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濯缨:“……”
澹台愈拎着她的肩头,让她坐起身子。他则去端了一碗饭回来,直接坐在床头,竟是真的要给她喂饭的模样。
见她唇线紧抿,并不张口,澹台愈眼睛微眯:“掉一粒米,我就在你脸上划一刀。”
韩濯缨眸光微闪,又确实饿得厉害,就很配合地吃下。
然而她此刻在这种情境下,也辨不出味道的好坏,只能勉强咽了。
澹台愈轻哼一声,喂了一会儿就放下碗筷。
他也不做别的,只拿着冰凉的匕首,贴着她的脸颊:“唔,让我看看是割耳朵好呢,还是割鼻子好呢?”
韩濯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心内惶急而又委屈:“我并没有掉。”
“是啊,可我就是想割啊。”
说话间,他手里的匕首已贴到了她的耳珠上。
触感冰冷,眼前之人呼吸声低沉,韩濯缨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急说道:“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又不是你的谁,为什么要对你说话算话?”澹台愈冷哼了一声,“你当年对我,就言而有信了吗?”
他手上微一用力,韩濯缨只觉得耳朵一凉,随即有疼痛袭来,她不禁惊呼出声,俏生生的脸颊瞬间血色全无,眼眶也跟着红了。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上下牙齿相撞,格格作响。
她这愤懑、惊恐而又不安的神情很好地取悦了澹台愈,他哈哈一笑,将一面镜子放在她面前:“来,看一看你没有耳朵的样子。”
韩濯缨胸膛剧烈起伏,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镜子。
镜中的她有着一张陌生的脸,耳朵还在,只是原本坠着的耳坠不见了,白皙的耳垂上有一点鲜红的血珠,盈盈欲坠。
耳朵没被割掉,韩濯缨大口大口地喘息,惊恐和后怕伴随着她,并未全然退却。
“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澹台愈移开了镜子,“你猜我下一次,是真割还是假割呢……”
韩濯缨强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太讨厌这种动弹不得、被捏在手里只能任人摆布的感觉了。她心头惶惶,就像走在一条绳索上,身下便是万丈悬崖,随时都会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你放了我好不好?”
“放了你?”澹台愈低低一笑,眉目冷了下来,慢条斯理,“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这就不行了?我还没玩够呢。”
韩濯缨缓缓阖上了眼睛。
她理了理情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吓唬,那她可以忍受。
她的内心慢慢坚定下来,只要留着性命,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
外面的寻找还在继续。
街头巷尾、酒馆客栈,甚至是青楼楚馆、包括义庄,齐应弘都命人去查了,毫无所获。
一夜过去了。
新的一天,他开始命人挨家挨户的寻找。
因为青云卫时常抄家拿人,所以被查询的人家,也无人敢质疑。
然而,接连找了许多人家,毫无所获。
齐应弘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了。
谢泽等人同样也在寻找,从马车入手,逐步缩小范围。
————
韩濯缨始终动弹不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更觉得疲惫无力,累得厉害。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这么废了,会这样在床上躺着过一生。
“青云卫在外面挨家挨户的找人,不会是找你吧?”
面对澹台愈的询问,韩濯缨忽然有了一些精神,小声道:“应该不是吧?”
她心想,会不会是亲哥得知了她不见的消息,所以特意来找她?
这也不是没可能啊。
虽然她大多数时候都在昏迷中,可也能勉强推算出来,她被困已经有几天了。
她的家人肯定担心得到处找她。
澹台愈冷哼一声:“别说不是了,你以为就算是,他们就能认出你吗?”
韩濯缨皱眉:“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
韩濯缨心想,别是堵了嘴,让她没法说话吧?反正她现在动弹不得,又被换了一张脸,亲哥站在面前,也未必认得出她。届时她若再无法自证,那就更不可能认出了。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澹台愈不慌不忙靠近床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一个麻核塞入她口中,慢悠悠道:“你可以继续感受一下绝望的滋味了。”
外面敲门声仍在响着,且一声大过一声。
“来了。”澹台愈应了一声,快步去开门。
韩濯缨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口中又被塞了麻核,无法说话,只能发出极轻的“呜呜”的声响。
她试图吐出麻核,可惜这东西只能借助外力才能拿出。她的努力只是徒劳。
她听到外面青云卫的询问以及澹台愈的应答声。嘈杂声中,她竟还听到了亲哥齐应弘的声音!
韩濯缨心内一阵激动,随即又陷入浓浓的焦急。
从声音可以判断出来,青云卫们在认真搜查。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澹台愈陪着笑,似是有些许不好意思:“小人家里穷,只能娶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媳妇。各位官爷别笑话。女人嘛,能生孩子就行,别的也不重要。”
齐应弘双眉紧锁,四下张望,确定除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妇人外,再无其他人。
至于床上的妇人,齐应弘瞥了一眼,见其仰面躺着,丑倒不算丑,只是容貌普通。她口中发出不成腔调的声响,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齐应弘眉心微蹙,别开了视线,挥手道:“去别处找找。”
韩濯缨从他进来的那一瞬,就暗自祈祷他能识破伪装,认出自己。
可惜始终没能认出她来。
巨大的绝望笼罩着她,她的视线一片模糊,眼泪大滴大滴地掉。
过了良久,澹台愈才又重新走了进来:“怎么样?绝望吗?好不容易来了个人,你却连求救都不能。”
他似是忽然想起来一样,一拍脑袋:“啊,我忘了。你嘴里塞着东西,没法回答我的问题。”
澹台愈伸手自她口中取出麻核。
“哥……”韩濯缨心里针扎一般疼,她知道这个时候,亲哥已走远,根本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
可她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方才齐应弘在时,她心头还存着一丝侥幸,万一他生疑,他认出她来,顺势救她。
可是现在那丝侥幸也没有了。
“哥……”
她多希望齐应弘能听到啊。
然而澹台愈却冷哼一声:“连小鱼哥都不叫了,直接叫哥了?你以为你叫的这么亲切,我就会放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他心中怒极,前尘往事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恨她吗?当然是恨的。可更多的是恨她的欺骗,恨她对他真心的践踏。
韩濯缨阖上双目,不再说话。
“我跟你说话呢,你信不信我再把麻核塞你嘴里?让你想说都说不出来?”
