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倒是想知道,儿子会说出什么来。
然而,让他更加惊讶的是,这小兔崽子说的并非是韩女傅相关,却是另外一桩事。
“……当时情况紧急,儿子担忧,就私下进京,刚入城就中了埋伏,还意外得知父皇遇刺……”
皇帝的神情渐渐凝重,也收起了先时好奇、看热闹的心思。他眉心紧蹙,脸上浓云密布,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你所说的,可都属实?”
——其实儿子刚说完,他就已经信了七八分。年前因为谢泽提出要追封林氏一事,他们父子之间发生了冲突。他冲动之下责骂了儿子,令其去看守皇陵。
随后各种奏章就如同雪花一般飞到了他的案前。若说没人从中运作,他是不信的。其他皇子的那些小心思,他可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们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
——这也是他此次突然下旨令成年皇子就藩的一个原因。
他去慧慈寺看望于他有恩的姨母,回来途中遭遇行刺。当时他还想着这不像行刺暗杀,更像以卵击石。
联系今日谢泽所说,那这分明就是为了陷害太子,挑唆他们父子关系的同时,试图致太子于死地,其心可诛。
谢泽垂眸:“儿子不敢欺瞒父皇。”
他说完将衣领向下拉了半分,胸前伤痕若隐若现。这伤口愈合不足半年,还未完全褪去,他又皮肤白皙,是以伤痕格外明显。
皇帝腾的站起身来,唇线紧抿,目光锐利如鹰。
这个儿子,从牙牙学语时,就养在他身边。如今看到其胸前伤痕,怒意裹挟着心疼汹涌而至,他胸膛剧烈起伏。
谢泽继续请罪:“孩儿不经允许,私自返京,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心中酸涩,双目微阖:“责罚什么?你是朕的亲儿子,若是听说你老子有难,你却因为怕责罚而假装不知,那朕才是白养了你一场!朕要怪,也只会怪你不早些告诉朕。”
——他嘴里这么说着,内心却很清楚。换了旁人,肯定也不敢开口说出原委。但是这小兔崽子在他心里却是不一样的。
对于这个儿子,皇帝没有怀疑猜忌,只有心疼与爱惜。若是他自己养大的儿子都不能信,又能信谁呢?
况且儿子也是信任他,才会选择将所有真相告诉他。
皇帝声音蓦的缓和,招一招手:“过来,给朕看看。”
谢泽却摇了摇头,神色诚恳:“已经好了,就不给父皇看了,省得父皇担忧难过。”
皇帝瞪了他一眼:“难过个屁!谁说朕看了就会难过?茶呢?这会儿怎么不倒了?”
谢泽轻笑着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茶奉上,递给父亲。
皇帝一口饮尽,将空茶盏重新塞给了儿子,这才慢悠悠道:“朕知道当时有人背后使小动作,想让你失去圣心,他们好借机上位。不过朕还没糊涂。此次让你两个哥哥就藩,京城里会安生不少,也能彻底绝了他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本朝藩王与前朝不同,只有封号,并无封土。只有爵位俸禄,却无封地的管理权。离开京城,就是被困在封地的富贵王爷,一生出头无望。
谢泽垂眸,十分理解的样子:“儿子明白。”
两个兄长固然有小动作,他从容应对之余也自有办法悄悄让父皇自己察觉。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被赶到封地去。
“明白?”皇帝眉梢扬起,“既然明白,那你就跟朕说一说,为什么那韩女傅会以为你是她哥?你倒是让朕也明白明白啊!”
将年前一事揭过,皇帝又将话题给拉回了原点。气氛不知不觉就缓和了许多。
谢泽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父皇,儿子年前受了重伤,阴差阳错,被她所救,她以为儿子是她失散多年的同胞兄长,一直悉心照料。儿臣当时,既不能出城,也不能回宫,就顺势应了下来,在她那儿养伤。”
皇帝沉吟:“如此说来,她是对你有恩了?”
谢泽颔首:“可以这么说。”
当然他也帮了她,不过这就没必要告诉父皇了。
皇帝暗暗点头:“难怪你在女傅之位上帮她,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谢泽笑笑:“女傅选拔,她文试武试都是第一,却遭受不公正待遇,儿臣只是帮她拿回她应得的而已。换了旁人,儿臣也会出手帮忙。”
皇帝斜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哼了一声:“是么?”
“是。”谢泽认真回答。
皇帝虽然不太相信,却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不对,你去年腊月初回宫,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始终瞒着她,也没跟她说出真相?”
