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啊……有点儿。”
崔云栖收手,四处看了看,正好榻边的帨架上放着脸盆,他撩了撩盆里清澈的水,直接端了整个脸盆:“先洗妆吧,闷在脸上不好。”
李殊檀看看水面倒映出的面容,有点不舍,稍显别扭地低声说:“这是为了好看……女官替我化了好久的。”
“好看是好看,闷人也是真闷人。我要娶的是你,不是这脸妆。”崔云栖才不管她有什么少女情思,“洗了吧。”
说完,他直接在榻前跪坐下来,正对着李殊檀的位置,手里托着的脸盆高度刚好够她伸手撩水。崔云栖低着头,本就是那种正经的长相,不说话也不笑时显得格外温顺,简直是低眉顺眼。
李殊檀不好拂他的好意,抽了搭在帨架上的帕子,撩了水开始洗脸。
这脸妆化得时间长,用的妆品却好洗,清水一拍,脂粉就融进水里,晕成一盆淡淡的粉色。洗到唇边时李殊檀一个不慎,几滴混着脂粉的水溅起,正溅到崔云栖脸上,她慌忙道歉,然而崔云栖动都不动,依旧是微微低头的姿态,乖乖地捧着那个盆。
他心甘情愿跪在李殊檀的榻前,捧着个脸盆做她的帨架,犹如做她的奴仆。
“你可以躲的呀,都溅你脸上了。”李殊檀胡乱地一抹脸上的水珠,手里干净的帕子小心地按在崔云栖脸上,擦出两三点淡粉色的痕迹。
“我不介意。”崔云栖任由她擦完,起身把脸盆放回去,“对了,既然殿下刚才饿得咬自己,桌上有糕点,要吃吗?”
“……不许提!”李殊檀禁止崔云栖再提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她摸摸确实空着的肚子,看着桌上放着的东西,双手一合,“先喝酒吧,都说新婚夜……合衾酒总得喝吧。”
“请。”
李殊檀迅速起身,背对着崔云栖,往对半分开的匏瓜里倒酒。第二只快倒满时稍一迟疑,袖中滚出的瓷瓶就开了封,里边凝固如油膏的东西落进酒里,迅速融化得不见踪影。
她回身,把加了药的那只匏瓜递给崔云栖,学着他的样子一饮而尽。
“你……”李殊檀把两半匏瓜放回去,试探着问崔云栖,“现在感觉如何?”
“什么?”崔云栖对她刚才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以为她是问酒,暧昧地朝她靠了靠,“这酒不烈。殿下期望我有什么感觉?”
“没期望。”李殊檀赶紧把凑过来的这个头推开。
崔云栖笑笑,如她所愿地坐在了榻前。
合衾酒确实不烈,但不知是红烛烧出的光太热,还是身上的嫁衣太闷,李殊檀坐了一会儿,反倒觉得自己身上有点热。再看只穿衬里的崔云栖就既别扭又羡慕,既想像他一样脱了外衣,又想把红衣盖他头上。
她别扭了一会儿,伸手戳戳崔云栖的肩后:“我有点儿热。”
“脱。”崔云栖的回答果然介乎认真给出建议和不怀好意之间,他自下而上地看李殊檀,笑意盈盈,“反正只有我与殿下,殿下还不敢脱吗?”
李殊檀的回应是一把抽了腰带,三两下脱了青绿色的嫁衣,和崔云栖一样只剩下的单薄的衬里,顺便学他直接坐在榻前踩脚的地方。
“……舒服了。”她靠在木制的榻沿,把头发上的金钗发簪一根根拆下来,“那身衣裳真的好热。”
崔云栖伸手,任劳任怨地从帨架变成首饰盒,装了满满两手的发饰,拢起来放到矮柜上:“本就是强加于你我的东西,怎么会不热呢。”
“那你只能不穿了,这样凉快。”李殊檀故意调戏他。
崔云栖挑眉,手往衬里的腰带上一放,作势要脱衬里:“殿下想看想摸,可以直说。”
“谁要摸你啊!”李殊檀吓得赶紧扑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按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松手,等崔云栖的手指一动,又迅速把他的手按住。如是反复三次,确定这人真是开个玩笑,她才不太放心地缩手,靠着榻沿说,“要真说不算强加给我的东西,恐怕是筚篥或小忽雷吧。”
她本该骑在马上,懒洋洋地吹奏筚篥,或者在小忽雷上随手拨两下,那时便知天下浩大,丰州草场是她巡游的地方。
这么一想,李殊檀又有点儿蔫,恹恹地往相反的方向靠过去。衬里单薄,她只歪了个头,颈下自然而然地松开,完整地露出白皙修长的颈子,笔直的锁骨一弯深痕,藏着红烛烧出的光。
崔云栖伸手去勾她的衣领,毕竟这位置实在是玄妙,往上一寸是替她整理衣衫,往下一寸就是顺理成章。然而在指尖即将碰到布料之前,崔云栖的手突然顿住了。
一股不正常的热从脊骨窜起,迅速蔓延到他脸上,迫出一层细细的薄汗,与此同时腰后一直蛰伏的蛊虫也动了,从舒展身体到游走,细细麻麻如同噬咬的痒在皮下浮现,他想挠,但知道无论怎么挠都不会落在实处。
崔云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薄汗从下颌坠落。
……啪嗒。
李殊檀莫名其妙,一低头,在手背上看见一滴润湿的汗渍,再抬头,看见崔云栖一直漫到眼尾的红晕。
“你……”她张口,手腕却被崔云栖抓在掌心里,和她接触的肌肤热烫,炙得她浑身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嘿嘿(喂)这种土味梗,虽土,但香XD不好意思啊更新一直赶不上趟,今天还得去医院看看,总之我会努力更新的,马上就完结了,再按我的习惯补几个前因后果的番外就算是了了。先给读者姥爷磕头了!(哐x
☆、完结
李殊檀不想回忆昨晚。
当时她被那滴骤然落在手背上的汗和突如其来的抓握惊了一下,但等她下意识地抬眼,崔云栖握在她腕上的手已经松了,只残留着略显烧灼的触感。在她诧异的视线下,他收回手,瓷白的手背和微微曲起的指节蹭过下颌,刚好蹭去新渗出的汗,晕出一道隐约的湿痕。
李殊檀有一瞬间想舔舔那一小块微微濡湿的肌肤,下一瞬间又迅速地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内清除出去,并且勒令不许再出现。她清清嗓子:“你出汗了。很热吗?”