澹台愈伸手去捏她下巴,指腹下的灼热让他有些意外。他右手上移,发现她额头滚烫。
隔着一层人.皮.面具都这样热,真实情况下,只能更烫。
澹台愈两条眉毛拧的死紧:“真麻烦,烫死你算了。”
可是过了许久后,他又改了主意。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欣赏够她的绝望呢。
澹台愈略一思忖,将麻核重新塞入她口中,直接背负了她,放到院子里的板车上,拉着就往外走。
而那厢,齐应弘离开许久后,眼前仍浮现出妇人泪眼朦胧的样子。明明她的长相很陌生,可不知怎么,他竟想到了他那个妹妹。
一个疑念忽的涌上心头。
齐应弘低声吩咐:“掉头,回去!”
————
韩濯缨脑袋有些沉,被迫躺在板车上,经风一吹,稍微清醒了几分。
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可她说不出,动不得。
澹台愈拉着板车走的飞快,看到迎面走来的一队禁军,他也不怕。反正他现下这张脸,是有身份的,且毫无破绽。
这队禁军来自东宫卫队,正是谢泽的下属。
谢泽脸上没多少表情,可心内着实焦急。根据长寿等人的打探,缨缨或许就在附近,但具体地址尚不可知。
他干脆就令人一点一点地找。
只是,今日他又得到消息,青云卫也在找人,却不知要找的是不是同一个。
前方不远处一个形貌敦厚的汉子拉着一辆板车大步走了过来。
谢泽无意间瞥了一眼,只见那板车上躺了一个人,那人的一只手垂在一侧,手腕上系着五色彩绳。
端午刚过,腕上系五色彩绳并不为奇。
奇就奇在,五色彩绳的缝隙间,隐隐能看到手腕上有一颗细小的痣。
跟缨缨的一模一样。
谢泽心中一凛:“拦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本来是打算今天一定写到掉马的,可惜白天停电了好久,晚上写的很赶。
不过能看出来,下一章肯定就掉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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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
太子一声令下,就有禁军大步上前,堪堪挡住了澹台愈板车的去路。
事发突然,澹台愈心中暗惊,脸上却露出惊恐害怕的老实模样来:“官,官爷,怎么了?小人一向奉公守法……”
“车上是什么人?”禁军张统领沉声喝问。
澹台愈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一面做擦汗状,一面笑道:“这是小人的媳妇,生了病,小人正要拉着她去医馆呢。”
张统领奉命行事,见状将视线转向了太子殿下。
谢泽一言不发,径直上前,只见木制板车上铺了一层软布,软布上有一个女子。这女子仰面平躺,一动不动。
澹台愈丝毫不慌。对自己的易容术,他一向有信心,他只解释一般说道:“啊,她说不了话,又生了病,动弹不了。”
谢泽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仍低头细看。
这是一个陌生女子,五官与缨缨浑无一丝相似之处。
谢泽心头浮上一丝失望。
然而这女子看到他后,眼睛却倏地迸发出光彩来。
韩濯缨此时虽然口不言,无法动弹,但眼睛尚能观看,耳朵也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此时外面光线刺目,她不得不眯着眼睛,可眼前打量着她的人,她绝不会认错。
这是她兄长啊。
他也是来找她的吗?
一时之间,混杂着紧张、激动、担忧、期冀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很想大声唤他,可口中被塞了麻核,无法说话,只能发出极低的“呜呜”声响。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亲哥齐应弘一样当面认不出。
韩濯缨紧张焦急,而又期待万分,暗暗祈求,他可以认出她。
谢泽的视线下移,落在她垂下来的手上。
坠着翠绿珠子的五色彩绳,细小的痣,以及这只极其眼熟的手。
手腕纤细,手指纤长,指甲短而干净,手指骨节处还有着圆润的小窝。
和他记忆中分毫不差。
他绝不会认错。
这是缨缨的手。
她不止一次用这只手挽他,或是给他递东西。
澹台愈见他停留时间过久,又神色有异,心中略觉不安,轻声道:“官爷,我媳妇儿她病得厉害,得赶紧送去看病。你看……”
“巧了,我就会看病。”
谢泽看也不看他,而是将视线再次转到了女子的脸上,相貌平平,他并不认识,可她乌黑的眸子,却又那么熟悉。
虽然她眼型并不好看,但眸中的光彩却分明是见过的。
她似乎不会说话,只有“呜呜呜”的低响自她口中传出。
这不像是天生聋哑人发出的声响,倒像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可单从表面来看,一丁点异样也没有。
谢泽思绪转得极快,立时便想到了行刑时堵嘴用的麻核。
望着这张陌生的脸,以及那只熟悉的手,他脑海里倏地蹦出三个字:易容术。
不同于当初缨缨给他的改装,是真真正正的易容术。
天下会这种技巧的人极少,但并不代表没有。先前的北斗教,就有人会这种奇怪技巧。
若真是易容术,那么马大伯之前的遭遇就不难理解了。会武功的她骤然失踪似乎也不奇怪了。
似乎有风吹过,迷雾尽数散去,原先想不通的地方忽然在一瞬间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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