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八月的Y省炎阳似火,她觉得自己像块被放在铁板上的鱿鱼,再烤下去就焦了。
她是坐了七个半小时的高铁来的,到站正好三点多,小阳春路上遇到大堵车。
她出站后左右打量,决定走左手边,不一会就走到了高铁站外。
小阳春赶到时,她已经在行李箱上坐了十五六分钟,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有没有听到嗞——嗞——的声音?”
小阳春挑眉,似乎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猜到了她的意思,但却故意说出南辕北辙的话。
“你想吃烧烤?没问题,晚上请你。”他说。
她噎了下,然后好笑地踢他一脚:“你听听,我脚底板都被烤焦了!”
经过正午的暴晒,室外的水泥地就是一块烧红的铁板,她穿着平底凉鞋,脚底板滚烫滚烫。
小阳春完全不给面子地戳穿她:“这块地方是阴的。”
她说:“我刚挪的位置。”
“难得你会在这种情况下承认自己的智商。”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他的手却细细地擦了擦她额角湿漉漉的头发。
她没好气地撇开头:“下次别让我等,我最讨厌等人。”
小阳春不为所动地将她的碎发往后拨:“知道了。”又问,“就两个箱子?”
她屁股这才离开行李箱,小阳春接走她的箱子,又去买了两瓶饮料,两人搭出租车离开。
上车后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喝完半瓶饮料,她问小阳春:“你怎么跟曲阿姨说的?”
小阳春道:“她跟老年团出去旅游了,要玩一个月。”
“这么久?”
“她说再不出去玩,以后就没得去了,上了七十岁的老人,旅行社不怎么敢接。”
她从没意识到旅游是有年龄限制的,她想了想她父母的岁数,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不用再忙碌,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
可似乎这世上多数的成年人都在忙碌,她一路过来,高铁站的工作人员,餐厅员工,出差旅客,以及现在在前面开车的司机,他们都在为生活奔波。
她也成年了,要不了多久她也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她对小阳春说:“希望那个音乐制作人靠谱。”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小阳春不解地朝她看,她咬着饮料瓶口眨眨眼,小阳春一笑,偷搂住她的腰。
小阳春租的房子就在理工大边上,从校门口算起,步行十二分钟就到,她跟在他旁边坐电梯,故意找茬:“你怎么肯定是十二分钟,一分不差?”
“我走了两个来回,计时了。”
她沉默了一下,小阳春大概误会了她的这份沉默,所以抚了抚她的头发。
她这才开口:“原来你都寂寞成这样了。”得多无聊才能计时两个来回?
小阳春:“……”
他转头看向光可鉴人的轿厢门,在门开的一瞬间,朝她屁股用力一拍。
她屁股绷紧,下意识去看电梯监控,随即去追着小阳春打。
这片小区据说新建没多久,房东装修完房子不自住,就为了出租,小阳春是这套房子的第一位租客。
他伸出胳膊让她打了两下,敷衍地说:“你手不疼?”进门之后他先把空调打开,“我本来还看中了一套40平的loft,上下两层整体空间比这里大,装修也更高档,价格差不多。”
她问:“那你怎么租了这套?”
“你说呢。”他在40平的loft和60平的小两居室中选择了后者,还能为什么,“你不是不肯走楼梯?”
“哦……”她单纯地说,“我倒也不介意你每次都背我。”
小阳春作势要打她,她像从前那样把脸戳他面前,来啊!
但小阳春没像小时候那样凶巴巴地让她滚,这次他上前一步,将她压在了鞋柜边的墙上,怕她磕到头,他手掌垫到了她脑后,吻却气势汹汹。
成年人的粗暴和小孩子的粗暴截然不同。
他们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
房子在二十楼,楼下就是小区泳池,她见成天都有小孩泡在里面,她也有些蠢蠢欲动,但她没带泳衣,还得找时间出门去买。
她趴在阳台上,回头对小阳春说:“后天见完那个音乐制作人,你顺便陪我去买泳衣。”
小阳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闻言抬头看向她,然后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手忽然伸进她衣服里。
他手机还拿在手上,机子滚烫,游戏打斗声从她衣服里传出来,头顶烈日炎炎,脚下小孩嬉戏声不绝于耳,光天化日,她一时半刻大脑宕机。
接着,小阳春上下捏了捏,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她,说:“知道了。”
她看着小阳春又走回了客厅,一口气没上来。
到了后天,她在小阳春的陪同下去见了那位音乐制作人。她先前上传到网上的歌,原先只是小范围的受欢迎,最近传播范围扩大,她的歌越来越火,这位音乐制作人想找她合作。
无心插柳柳成荫。
听到钱数,她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心情飞腾,全然把买泳衣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小阳春也没提,直接带她回了小区,进单元楼前,他先去快递柜取了一个包裹。
她不知道小阳春什么时候买了东西,上楼一拆,包裹里是三套女士泳衣和两件男士泳裤。
泳衣都很保守,不露腰不露背,她举起一件在身上比划,小阳春边按着手机,边头也不抬地说:“我给你量过,尺寸没问题。”
她也知道尺寸没问,“你量过什么?”她问。
“你身体。”
她忽然想到前天他在阳台上莫名其妙对她做的事,忍不住说:“你还需要量?再说买泳衣不用量!”