“……或许吧。”崔云栖垂眼看了看手背上的汗,“殿下,不早了。”
确实不早了。坐在屋里时无聊,李殊檀就盯着地上看,清晰地看见照到脚边的太阳一路延长到榻角,然后暗下来,最后倏忽消失。这会儿夜色深浓,公主府里的侍从识趣地不靠近新房,两人都不说话,就听得见红烛燃烧的声音,偶尔有两声虫鸣。
李殊檀跟着垂下眼帘,不自在地说:“那不坐了。睡吧。”
新婚夜里和夫君独处,这句话总有点暗示的意思,说完她就觉得脸上烧起来,偏偏妆还洗了个干净,想推说是腮上的脂粉都不行。李殊檀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别扭地把头偏向和崔云栖相反的方向,慢吞吞地爬到榻角。
崔云栖的动作比她利落,跟着她上榻,自觉地坐在另一侧的榻角,中间还隔了个李殊檀随手堆起来的喜被。他稍曲着腿,把喜被扯平,刚好横过腰际。
他摸了摸被面上刺着的缠枝莲纹,声音低柔:“殿下,请过来一些。”
“哦……”李殊檀茫然而尴尬地点点头,上半身刚朝着他的方向探过去,掌心碰到被面,还没压实,她回想起刚才那句极近低柔礼貌的话,忽然觉得不对,警觉地缩回去,“你怎么突然这么有礼貌?”
“不好吗?”崔云栖的语气依旧低柔,微微垂着眼帘,简直是低眉顺眼,“请过来,我想看着殿下。”
李殊檀被他这句话弄得后背发毛,往后缩了缩,强撑着长公主该有的气势:“抬头,允许你看我。”
“还是请您过来。”
“就不过来。”李殊檀一扯被子,把扯出来的被角捂在胸前。
一个只在口头邀请,一个抱着被子就是不过去,僵持片刻之后,崔云栖缓缓吐出一口热烫的气。他抬头,这次不礼貌了,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含着笑,伸出的手却如同威胁:“过不过来?”
李殊檀骤然松了口气。
“下次别装了,你又不是什么好人。”这回一切正常,她嘟囔一句,手倒是乖乖地伸出去,轻轻搭在崔云栖掌心。
崔云栖收拢手指,握住那只纤细柔软的手。
然后李殊檀遭遇了此生最陌生也最难以启齿的折磨,不是痛苦也不是难受,是另一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感觉。她的记忆从这里开始混乱,或者说她本能地不想再回忆,她只记得崔云栖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吐出的气息落在她颈侧,那只手滚烫,他的嘴唇也滚烫,烫得她浑身发颤,看不清头顶大红的帐幔上到底刺了什么花纹,也听不清烛泪滴落的声音。
她在滚水里,也在炭架上,身躯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反而渐渐融化成软烂的泥团,再由烧灼她的人重新捏成。李殊檀在恍惚中最后感觉到的是掌心里被强硬地塞进什么东西,和她发烫的肌肤不同,温润微凉,她借着迷蒙的意识竭力去看,看见一枚白玉,玉上雕琢出的白鹤展翅欲飞。
醒来时手里倒是空的,显然崔云栖捏人的手艺不怎么样,李殊檀不太适应这个如同新塑的身体,忍着腰酸背痛的劲儿洗漱,垂珠把她爱吃的早膳端到面前,她都只能挺直腰背,状似端庄地摇头。
“殿下不想吃吗?”垂珠莫名奇妙,“那奴婢去换。”
“不,不是不想吃。”李殊檀撑住发酸的腰身,“先放着吧,我过会儿吃。”
垂珠更奇怪,好奇地看看李殊檀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她也就秉持着闭嘴少说的原则,放下托盘出去了。
她一出去,李殊檀撑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猛地出去,她吸着气给自己按压酸胀的腿,半趴着伸手去摸放在托盘上的勺子。
指尖刚勾到勺柄,靠在床帐边上的崔云栖突然说:“是阿凰给的,还是我阿娘?”
