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啪……啪!”
“这是,什么情况?”姬宴进了门。
他作为俞轻的未婚夫,来看看她的住宅才是人之常情,却不料正好瞧见这尴尬的一幕。
俞轻的乌发被勾了几缕下来,把瓜子脸分割成几部分,一只眼睛露出来,另一只眼睛藏在头发后面,说不出的滑稽。
“这怎么能住人呢?”姬宴别开视线,问身旁的魏少轩。
魏少轩说道:“末将消息闭塞,实在来不及准备,这里马上就修,他们兄妹先到末将家里挤挤便是。”
俞轻上了前,给魏少轩行了礼,笑道:“多谢魏二伯父照拂,我们兄妹刚刚商议过,就不去伯父家打扰了。”
“现下春和日丽,早晚不凉,我们兄妹在此住下,依着自己的心思收拾院子也是一桩美事,请伯父成全。”
俞一帆惊讶地看向俞轻,漂亮的凤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咱们什么时候商议过了?你这丫头疯了不成?这里哪是住人的地方?
“这……”魏少轩有些为难。
他在官场浸淫二十年,当然知道之所以出现这般大的疏漏,是因为朝中有人从中作梗。
俞家势大,敢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他们兄妹的只有太子和俞家二房。
按理说,他是长辈,不该同意俞轻的要求,但若顾及太子的想法,他也不该强求二人,以免惹祸上身。
姬宴想了想,劝道:“俞大姑娘,现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春雨寒凉,边关缺医少药,生了病就不好了。”
俞轻指了指不远处的大燕山,“不过几服伤寒药罢了,殿下若是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包你药到病除。”
俞一帆吓了一大跳,想问俞轻什么时候懂医的,又觉着自家事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质疑,又把话咽了回去。
姬宴吃了个瘪,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这丫头还是这么实在,率真。成,那就这样,我把秦校尉留给你,需要什么材料就找他,让他帮你们张罗。”魏少轩就坡下驴了。
俞轻也松口气,她还真怕魏少轩为了两家的关系和他的长辈面子,非让他们兄妹去魏家呢。
送走两位大人物,下人们把马车赶进了院子。
俞轻总共带来三辆车,车夫都是小厮,加上俞一帆的小五,总共四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子。
贴身伺候她的有三个婢女。
也就是说,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是没成亲的少年人。
俞老夫人本想让俞轻带两个妈妈过来,但俞轻坚辞了。
她是半流放,而且边关辛苦,妈妈们拖家带口,让谁来都不合适。
虽没有得力的老人,但湖绿是个精明能干的丫头,俞轻指派她管事。
小厮们卸车,两个粗使丫头收拾房间卫生。
俞轻带着湖绿统计需要的东西。
家里没有家具,厨具也不全,需要买的东西极多。
俞轻拿出一百两银票,让小五和秦争秦校尉去镇上添置——砖、瓦,家具,各种工具,厨房用具,被褥,木柴等等。
她和湖绿换了衣裳,和俞一帆一起去吃魏少轩准备的接风宴。
二人一出门,就迎面遇上了魏智飞和魏智扬两兄弟,前者在魏家行三,后者行五,都比他们兄妹大。
“哈哈,一帆,你怎么也来了。”魏智飞率先打招呼。
他和魏智扬的外形肖父,都穿着玄色戎装,比俞家兄妹还像双胞胎。
俞一帆笑道:“小弟来送妹妹,你们呢?当真入伍了不成?”