她说不出太明白的话,但小阳春显然一听就懂,他忽视了她前一句的质疑,回应她后一句:“现在知道了。”
他把她拽到沙发上,一只手臂圈住她脖子,两手打字,“站着不累?”他说。
她被锁住不能动,瞄向他手机,见他在淘宝输入理工大的地址,她问:“你在干嘛?”
“以后方便给你买东西。”他低头,更方便地亲了亲她的嘴。
小阳春很喜欢圈她脖子的这个姿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玩手机,她正好躺他胸口,脖子被他圈着,她的头就不能动,他游戏打到一半,会忽然低下头吻她,或者电影正播到精彩处,他会突然咬她的脸和耳朵。
他热衷于一切亲近她的事情,她也喜欢和他密不可分。
他们在这间异乡的小房子里尽情忘我,不愁学习也不愁柴米油盐,他们对彼此永远都是嘴上高傲,身体却在互相出卖。
八月末,小阳春第一次单独陪她过生日,她十九周岁,二十虚岁,小阳春买了一把细蜡烛,先插一根让她吹。
她莫名其妙。
小阳春催她:“吹啊。”
她吹灭了。
小阳春再插一根,又把之前她吹灭的那根再点上:“再许个愿。”
她猜到了他的把戏,吹灭这两支后,她说:“人家男朋友都是补齐前二十年的生日礼物,不是让人吹二十遍蜡烛。”
小阳春不搭理她,再插第三支:“继续。”
她坐在地上按住茶几:“不。”
“继续吹。”
她说:“我没肺活量了。”
“嗯,那我帮你。”
她以为小阳春会帮她吹蜡烛,结果小阳春将她按在地上,帮她做了一回持久的人工呼吸。
她这才知道他就是故意在等她那句话。
她的性格,这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了如指掌。
九月一日开学,她的作息恢复了正常,晚上不能外宿,她中饭和晚饭都和小阳春一起吃,九月八日正式军训,她每天都筋疲力尽,却依旧坚持每天两次出校,他们相聚的时间在一点点缩短,她夜里开始焦躁,在她军训结束的前两天,小阳春必须返回英国了。
小阳春原计划可以多陪她二十天,因为她提前跑了过来,这次他们独处了整一个月,出租房在最后一天清扫干净,他出发的时间是上午,她没法送他。
她穿着迷彩服,站在烈日下想他推着行李箱的样子,想他独自走在机场的样子,想他沉默地看着三万英尺高空的样子。
她仰头,天空刺目地让人无法睁眼。
远处一片树叶飘落,她恍惚地意识到,秋天到了。
这之后,时常都有风吹,落叶也常飞,下一次见面,她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英国实行的是一年三学期制,圣诞假期和复活节假期的时间都很短,只有暑期大约和国内一致。
小阳春不可能每次假期都回来,像她高复那年,他就一整年都没回。
到了十二月中旬,小阳春没有回来,她就知道今年的圣诞假期,他依旧不打算回国了。
元旦假从周六开始放三天,她换上了厚实的羽绒衣,周六和同学玩一整天,周日她独自闲逛到学校边上的那个小区。
泳池里的水已经抽干了,她托腮坐在泳池台阶上,无所事事地望着小孩追逐打闹,坐到脸冻红,手脚僵硬,室友打电话催她去跨年。
她兴致不大,但又想找点事打发时间,于是她和几个室友一起坐公交车去市中心。
跨年夜的市中心商业街,人山人海,声音震天。
她跟着室友走,逛了一会,手机响了,是小阳春的电话。
她没戴手套,走了这点路也没能让身体热起来,她手指头有些僵住了,第一下没能划动手机,第二下才划开,太久没喝水,又一直吹风,她嗓子有点干哑:“喂?”
