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宴尴尬了,把绿豆糕放回匣子里,又飞快地拿了起来——俞轻说狗不能吃甜食,不是他不能吃甜食——他不是狗。
阿黄看看俞轻,又看了看姬宴手上的绿豆糕,和狗娃们一步三回头地朝俞轻走了过去。
湖绿带着它们家去了。
俞轻走过来,在躺椅上坐下,笑道:“王爷不但说话算话,而且动作神速,多谢。”
姬宴仔细分辨着俞轻的语气,发现她没有挖苦讽刺之意,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夸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大丈夫当言而有信,没什么的。”他咬了一口绿豆糕。
甜味入喉,他方觉察自己的举动一点儿都不大丈夫,便在点心匣子上敲了一下,“匣子里有点心。”
他嘴上沾了一小块点心渣,说话时掉了下去,剩下几点白屑。
虽然不太雅观,但总算有些人味了。
俞轻摊了摊手,“刚干完活,就不吃了吧,王爷要画画吗?”
她手心有黑灰,有木屑,显然刚刚做过木匠活。
姬宴瞧了瞧自己的破躺椅,心里又是一堵,绿豆糕也吃不下了。
“嗯,正想画画那几条狗。”
他放下点心,提起毛笔,蘸上少许墨汁,在画纸上飞快地涂了几笔。
俞轻也很喜欢画画,站起来看他画。
姬宴的绘画技巧相当不错,寥寥几笔,阿黄便有了大致的形状,神形兼备,活灵活现。
他一边画一边问道:“王妃的粥铺怎样了?”
俞轻看了看周围,说道:“王爷这里再有两天就好了,我那边还在修房顶,估计三天后可以开业,届时王爷一定赏光啊。”
姬宴的笔顿了顿,到底说道:“好。”
不管他去不去,只要是俞轻的铺子他就一定有份,绝逃不掉,不如大大方方走上一遭。
两天后,姬宴的养殖场开张了,里边养了四头猪,十只鸡,十只鸭,还有两只鹅。
小圆子排了轮值表,除了他和董嬷嬷,其他人都有事儿干。
姬宴还让人锄了六个菜池子,打算全部种草药。
第三天,俞轻的粥铺开张了。
姬宴果然践诺。
魏家兄弟和丁启山闻讯也赶了来。
一个不赚钱的粥铺罢了,没有繁缛的仪式。
姬宴亲手把大红色的绸缎从匾额上扯下来,就算完事了。
红绸飘飘悠悠地落下,露出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一枚铜钱。
“好字!”大家伙儿齐齐赞道。
“那是。”俞一帆摇着扇子,美滋滋地说道:“我妹妹亲手写亲手刻哒。”
啊?
包括姬宴在内,所有懂书法的都大吃一惊。
大家伙儿仰着脖子,如同石化了一般。
俞轻道:“脾气硬字也硬,诸位见笑了。”
“娘娘谦虚了。”魏智扬摇摇头,道:“这笔字苍劲有力、龙飞凤舞,整个武国强过娘娘的只怕不多。”
丁启山吓了一跳,看看魏智扬,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轻咳一声,又转头看字去了。
魏智扬喜欢书法,也懂书法。
但魏智飞还是觉得弟弟过分夸张了,打岔道:“王爷,开的是粥铺,为何叫这个名字?”
俞一帆摇着折扇,笑道:“魏三哥,明人不说暗话,我妹妹开铺子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照应吃不饱饭的军户们。”
丁启山不明白,小声问道:“世子,军户们饭都吃不饱,又哪里来的大钱吃饭呢?”
