被宁正锦保存的像新的一样,只有线装处有微微的折痕,其他不见半点污损,宁七音见了也暗暗决心要好好爱护大哥的书。
“还有这几本,也适合你现在看,都能帮着你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那个问题。”
宁七音忙双手接过来,也是成色极新的几本,她正要看那几本书的书名和作者,便见宁正锦又朝身旁的书架望过去,然后又抽出两本书来:“这两本的观点也很有趣,但最后却有点难以自圆其说,你也可以看看,不用花费太多精力,随便了解一下就好。”
宁正锦又指了指先前递给宁七音的书:“那几本你要精读一下,最好反复读。”
宁七音将书抱在怀里点头:“谢谢大哥!”
宁正锦的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自家兄妹不用客气,今日你先拿这些,不急着还,读懂吃透再说!”
宁七音应着声随宁正锦向外走,出了藏书房又去了他读书习字的书房略坐了坐,吃了一盏茶。
宁正锦看宁七音神情自若地吃茶,不由笑道:“方才都没问清你爱喝什么茶,他们只泡了我常喝的,正辉和玲珑都不爱喝,不想你倒还喝的惯。”
宁正锦喜欢在茶中放一点苦瓜干清心火,府中上下没人能欣赏他这种口味,却没想到宁玲珑竟慢慢吃了小半杯下去。
“有茶喝总是好的。”宁七音抿唇笑了下,却没多说什么。
她如今喜欢喝水,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水。
上辈子临死的干渴感还时常出现在梦魇中,这让她总下意识想喝水,什么水都愿意喝。
宁正锦因这句想到的却是她在乡下吃了许多苦,一时对这个妹妹怜惜起来,微笑道:“以后不光读书的难处,便是在别的事上有什么难处,也尽可来找我。”
宁七音听到这话,抬头看过去,宁正锦黑眸沉静温柔,唇边含着温和的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诚恳的,并不是什么虚假客套之词。
这让宁七音心里微微泛暖,这个大哥,其实是真心想对自己的吧?
她上辈子太过自卑敏感,才一直觉得大哥冷漠。如今细想起来,那时候大哥在长辈们面前老成稳重,虽然不大和弟弟妹妹们说笑打闹,可绝不是个冷漠的人。
就好像上辈子宁国公府办了个赏花宴,酒至半酣之后,人们便三三两两地散布在了园子里。宁玲珑和顾家的几位姑娘在花前说笑着,宁七音则干巴巴地立在不远处听着。
那个时候没有宁玲珑在身边,宁七音总怕行差踏错,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回房合不合适,便无意识地揪着旁边的花草,默默地等着宁玲珑在某个回头的瞬间,可以发现她而给她一点建议。
宁正锦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不和别人去玩,声音明明平静温和,可那时候的宁七音听在耳里却觉得像质问一般。
大家都混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她不合群一般离得远远的,大哥是嫌她上不得台面吗?
记得当时宁七音垂着眸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才低声回答说她们在玩飞花令。
记得那时候她是怕出丑,不敢与她们一道玩,她们都是打小就跟着先生习书的姑娘们,她不过才识得几个字,又如何有诗句应对?
宁七音回忆着上辈子与大哥仅有的交集,开始疑惑起来,或许其实在有意无意间,大哥也是在关注自己的,只不过自己局限于自己那战战兢兢之中,并没有发觉到?
这么想着,她望向了宁正锦。
宁正锦生得好相貌,是风光霁月的好儿郎,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才子。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正锦都是受父母器重的长子。
只是那样温文尔雅博古通今的一个人,后来还高中了状元,原本是人人称羡的人生,却娶了一个泼妇。
明明一个宽厚温和的人,陪在身边的却是个不讲理的河东狮。
宁七音看着宁正锦为自己挑选的那几本书,心里开始想着,这辈子应该做什么?
是不是要想办法让大哥避免再与那泼妇成亲,免得再过那样的日子?
宁七音离开墨苑时,宁正锦一直帮忙拿着书将她送到了门外,宁七音一再想要把书接过来劝他留步,都被他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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