“当然,咱们兄弟投笔从戎,一开春就来了。”魏智扬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俞轻,“俞大妹妹,路上辛苦了。”
俞轻跟他们不熟,话也不多,蹲了蹲身道:“还好,二位公子好。”
魏智飞笑道:“那么客气做……”
魏智扬打断了他,小声道:“三哥,俞大妹妹半年后就是诚王妃了。”
魏智飞明白了,但还是说道:“这是大燕关,没那么多规矩,俞大妹妹还跟以往一样,叫我魏三哥就好,公子来公子去的别扭。”
“好,就听魏三哥的。”俞轻从善如流。
……
一行人说说笑笑,安步当车,往镇上去了。
姬宴一出院门,就瞧见了几人的背影。
小圆子说道:“主子,听说俞魏两家的关系很不错,礼国公世子和魏家五少爷还是同窗呢。”
姬宴看了他一眼。
小圆子在嘴上轻轻打了一下,“奴才多嘴了。”
姬宴当然知道俞魏两家关系不错,但他更知道小圆子在挑唆他和俞家兄妹的关系。
俞家是姬易的助力不假,俞大姑娘被俞在铭推出来顶替俞二和亲,导致其被皇上赐婚给他,一同流放大燕关也是真的。
俞家兄妹对俞家和姬易未必忠心。
他在大燕关孤立无援,随意树敌乃是大忌。
尽管俞家大姑娘贪财,可行事大方利落,比起俞二那样的才女,更适合做他的正妻。
如此想着,姬宴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了俞轻的背影上。
她很高,只比俞一帆矮半头不到,换下之前的绸衫,着一席中规中矩的酱红色府绸衣裙,虽谈不上轻灵可爱,但符合此时此地的风土人情。
其步伐英姿飒爽,毫无大家闺秀的扭捏姿态。
相较之下,姬宴觉得自己的衣裳过于华丽了,不但跟那两进的小宅子不搭,跟这艰苦贫穷的大燕关更是不搭。
……
中心街道上并不繁华,往来的人也不多。
接风宴摆在镇上唯一的小饭馆,姬宴进去时,里面摩肩接踵地站了二三十人。
“末将参见诚王殿下。”众武将山呼。
房间小,声音大。
姬宴从未在这般局促的地方经历如此大的阵仗,心里准备不足,吓得一哆嗦。
站在角落里的俞轻偷偷笑了起来,嘴角刚刚咧开,就与姬宴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第7章
自家的窘态被未来妻子看了个正着,姬宴有些羞恼,白皙的脸上烧起两个大红疙瘩。
若非有良好的修养约束着,几乎就要暴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说道:“大家……”
“王爷来了,末将又来迟了。”魏少轩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末将参见大将军。”大嗓门的将军们又齐刷刷地拱起了手。
这次,姬宴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没让俞轻看第二次笑话。
人齐了,大家按身份落座。
一屋子男人,俞轻一个女孩子就显得格外多余。
好在姬宴是未婚夫,俞一帆又是亲哥哥,她的座位倒也不难安排。
两个陌生的未婚夫妻,话都没说过几句,忽然就被赶鸭子上架,凑做堆了。
彼此都有些别扭。
魏少轩先致辞,对姬宴和俞家兄妹表示了欢迎。
他是武将,没有文人的酸腐,除几句歌功颂德的话,再没其他了。
姬宴也不是多嘴的人,略略说几句鼓舞士气的便也罢了。
接下来,魏少轩闲话几句,号召大家吃好喝好,小小的酒馆里响起一片觥筹交错的声音。
一桌六七个人,桌上七八个菜。
一大盘鸡蛋炒韭菜,一盆猪肉炖菠菜,一盘小葱拌豆腐,蘑菇炖小鸡,油光光的卤肘子肉,炖排骨,还有三样叫不出名字的凉拌菜。
俞一帆有些想家了。
他为难地看了看俞轻,耳语道:“妹妹,一天两天尚可,成年累月如何使得啊。”
俞轻道:“这已经算好的了,哥哥忍耐一二。”她的下巴朝魏家兄弟抬了抬。
魏家兄弟正在夹大块的肘子肉,吃得满嘴流油。
俞一帆不为所动,想着妹妹要在这样的地方长期生活,不禁悲从心来,手里捏着筷子,迟迟不肯用饭。
魏智飞把一块排骨放到自己碗里,又拿起公筷给俞一帆夹了一块,说道:“吃吧,大燕关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肉吃就不错了,多吃点儿。”
俞一帆心里发苦,恨不得马上带俞轻回家,却见俞轻夹了一筷子野菜给他送过来了。
“这野菜挺不错,哥哥快吃,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填饱肚子才是真的。”有圣旨在,她哪都走不了,除非不要命了。
姬宴也没胃口,闻言看了俞轻一眼,茅塞顿开,大快朵颐起来。
宴席一般,姬宴吃得也快。
他身份尊贵,不喝酒,就省了你敬我、我敬你的麻烦,用完饭就以旅途疲累告了辞。
俞轻兄妹和魏家兄弟借机一起出来了。
姬宴回家,魏家兄弟陪着俞轻兄妹在这条长约三四十丈的中心街道上来回走了两趟。
米铺三家,杂货店三家,肉铺一家,布庄一家,铁匠铺一家,药铺一家,再加上小饭馆和包子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俞大妹妹别怕,杂货铺的东西是全的,茶叶、瓷器、香料,要啥有啥。”魏智飞解释道。
魏智扬补了一句,“成色不如京里,凑合用用还是可以的。”
俞轻道:“这里是边关,自然不能要求跟京城一样,二位哥哥放心,我都明白。”
魏智飞嘿嘿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魏智扬道:“走吧,去我们家看看,日后有事也能找对地方。”
魏家在镇北头,第一条胡同的第三家,也是座二进院子,跟姬宴的规制是一样的。
其他副将的家眷大多住在这一片。
所以,刚一进胡同,魏家兄弟就碰到了熟人。
来人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武将,穿着玄色罩甲,里面衬的是酱红色窄袖戎衣,腰间束着鹿皮小带,带上挂着长刀和匕首,脚上踏着麂皮短靴。
比起其他武将,此人的打扮可谓精致讲究。
“丁千户。”魏家兄弟拱手行礼。
丁千户?