俞轻看了看姬宴,往前两步,对看热闹的二十几个老百姓说道:“乡亲们听好了,一枚铜钱两碗粥,十棵活的草药换一枚铜钱,童叟无欺。”
活草药是要栽姬宴园子里的,栽满后,她可以用来炼丹。
如果发现新的植物,还能填补系统图谱,一举两得。
俞轻此言一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燕山上有的是草药,这个买卖做得。”
“确实确实,趁着天儿还不热,我这就去山上。”
“哎呀,这回能吃饱饭了。”
“王爷娘娘都是大善人呐。”
……
一个衣着褴褛的老汉踉跄地走了出来,纳头一拜:“娘娘仁慈,草民拜谢。”
有人领了头,现场顿时跪了一片。
俞轻道:“诸位父老快快请起,你们常驻边关,保家卫国,都是于社稷有功之人,妾身不过是卖几碗粥而已,不值什么。”
湖绿看了眼小五,小五乖觉,立刻把那老汉扶了起来。
大概是记着换铜板一事,老百姓很快就散了,只剩下姬宴这群人。
姬宴原本跟丁启山一个想法,认为俞轻即便出于好意,也卖不出几碗粥,却不料俞轻祭出了这一招。
这令他想起了久病不愈时俞轻送来的那颗丸药,以及石头人事件,心道,难道自己低估她了?
谋逆一事,并非异想天开?
姬宴想不到答案,带着疑问走了。
魏家兄弟和丁启山也告辞了。
回到魏家,两兄弟净了手,在八仙桌旁坐下。
魏智飞向魏少轩禀报了俞轻开粥铺的目的。
魏少轩放下筷子,狐疑地说道:“以往只听说俞家大姑娘性子不好,刻薄,不擅交际,从未听说其还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
“难道,这是诚王的主张?”
魏智飞道:“父亲,是不是传言有误,诚王妃长袖善舞,向来笑脸迎人,就是说话直率了些,跟刻薄和性子不好不挨边吧。”
魏智扬也开了口,“小妹不喜欢诚王妃,诚王妃对俞二姑娘不假辞色,姐妹关系十分不好。”
“不过,据我观察,俞二姑娘看似天真,但心机颇深,诚王妃性格直接,不喜欢她也是正常。”
魏少轩夹起一粒花生米,“所以,依你之见,这粥铺是诚王的主意,还是王妃的主意?”
魏智飞不解,“父亲,有这么个铺子对边关稳定军心绝对是好事,为何非要分明是谁的主意呢?”
魏少轩嚼着花生米,筷子指了指魏智扬,“你说。”
魏智扬道:“三哥,太子来大燕关,就是怕诚王得了军心,诚王此举碍的是太子的眼。即便咱们不说,太子的人也会在四天后知晓此事,父亲对此不能无动于衷。”
魏智飞一拍桌子,“国都要亡了,还怕这怕那,这都什么事啊。”
魏智扬飞快地看了看窗外——窗户敞开着,外面无人。
魏少轩苦笑,“谁说不是呢。罢了,不说这些。从今儿起,你们兄弟多往那边跑跑,看看诚王夫妇到底是个章程。他们行善事无所谓,若想扯用不着的,咱老魏家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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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俞轻开粥铺的意图迅速在大燕关传了开来。
采药的人多了,吃粥的人也多了,功德值和统御值也渐渐涨了上来。
短短五天,俞轻的功德值从一百五涨到一千三百六,统御值,一百三十七。
她可以拥有一个一百三十七人的石头人队伍了。
功德值破千,修炼神识的速度更快了,俞轻如今已是二阶中期。
点亮二十个阵法图谱,其中包括悬空阵法和统御阵法。
刻上悬空阵法的物品可悬空,统御阵法应用在石头人上,他们就成了俞轻指哪打哪儿的小型军队。
系统里已有八个成品石头人,尽管达不到微澜界傀儡人的水准,但吓唬吓唬人完全没问题。
俞轻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装神弄鬼的牛鼻子了。
……
随着中伏的来临,天气越来越热,海风也越来越不顶用了。
大燕关没冰卖,降温靠的全是扇子。
俞轻不喜欢汗流浃背的感觉,稍稍动脑,就想起了微澜界的风扇。
风扇跟石磨用的一个原理:底座,轴,三片扇叶,再加上一个支配旋转的移动阵法就可以了。
她买来几根木头,利用系统的炼器台制作,两晚上就做了八个。
三个放粥铺,四个给家里,还有一个,她打算送给姬宴,好顺便谈谈谋逆的事。
虽说有他没他都能谋逆,但俞轻觉得系统手段暴露得越来越多,危险也会越来越大。
即便指望不上姬宴的武力,也可以指望一下他的智慧。
用过早饭,俞一帆继续琢磨剑法第五式——他不喜读书,却爱习武,自打入了门,便能持之以恒了。
俞轻不打扰他,独自去了粥铺。
按说她应该先去姬宴家,但这时候铺子里人最少,说话比较方便。
“娘娘来了。”小凌子正在大堂里擦桌子,俞轻一进门他就看见了。
俞轻笑着点点头,径直走到柜台前。
她家粥铺和一般饭庄不一样,客人站在柜台前,就能看见干净整洁的大厨房。
厨房里三个炉灶,只有一个灶坑烧着火,米饭的甜香和锅里的热气一起飘出来,散得满屋都是,如同仙境。
“娘娘有何吩咐。”老钱刚收了一个小少年的草药,给了他二枚铜钱。
少年用其中一枚买两碗高粱米粥。
小山子负责盛粥,连同铺子里送的茴香豆一起,倒在一只少年带来的大碗里。
少年给俞轻行了礼,端着粥碗千恩万谢地走了。
俞轻见没外人,大喇喇地从系统里取出三架风扇,放在柜台上。
老钱吃了一惊,后退一大步。
小山子和小凌子年轻,胆子也大,立刻放下活计围了上来。
俞轻笑道:“都看好了。”她从风扇和轴的连接处抽出一只小木楔。
风扇无声无息地转了起来。
好凉快!
