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侧目。
☆、第9章
那个陆斐出国前的夜晚,在路旁突如其来的一个吻,一个耳光,让两人断了联系。
最后舒沅是怎么回去的,他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唇边一直都残留着陆斐唇上的温度,提醒着他都发生过什么。他只要一用手去触碰被吻过的地方,心就狂跳起来,整个人都处于暴躁羞恼的状态。
没过几天,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陆斐。
陆斐已经落了地,用这种方式发给他自己的新号码,却什么也没有说。
就像对于那个吻完全失忆了一样。
陆斐这么做也是在提醒着舒沅,舒沅有权利选择他们接下来是否还要联系。
假如舒沅选择了否,陆斐也不会再打过来。
这段少年时期的回忆,将成为他们各自人生许多回忆中的一小段,直到被更精彩的回忆代替。
一个多月后,舒沅给陆斐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陆斐才接起来。
远隔重洋,陆斐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沅沅。”
电话这头是夜晚。
那边却是阳光灿烂的白天。
舒沅可以想象陆斐走在绿草如茵的校园里,如何舒适惬意地和他说话。他恼怒于这样的情况,也恼怒于陆斐竟然完全没有因为那天的感到内疚,更恼怒于陆斐没有主动对他解释。
他劈头盖脸地质问道:“陆斐,你那天是在干什么?!”
他都想好了。
要是陆斐说只是开玩笑,那只要陆斐道个歉就算了。
要是陆斐说喜欢他,那他就……他就告诉陆斐这样是不对的,喜欢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是不会有结果的。
结果陆斐问:“去年夏天,在湿地公园露营那天晚上,你又在干什么?”
舒沅仿若晴天霹雳。
什么?!
他霎时哑口无言,脸从耳后烧到了脖子,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那次林君辞和同学组织了露营,采购物品的时候被舒沅知道了,舒沅闹着要跟着去,林君辞就顺便也邀请了陆斐。因为平时太忙,陆斐的朋友很少,林君辞和陆斐关系不错,还帮了陆斐不少忙,陆斐便也同意了邀请。
一群年轻男孩子在一起,夜晚的节目少不了喝酒谈天聊女孩。
有好几个男生已经有女朋友的,其中一个男生的女朋友是系花,长得漂亮身材火辣,他当然不会讲自己和女朋友之间太过亲密的事,只在大家讲荤段子的时候稍微透露了下,引来众人调侃。
有人问陆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陆斐平时太生人勿近太神秘了,大家都很好奇。
陆斐的答案是:没有考虑过。
这个答案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他们纷纷表示陆斐要成仙,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不会落入俗套的。
舒沅则看着林君辞,听林君辞说:“其实我也还没想过,这种事又不是量身定制,那里想得到什么样的就能遇到什么样的,等真的遇上了,就算一万个不符合想象,还不是会喜欢上。是吧,陆斐?”
陆斐应了声:“嗯。”
舒沅年纪最小,还没成年,自然没人追问他。
那时他还不确定自己的性向,懵懵懂懂,只大概明白了自己对林君辞可能有些不一样。在这个荒唐的话题中,他恐慌地发现自己对女孩子并不感兴趣,比起女孩子,他更希望林君辞交不到女朋友。
大家越是开玩笑,他就越心惊于自己的觉悟。
那晚,舒沅和陆斐睡了一个帐篷。
陆斐喝了点啤酒,没怎么和他说话就睡了。
公园露营地静悄悄的,大家都睡着了。
天气非常热。
帐篷里亮起的小夜灯光线很微弱,舒沅辗转难眠时,侧过身看见了陆斐漂亮的身体线条。
比他年长的年轻男孩子骨架宽阔,胳膊、胸膛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触动了他的神经。
他看见陆斐眼睛闭着,脸庞安静,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开始有了躁动。
陆斐很白,长相冷淡却俊美,在学校里很是出名,算是这一群男生中外表出众的一个,甚至比林君辞还好看不少。
他好似着了迷,看了陆斐很久,他迷茫地想,他这么能欣赏陆斐的好看,是不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男生,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对林君辞不一样了。他受了蛊惑般想,反正陆斐也是喜欢女孩子的,反正陆斐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偷偷地,亲了亲陆斐的唇。
那一刻,脑子像炸开了烟花一样,男孩子的嘴唇原来也这么软。
舒沅整个人陡然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轻微地颤抖着躺了回去,大口地呼吸着,在迷乱、惊慌的情绪中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后来,他就忘了这件事。
可是他却完全没有想过,陆斐那时候会是醒着的。
仿佛知道舒沅什么都答不出来一样,电话那头的陆斐也没有说话。
足足一年的时间里,陆斐都没有提过这件事,依旧如往常一样工作,念书,积极准备未来的人生。
为什么现在又提了?