俞轻立刻扫了年轻武将一眼。
“这二位是……”丁千户的目光牢牢地黏在俞轻脸上。
俞一帆是世子,身份远高于这位千户。
魏智飞看了俞一帆一眼,俞一帆则看着自家妹妹,见其点点头,遂开口道:“三哥不妨介绍一下。”
魏智飞这才说道:“世子,这位是隶属柳州卫所的丁千户,老家在隐州。”
俞一帆道:“隐州,姓丁,会不会是沈表姐的婆家?”他最后一句是问俞轻的。
俞轻心里已有定论,嘴上却道:“不会那么巧吧。”
丁千户赶紧收回猥琐的目光,惊讶道:“原来是礼国公世子和俞大姑娘,末将的大嫂姓沈,与世子确实有亲。”
俞一帆点点头,“在隐州时,我们与表姐见过一面。”
“那可是太好了。”丁千户眨了眨眼,笑问:“大燕关清苦得很,世子来此有何贵干?”
魏智飞道:“俞大姑娘陪诚王殿下来的,世子则是送俞大姑娘。”
丁千户又是一惊,干干巴巴地说了两句便告辞了。
进院子之前,魏智飞说道:“此人心术不正,俞大妹妹不要理他。”
俞轻点点头,“多谢魏三哥指点。”
……
除了魏家兄弟外,魏少轩还养了两个婢妾,丫鬟婆子小厮七八个人,住得满满当当。
二人在外院不过坐了一刻钟左右,就听见后院的丫鬟婆子拌了好几次嘴,叽叽喳喳好不闹腾。
从魏家出来,俞一帆朝俞轻竖起大拇指,“妹妹英明。”
俞轻笑而不语。
回去时,俞轻进了布庄,买了些府绸和一些花布——府绸做衣裳,花布做桌布和窗帘。
“妹妹,等房子收拾完了,哥带你去山上玩。”俞一帆是城里长大的娃,对山海有着天然的向往。
“好啊。”他不说,俞轻也要去的,毕竟,她还等着炼丹图谱的百级奖励呢。
一百个积分,应该能做一些事了。
回到家时,光秃秃的菜畦上堆了一堆瓦片,几桶油漆,一架高梯,还有不少砖头石块。
铁锹、柴刀、镰刀、锄头、刷子等工具也买回来了。
廊子下面摞着一堆木头,旁边还立着锯子,尺子、刨子等木匠活工具。
湖绿听到动静,从厨房里钻出来,把俞一帆手里拿的布料接了过去,禀报道:“姑娘,厨房用具和被褥炕席都买回来了,炕能烧,晚上做饭睡觉没问题。”
“家具没有卖的,小五就买了木头和工具,找个两个泥瓦匠,听说木匠的活计也能做做……”
她正汇报着,小五从外面带了两个男人进来,说道:“世子,姑娘,这是秦校尉介绍的退伍老兵,只换瓦片一两银子工钱,如果房顶需要修补,再加上刷漆,二两银子……”
两个男人年龄相仿,大约三十左右,长相忠厚老实,只是一个独臂,一个腿瘸。
身残志不残,俞轻对这样的人有天然的敬佩。
她打断小五的话,说道:“我雇你们一个月,每人五两银,供三餐,如何?”
“一个月?”独臂的男人有些茫然,“修房顶多两天,修窗户糊窗纸三天,油漆半天。姑娘,咱们做不好太复杂的家具,只会做点简单的架子凳子桌子。有几位小哥帮忙,这几样活计十天都用不上。”
“是啊是啊。”另一个瘸腿的男子憨憨地笑着。
俞轻道:“我有我的安排,你们就说你们干不干吧。”
独臂男人道:“干干干,这么好的价钱,咱们肯定干。”
瘸腿男人道:“对对对,咱们就是怕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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