“在学校?”小阳春在那头问。
“我在外面,跟室友在跨年。”
“……在哪里?”
“市中心这边,怎么了?”
“给个地址,我现在过来。”
“……你现在在哪?”
“你学校门口。”
她迅速把定位发过去,发送的时候手指在抖,不知道是不是冷的。她给手指头哈了几口气,站在街角不再走动。
脚步络绎不绝,放眼全是欢声笑语,她站到一家店铺的台阶上,时不时地垫脚往远处眺望,冻出了鼻涕,她翻出纸巾擤了一下,扔到前方的垃圾桶后,她又站回高高的台阶。
足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个高个身形从出租车上下来,四下一望,然后大步跑向她。
她笑起,等人跑近,她从台阶跳向他,他稳稳将她抱在怀里。
“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本来没打算来。”他说,“但就是来了。”
她冰冷的手摸了摸他的脖子,他面不改色,趁着混乱夜色狠狠将她吻住。
远处有疯狂的电音和喧闹的人群,只有这个街角,在月下无人打扰。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得到他身上清淡的味道,耳朵听见主持人在呐喊——
“3、2、1——
2018,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歌声清幽,像催眠曲,车子稳稳地行走在凌晨的夜色下。
后座,喻见闭着眼,靠在他宽大的肩膀上,梦呓般地说:“你抽烟了。”
是个肯定句。
孟冬侧了下头,看着她,低声道:“下次不抽了。”
作者有话要说:倒带看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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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车载音响的音量并不高,但后座的人讲话声音太轻,所以蔡晋同一个字都没能听着。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那若有若无的男女对话也许是他日有所思?
他看向后视镜,镜中的喻见似乎睡着了,头靠在孟冬肩膀,而孟冬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并没有把人推开。
于是蔡晋同立刻否认了自己的不自信,他不动声色地将歌曲音量调到最小,盼望后面的两人再说些什么。
孟冬没留意车里的歌声忽然变小,他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侧。
他的下颌有些痒。
喻见的羽绒衣帽子很大,她睡着后帽子不知不觉往上蹭,隐隐盖住她侧脸。
帽圈上的毛蓬松柔软,时不时地挠他一下,他的脸只要微微一动,这几撮毛就挠得更加起劲。
孟冬感受着自己的下颌,再看挠在喻见脸颊上的灰色软毛,灰与白,色彩对比强烈,很难有男人会对这样一张脸硬下心肠。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贴着喻见脸颊的帽圈。
用力太小,帽圈推开又回来了,一丝丝烫人的气息缠在他手掌心,是喻见的呼吸。
喻见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她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但因为他的手离她近,因此手心也被她蹭到了。
喻见又小声发出一个音,让人别吵。她的样子乖顺又依赖。
孟冬的手停住,垂眸看她。
她睡得迷迷糊糊,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小,不仔细留心,根本无法察觉。
孟冬慢慢收回手,轻轻地握拳,一侧肩膀始终保持纹丝不动的僵直状态。
天黑加上有雾,蔡晋同车子开得很慢,他一心二用,可惜再没听见后座两人说话。他又悄悄瞟了好几眼后视镜,愈发笃定自己的推测,孟冬不像一个对异性能绅士到这种程度的人,喻见更不会因为睡着了就糊里糊涂贴近陌生人。
他脑中又开始抽丝剥茧一出爱恨纠葛,前方路面突然冲出一条狗,他一个警醒,紧急刹车,幸而车速一直是慢的,轮胎都没发出刺耳声,但心跳控制不住,他还是惊了一下。
喻见在睡梦中往前扑,孟冬下意识地迅速将人捞回。
喻见倏地睁眼,意识却还停留在让人沉迷的梦里,她发现自己的脖子被人手臂圈着,她脸颊贴住对方,含糊不清地问了声:“怎么了?”还想缩腿继续睡。
前面蔡晋同心有余悸地回答:“没事儿,碰一瞎狗,吓我一跳。你们没事儿吧?”说着回头,下一秒又迅速把头转了回来。
喻见后知后觉,她目光往上,见到一张五官深邃的男人脸,她腾地起身,但一根粗手臂圈着她脖子,她在这人怀里根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