舒沅想不明白,迅速挂断了电话,而陆斐也没有打过来。
两个国度,将他们分隔得很远。
又过了一两个星期,林君辞有女朋友了。
他打电话问陆斐:“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斐对他还会打电话过来感到很意外。
嘈杂的环境中,陆斐说:“是,沅沅,我喜欢你。”
舒沅心跳得咚咚响,没想到陆斐真的喜欢他:“你是gay吗?!”
陆斐:“差不多算是了。”
舒沅没懂“差不多算是”是什么回答,他懒得去想,对陆斐说:“那,我不生你气了,亲了就亲了吧,我同意你做我的男朋友。等你毕业回来,我们就要正式在一起。”
陆斐沉默了一会儿。
舒沅在电话这头脸红了个透彻:“你怎么不说话?你什么意思,你再不说话我就反悔了啊。”
陆斐笑了笑说:“好,你等我毕业回来。”
舒沅听到他同意了,这下自己真的有了男朋友,又迷迷瞪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要怎么谈,下完通知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手机里多了一份邮件。
陆斐把自己的课程和打工安排都写在表格里,非常详细地做了一份时间表。
舒沅又打过去,问他为什么要汇报这些,是不是这些时间他们不能联系的意思。
那要是这样的话,还谈什么恋爱?
“不是。”陆斐对他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同的时间都在做什么、人在哪里。”
舒沅“哦”了一声。
他其实不太想知道这些,要把别人的时间表都记住好麻烦的。
“男朋友。”陆斐第一次在电话里这样喊他,“只要你想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第10章
舒沅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过他和陆斐以前的事。
做了整晚的梦,梦里都是陆斐站在街道旁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楚脸。路灯把陆斐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舒沅却怎么也走不到他的身边,连陆斐留在地面上的影子,都触碰不到。
但是梦里的陆斐却对他承诺:“只要你给想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舒沅醒来后,心中藏了一股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悲伤。
昨天接到父亲的电话,让舒沅稍微清醒了些,他是个大人,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理直气壮的少年,就算分手了,他也该为自己的事情负起责任,而不是什么都不闻不问。
起床后舒沅在家里找到购房合同,房子的价值他是知道的,但手续怎么办的他没有操过心。
他们办理的是共有产权,房产证和合同上都写了他和陆斐两个人的名字。
陆斐,舒沅。
两个名字被遒劲潇洒的笔迹写在纸上,亲密地并列着。
舒沅眼睛发热,因为他想起了签完合同回家那天,陆斐对他说过什么。
“这样就算是我们两个结婚了。”陆斐拿出一枚戒指,自己手上已经戴上了另一枚,“以后要乖一点,知不知道?”
舒沅伸着手,看着那枚套上他无名指的闪闪发亮的戒指,一会躺着,一会趴着,翻来覆去地观赏。
最后他把陆斐的手拉过来排在一起:“知道了!以后我就是你老公,你又知不知道?”
陆斐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不仅能写一手漂亮的字,还能在某些时刻让舒沅哭泣着求饶。陆斐戴上了戒指,手指更是让舒沅看得移不开眼睛,总觉得陆斐连戴戒指都比他戴得要好看。
他不由得心生嫉妒,说完就含着对方的手指,张嘴便咬。
陆斐任他磨牙,还替他擦掉唇边的口水:“咬人的老公?”
舒沅把陆斐的手指咬红了,留下牙印,又轻轻地给陆斐舔舔。
他浑然不知自己看上去有多诱人,还抬起眼皮要求:“我不管,你快叫我老公。”
陆斐把他摁下去压在沙发上,两只戴着戒指的手十指紧扣:“反了你?到底谁叫谁老公?”