“嗯。”谢泽弯了弯嘴角,“儿子觉得有这么个妹妹也不错。”
一则他习惯于现在两人相处的感觉,二则他也担心,她一旦得知真相,就与他保持距离。届时两人形同陌路,那就没意思了。
“那就一直瞒着她?”
“嗯。”谢泽心想,他们这算互相隐瞒。
皇帝略一沉吟:“这样吧,她既于太子有恩,又误以为你是她兄长。那朕将错就错,收她为义女,你觉得如何?”
“……收她为义女?”
皇帝点头:“是啊,你的妹妹,不就是朕的女儿么?你不是觉得有这么个妹妹不错么?朕干脆帮你过了明路怎么样?朕收她为义女,你也不必担心失去这个妹妹了。”
平心而论,这个提议很不错,甚至对韩濯缨而言,可以说是天大的恩赐了,但谢泽此刻心里却不情愿。在他看来,她是特殊的,和宫里真正的妹妹并不一样。
他抿了抿唇,一字一字道:“儿臣觉得不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感谢在2020-05-2123:09:50~2020-05-2223: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薇、陌香卡尔捏、西瓜北10瓶;二货爱哲学8瓶;猫大人、一块钱四个、木落5瓶;迎光4瓶;潼冉、躲在被窝里喝旺仔2瓶;草莓味软糖、咕咕、温染琉璃、今心为念、落木萧萧、清歌拟疏狂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思
“嗯?”皇帝挑一挑眉,“为什么?”
被儿子反驳,皇帝也不生气,相反态度甚好:“你不是说有这么一个妹妹很不错么?朕收她为义女,你不用费心隐瞒,又能继续同她做兄妹,如此两全其美,你还不乐意?”
谢泽垂眸,他确实不乐意。
略一思忖,谢泽便想好了理由。他缓缓说道:“父皇,天子义女,那就是公主。公主不仅仅是有一个名号这么简单,还要拥有食邑。儿子把她当妹妹,自己养就可以了,没必要让百姓奉养。”
这番话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不想因自己私事加重百姓负担。只是不知为什么,皇帝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你自己养?”
谢泽神色认真:“是。”
即便她不当这个女傅,他也能保她此生衣食无忧。
“也行。”皇帝点一点头,漫不经心,“反正你也养不了她几年。”
父亲不经意间的轻慢让谢泽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轻声道:“儿子觉得,她若愿意,可以养她一辈子。”
皇帝“啧”了一声:“一辈子?”
“嗯。”
“朕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只是……”皇帝停顿了一下,“她现在盈盈十五,你是她兄长,养她护她倒也罢了。她将来出阁,自有夫家,不就用不上你了么?”
听到“出阁”,听到“夫家”,谢泽眉心微蹙,抿了抿唇,随口道:“她还小,谈婚论嫁早着呢。”
静默一瞬,他又道:“就算是她要出阁,也总得经过我这做兄长的允许。”
皇帝眼皮抬了抬,唇角上扬,牵起意味不明的笑:“嗯,我儿说的有理。那你将来,可要好好帮人家挑选。”
谢泽不大愿意继续这个问题,一想到那些场景,他心里莫名的有些反感,就只轻轻“嗯”了一声。
偏偏皇帝似乎对他这个“妹妹”极感兴趣,又问:“朕有一件事很好奇,她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那她以为你是谁?她就不奇怪,你为什么能出现在皇宫里?”
话题稍微偏了一些,谢泽心中那些若有若无的烦闷也渐渐散去。
他微微一笑:“她以为儿子是太子身边暗卫,所以未曾有过怀疑。”
皇帝“噗”地笑出声来:“暗卫?你可真是……”
不过,必须得承认,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掩饰身份。
“你这样隐瞒身份累不累?”皇帝有些想笑。
谢泽回答得理所当然:“不累啊。”
怎么会累呢?有她在身边时,他明明身心都放松下来。不然他也不至于去费心维持这样的兄妹关系。
皇帝精准捕捉到了儿子这一瞬间的眼神,那不易察觉的温柔一闪而过,让他心里微微一顿。
电光石火之间,有一个念头在皇帝心底破土而出,悄然长大。
皇帝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泽儿,你有没有想过,让她做你的妻子啊?”
“什么?”谢泽讶然,疑心自己听错了,随之涌上心头的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和怪异的荒诞感。
他怔了一瞬,随即便笑开了,摇头:“父皇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她只当我是她亲哥,又怎会有这样的心思?”