李殊檀一个激灵,勺子脱手,落回托盘里,“当啷”一声,圆润的瓷勺滚了几滚才稳住。
“这么没力气?”崔云栖无奈地轻叹一声,从她指下抽了勺子,顺手把盛着粥的小碗也端起来,搅着粥散散热气,“先凉一凉,免得烫。”
李殊檀十分不识好歹地瞪他一眼:“我手不稳,怪谁?”
“怪我。”崔云栖从善如流,主动背锅。
“你也知道你……”他越温顺,李殊檀越想作妖,半句话出口,隐约回忆起昨晚,本就没多少的嚣张气焰又萎顿下去,她舔舔嘴唇,犹豫着选了个温和的说法,“咳,不太正常么?”
“那怪谁?”
“……怪我。”李殊檀噎了一下,乖乖回答崔云栖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是阿凰给我的药,说是能压制你身体里的蛊虫,免得你……”
“什么?”
后半截简直难以启齿,李殊檀迟疑片刻,眼睛一闭:“免得你于生育上有碍!”
“阿凰说不出这种话。”崔云栖倒没体验到她的犹疑,语气平静,“她原话是不是不能生孩子?”
“……你怎么知道?”
崔云栖不语,舀了满满一勺粥,在面上吹了吹,确保无虞后直接塞进了李殊檀嘴里。
李殊檀含住那一口粥,一面在口中细嚼,一面直直地盯着对面的郎君,左眼写着“好奇”,右眼写着“求知”,盯得崔云栖难免有点不自在。
偏偏他不能实话实说,理由倒是知道,恐怕是当时云珠夫人替他引导拔出体内的醉骨,阿凰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他受着毒的折磨自然分不出心思,云珠夫人也不会防备女儿,就让阿凰偷听了一耳朵半懂不懂的话。
云珠夫人知他年轻气盛,李殊檀又是孤身一人住在苗寨里,他想做点什么都轻而易举,所以让崔云栖克制住别乱来,免得诱使体内的毒和蛊打起来。崔云栖自然听得懂云珠夫人的意思,但阿凰年纪尚小,只模糊地知道床榻上的事和孩子的联系,其中关节弄不清楚,转述到李殊檀耳朵里就和云珠夫人的原话差了十万八千里。
崔云栖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得窘迫地失语,只管一勺勺地把粥喂给李殊檀,等吃得差不多,才状似无意地转换话题:“那药也并非完全没用,激起蛊虫,让它在里边折腾,累了自然就不再动了。”
李殊檀假装不知道“折腾”带来的效果是什么:“往后还会醒吗?”
“不受重伤也不碰着毒物,就不会再动。”崔云栖喂完最后一勺,放下碗,大袖推过手肘,露出紧贴着手肘的细线,青黑色的一圈,像是个过于细窄的臂环。
李殊檀想摸摸那圈细线,手伸到一半,又觉得这动作未免太过温情,中途改成不轻不重地拍在崔云栖臂上。她站起来:“我要梳妆了。”
崔云栖跟着起来,看着她在妆台前坐定,也不说叫侍女进来的话,直接拿了梳子替她梳顺长发。他不懂上妆的事,梳个头发也生疏,梳齿偶尔卡进纠缠在一起的发丝里,又笨手笨脚地拿手指分开。
发上一阵阵地传来轻微拉扯的感觉,李殊檀面对着铜镜,在镜中看见身后的人,分明是漂亮潇洒的郎君,拿着把小小的木梳却手指都动不利索,皱着眉头替她打理头发。
“我以前曾做梦,梦见你给我梳妆。”她忽然开口。其实她已许久没有做过这种梦了,乍一想起来,梦境与现实仿佛在镜前重合,激得她鼻头微微发酸,“真是……”
“嗯,往后我都得给你梳妆了。”崔云栖最后试了一次,梳齿在发间直坠到底,他抬头,看见镜中李殊檀微红的眼眶,“怎么,喜极而泣?”
“呸,”李殊檀毫不客气,眼眶却又湿了一层,“我是想到我往后都得和你在一起,悲从中来。”
崔云栖转到她身侧,托起她的脸颊,拇指侧面蹭过眼下,刚好拂去那点隐约的泪意。他缓缓低头,极轻地吻在李殊檀唇上,一触即分的瞬间,李殊檀听见他的声音,混在温热的吐息里。
他说:“后悔也没用,不给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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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殊檀当然不想换,实际上也不容她想换。想换人得夫妻一道去京兆府,然而崔云栖只闲了三日,三日后大理寺批的婚假到期,他又早出晚归地忙起来,最忙时夜里回来都不进卧房,只在书房凑合一晚,第二日天没亮又出门,一天都和李殊檀撞不上一面,倒像是让她独守空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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