舒沅起了鸡皮疙瘩:“陆斐,我们好肉麻。”
陆斐也有点受不了这个称呼,低头亲了他一下,平日里冷淡的眸子里带着笑:“嗯。”
记忆尚未褪色。
舒沅伸出手,左手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他的戒指没过多久就不见了,不知道是忘在了哪里,陆斐很生气,他哭了一场哼哼唧唧地认了错,陆斐就原谅他了。
后来他们说过要再去买,可一直都没行动,陆斐倒是一直把戒指都戴着。
可能因为是那本来就只是个形式,陆斐其实也没那么看重。也有可能,是因为后来补上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得上原来那一枚了,陆斐其实从未真正将这件事放下过——舒沅后知后觉,终于在分手近一个月后明白了这一点。
把眼泪擦干净,舒沅大概算了下首付的钱和陆斐这两年的还款金额。昨天回家以后,他就查询了自己所有的银行账户余额,现在算出来距离这个数字大概还差小几十万。
他想要这套房子,一来确实是很喜欢,二来是舍不得。
为什么舍不得,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他和陆斐的回忆吧。他毕竟没有陆斐那么狠心,能说断就断。
另外,这让舒沅想起了另一套房子的事。
尘封在岁月里,被他暂时忘却的那套房子。
他给温宜打电话把事情说了一遍。
温宜有些惊讶:“想不到你还做过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舒沅却说:“你帮我打电话吧。陆斐把我拉黑了。”
温宜:“……所以这两套房子的事和他把你拉黑了,哪一个才是你的重点?”
舒沅过了好一会才说话,一说话就发现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说过永远都不会把我拉黑的,他就是个骗子,狼心狗肺,说话不算话,王八蛋!”
温宜那边沉默了一阵,劝他:“沅沅,咱们别要脸了,好好地把陆斐追回来,好吗?”
舒沅胡乱抹脸:“我不。”
上回去找陆斐,已经舒沅能干出来最能拉下面子的事了。他求过,道歉过,还是被陆斐关在了门外,那种事他没办法再去做第二次,何况陆斐连一丝动摇也没有,他从陆斐的脸上没看出来任何留恋,陆斐甚至把他拉黑了。
温宜没再说什么。
同意了帮忙。
过了几天,舒沅的手机上显示了陌生来电。
他的工作不用接触太多人,朋友圈也是固定的,除了快递外卖基本上没有陌生号码打给他。
直觉告诉他,这个电话是陆斐打来的。
舒沅忽然有一点无所适从。
因为无人接听,电话挂断了。
舒沅正在懊恼,第二个电话就又打了过来,他没有再犹豫,接了电话。
“舒沅。”陆斐叫出他的全名,用非常平淡的语气,“那套房子,我可以从你手里买过来。”
果然,陆斐一定会为了那套房子联系他。
就算陆斐已经把他拉黑了。
可是,舒沅并没有从“陆斐拉黑他却不得不主动联系他”这件事中得到一点打脸的快感,因为这件事原本不该是这样发展的——他原本应该在陆斐三十岁生日那天,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他,给出一个惊喜,然后得到陆斐的温柔炽热的拥抱和亲吻。
那一年陆斐出国念书,将陆家的房子卖掉用以支持留学生涯。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陆斐留在国外的计划改变,有次他在电话对舒沅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想把家里的房子买回来。”
那套房子代表着陆斐前二十多年的全部人生。
舒沅说:“你当然可以啊,难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吗。”
陆斐笑了下,他是个非常实际的人,说:“国内的经济在膨胀,房产升值很快,其实很难。要是真的有可能,我希望能在三十岁之前。”
舒沅那时手里正好有这笔钱。
他满了二十岁,家里有一笔他的成长基金已经可以提取了。
倒不是舒沅当年的爱有多深沉,而是人年纪小,就很容易做一些冲动的事,陆斐和他说完话的当天,他就跑去把陆斐的房子买了下来,等着以后送给陆斐,想要完成一个浪漫的壮举。
可是对那时候的他们来说,陆斐的三十岁实在太遥远了,遥远到浪漫成了一个等待发酵的过程。再加上舒沅手里的不动产不少,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直到舒爸爸打来的电话,才想了起来。
分手后再作为礼物送给对方是可笑的。
既然陆斐把两人共有的房子留给他了,那么他可以把另一套还给陆斐,这样不算占了陆斐的便宜。
他们两不相欠。
舒沅让温宜联系陆斐,才有了这个电话。
正如陆斐当然所说,房产升值快,舒沅几年前买下的房子早已翻了将近一倍,所以陆斐没有提温宜告诉他的交换,而是提出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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