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叹了句难得。
两杯酒下肚,余瑶脸上泛起桃花一样的色泽,梅子酒下肚,顺着唇舌向下,一路醇香,喝多了,也并不觉得烈,没有上回头昏脑胀的感觉,只是脸颊有些发热。
余瑶托着腮,纤细手腕上挂着两个玲珑玉镯,里头像是隐隐流着水一样,柔顺的发丝间,缠着两颗莹莹发亮的南海龙珠,衬得她本盛极的容颜更为惹眼。
女神仙,其实大多都是清冷自傲的,再不然,就是琴灵那样不拘小格,不在乎容颜,只看武力高低的,像余瑶这样,又容易被人骗,又喜欢善心大发,就连长相也全然无害,像是生来惑人的花妖的,其实很少。
年龄又小。
其他的几个,其实对她格外费心些。
眼看着,总算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扶桑算是将她从小看到大的,这回眼中也溢出些明显的笑意,他喝不习惯果酒,便换了一坛烈的浓酒,给顾昀析也倒上了些,他指了指余瑶,摇头笑道:“这丫头,还是跟在你身边时不那么寒酸,我记得,你沉睡前有给她留下不少好东西,愣是一样也没见拿出来过,没人撑腰时,财不外露的道理,她倒是清楚。”
“这样看来,我和蒲叶等人,终究是比不上你的分量,这丫头,连撑腰都不要我们。”
听到这里,余瑶突然起身,拖了拖竹凳,凑到顾昀析身边,然后坐下,一边眯着眼,一边懒洋洋地将脑袋一歪,磕在顾昀析的肩膀上,后来又觉得硌,抬起头,捧着一张小脸,手肘撑在桌上。
“你们都有自己的事啊。”余瑶掰着手指,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蓬莱岛闭门不待客,你都多少万年不管红尘事了,蒲叶在西边,人影都找不着,剩下的几个,不是闭关就是忙,我也没什么大事,动不动就去麻烦你们,不太好。”她像模像样地摇摇头。
扶桑也不恼,听她把话说完,笑着反问:“那昀析呢,他可比我们都忙,才出世,多少事情等着他忙啊。”
余瑶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又把脑袋侧到顾昀析的肩上,见他放了手中的酒盏,侧脸清冷清隽,他也像是好奇这个问题,伸手揉了揉她的碎发,音色浅淡:“怎么想的,嗯?”
扶桑又有一种被扎到眼的痛感。
余瑶半醉半醒的状态下,也还是下意识的依赖他。
余瑶想了想,道:“那个时候,你说过的,小事,我得自己处理妥当,大事,就换你来。”
顾昀析掌下的动作不由得轻了一些,一下一下的,像是在给一只打盹的猫儿顺毛。
良久,他微微阖了阖眼,身子往后一躺,竹椅嘎吱一声响,凉风飒飒,他屈指,刮了刮小姑娘粉嫩嫩的脸蛋,“是,我自己说的。”
扶桑一哽,又默默地咽下一口烈酒。
到了后面,余瑶昏沉沉搬着一个小板凳,两只手臂枕着,靠在顾昀析的肩膀上,眼皮都在上下打架。
这个时候,顾昀析才正眼看向扶桑肩头难得乖巧的小红鸟,皱眉,问:“云精和养魂珠用下去,还没有恢复记忆?”
扶桑摸了摸渺渺的羽毛,笑得温润,声音好听:“慢慢来,我不敢一次全给她服下去。”
“昀析,我这,也没有什么你看得上的东西,这两颗扶桑果,你拿着。”扶桑从空间戒中取出两颗自己本体上结出的神果,又看向余瑶,轻声道:“当初瑶瑶受蛊惑的时候,曾来我这替云烨求过,我当时觉得不对,却只以为她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被天族利用,便当着跟来的天族侍从的面拒绝了她,原本想着隔些日子再给她送过去的,没想到,后面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顾昀析没有推辞,他接了过来,塞到余瑶软乎乎的掌心中,垂眸,声音沉冷:“渺渺的事,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从天道手底下抢人?”
他声音沉下来的时候,不怒而威,带着一股令人不由自主就要臣服的意味,但扶桑的定力也非常人可比,他饮着酒,缓缓地笑,食指摩挲着酒盏边缘的图样,道:“想抢,也未必抢得过,走一步看一步吧,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
顾昀析难得告诫了句:“死去的,强留也不长久。”
他用余光眼趴在自己肩头睡得快现出原形的小莲花,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现在也没有足够付出同等代价的能力。”
这话的意思明显。
让扶桑别学他。
就算是他,也付出了同等的代价。
但是这个代价,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余瑶的耳朵动了动。
扶桑垂下眼睑,低声道了句:“真有那个时候,渺渺,就拜托你们照看一下。她醒了之后,和现在不一样,是个很听话的姑娘。”
顾昀析没有再说什么。
讽刺的是,在他沉睡之前,也和扶桑说过同样的话。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一下余瑶。
她没在我身边的时候,是很乖的。
可交给谁照看,能有自己用心呢。
顾昀析沉默着摸了摸余瑶的头发,觉得这些天,好似长长了些,已经垂到了腰腹位置。
山风过巷,空中又飘起了雪。
一道宏光从天边闪到眼前。
汾坷的金光船稳稳停落。
扶桑挑眉,情绪来得快收得也快,他朝汾坷举了举杯,问:“早上才去你的财神观,这会就回了?”
一提起这个,汾坷脑仁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他想起夙湟,想起那颗蜷在掌心的,已经有了些意识的种子,一时之间,当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昀析眼眸半开半阖,提前替他将话说出来了,“幽冥泽女皇的血脉,你带回来了?”
汾坷摸了摸鼻梁,俊朗的脸上险些直接挂上尴尬二字。
只是自己的闺女。
再接受无能,也不能给活活给闷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