“这样啊。”皇帝双目微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朕知道了,你去吧。朕也要回去了,朕留你问话这么久,只怕你这‘妹妹’也要担心坏了。”
谢泽虽与父亲说着话,可心里着实怕她担忧。
皇帝刚一离开,他就迅速往偏殿方向而去。
回头看一眼儿子的背影,皇帝缓缓摇头,笑骂一句:“小兔崽子,长大了啊。”
朕问的是你的想法,你回答的却是她不想。难道你自己内心深处竟是有这种想法的么?
虽然不太理解小年轻的复杂心思,但还是要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
韩濯缨确实担心。
皇帝将兄长带走,又命她留在偏殿。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也不知道皇帝究竟会同兄长说些什么,会不会责罚于他?
今天长寿找她时,她还没吃午饭,就匆忙过来了。初时不觉得,现在倒饿了。
长寿端着茶水糕点给她送过来。
韩濯缨抬眸望着他:“长寿,皇上不会为难我哥吧?”
“这个……”长寿扯了扯嘴角,“不会的。皇上最是仁善。”
他在心里补充一句,尤其是对太子。
韩濯缨略微放心了一下:“长寿……”
“韩女傅,真的不会为难。再说今天还是太子生辰呢。”
宫里有主子过寿时,会比平时更宽和一些。
“嗯。”韩濯缨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说,这糕点我能不能吃一些垫垫肚子?我还没吃午饭。我知道这很失礼……”
“不失礼,本来就是给你的,韩女傅稍等。”
虽说韩女傅只想吃一些零食糕点,但长寿却不会真的只让她吃点心。他匆忙让人去准备菜肴。
韩濯缨饿得狠了,就着茶水勉强用了两块点心。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时,她刚拈起第三块。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也顾不得点心了,直接站起身,转头,看向正走过来的兄长:“哥,你回来了?怎样?皇上同你说了什么?怎么待这么久啊?没有为难你吧?”
少女回眸之际,一双眼睛波光粼粼,红唇微张,发间珠钗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谢泽笑笑:“没有,只是简单说几句话而已。”
她这种发自肺腑的担心依赖,让他心里格外熨帖。
“那就好。”韩濯缨松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你被叫走那会儿,我看皇上的神色,以为要责罚你呢。”
谢泽笑得云淡风轻:“今日是太子殿下生辰,这儿又是东宫,皇上不会随意为难别人,还让我们兄妹多聚一会儿。所以你不必担心。”
听他这话,仿佛她先时大惊小怪一样。韩濯缨小声道:“你还说我,明明那个时候,你也很担心嘛。皇上面前,话都说不了几句。”
谢泽眉梢轻挑:“我方才有很担心么?”
他担心也只是担心父皇不配合,当场戳穿他的身份。
“有的。”韩濯缨极其肯定点了点头。
谢泽不与她争:“你说有那就有吧。”
他视线在她唇畔停留了一下,轻声道:“别动。”
“啊?”韩濯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向自己伸出食指来,动作快而不失轻柔,在她唇边抹了一下。
“好了,方才唇边有东西。”谢泽退后一步,拂去了食指上的碎渣。
唇畔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的温度,韩濯缨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脸颊腾的就红了,又羞又窘,低头取出手帕递给他,要他擦拭手指。
谢泽瞥了她一眼,接过帕子:“怎么吃块糕点,都能吃成这样?”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韩濯缨的委屈劲儿就上来了,她瞪了他一眼:“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
她凤眸潋滟,这么一个瞪视,却是眼波流转,嗔意浅浅。
“我?”谢泽心神微动,挑了挑眉头。
“因为你今天生辰,我要来看你给你送荷包,所以午膳都没得吃,就巴巴地过来,担心了这么久,才吃这两块糕点,你还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话你?知道你挨饿,我心疼还来不及。”谢泽知道是他疏忽了,“长寿也真是……”
“你说人家长寿干嘛?这糕点还是他给我的呢。”
少女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嗔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尽是他的身影。
谢泽只是轻笑:“正好我也没用午膳,等下一起好了。”
“你也没吃?”韩濯缨意外。
“是啊,我在等你过来,哪有这个心情?”
听说他跟自己状况一样,韩濯缨心气儿顺了许多,但还觉得不妥:“可是,我们去哪儿用膳?”
“就在这儿,很快的。”
韩濯缨压低声音:“这里毕竟是东宫啊,会不会不好?”
谢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皇上和殿下都允了的。”
长寿亲自端了膳食过来,放下碗筷后,他却没有立刻离开。
宫里的规矩,太子殿下用膳,身边肯定要有人伺候的。不过眼下这场景,让他有些犹豫。他一个太子心腹去伺候一个暗卫,也说不过去啊。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