好东西啊!
老钱惊喜地扑了回来,“娘娘,这是给小的们用的?”
“天气热,白天放铺子里,晚上睡觉房屋子里。”俞轻把木楔楔回去,风扇停了。
她说道:“如果有人要买,你们就说二百两银子一台,单列个账本记下来,再告诉他们风扇里有机关,拆开就坏,概不负责。”
“娘娘……”老钱欲言又止。
俞轻道:“如果有人问东西的来历,你们就说高人在此寄卖,但你们对高人一无所知。”
这正是老钱要问的,“小的明白了。”
他把木楔拔下,又放回去,亲自体验了一下个中的神奇。
从铺子里出来,俞轻去找姬宴。
姬宴在养殖场里,老槐树下。
俞轻推开篱笆,沿着碎石铺就的甬道走了过去。
“草药养得不错。”
她换的活草药都栽进这个院子了,甬道两侧开着白色、紫色、粉红色的赤芍,热热闹闹,争奇斗艳。
姬宴从一株高大的黄芪旁站起身,用食指顶顶斗笠,露出漂亮的双眼,淡淡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多花些心思也不值什么。”
他走了过来,“王妃手里拿的什么?”
俞轻将风扇放到高几上,拔出小木楔,“高人送来几把风扇,给王爷试试。”
风扇转了起来。
小圆子张了大嘴巴。
姬宴也没好到哪里去,桃花眼瞪得老大,表情又呆又傻。
“这这……这是送本王的?”他平时用“我”自称,生气或紧张时就自称“本王”。
“对,送王爷了。”俞轻道。
“呃……”姬宴回过神,飞快地凑了过来,拿起木楔,原样放了回去。
风扇停了。
他再拔下来,又转了。
再插上去。
接连三次,姬宴抬头问道:“能拆开看看吗?”
俞轻同意了。
自家用的东西,她没在家用的阵法上动手脚,拆开也不坏。
“往右旋,可以把这一处拧下来。”她点了点安插三枚扇叶的圆形木头疙瘩。
“好。”姬宴让小圆子搭了把手,把风扇头拧了下来。
“什么都没有,为何能转?”姬宴对刻在轴内的阵法视而不见。
俞轻指指轴内侧,“这里。”
所谓移动阵法,就是看不出门道的不规则的花纹。
花纹能让木片无风自动?
姬宴难以置信。
他乜了俞轻一眼,一不做二不休,把立柱和扇叶也拆了下来。
还是一无所获。
姬宴呆立片刻,诚恳地说道:“请王妃指点迷津。”
俞轻想了想,说道:“我对王爷没有隐瞒,如果王爷想知道具体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有条件。”
姬宴沉默着,在躺椅上躺了下去,躺椅“嘎吱嘎吱”地响了几声。
良久,他开了口,“你说说看。”
俞轻双臂环抱,笑道:“王爷不是猜到了吗?”
果然如此。
姬宴蹙起眉头,又陷入沉思。
俞轻也不急,在药园里逛了一圈。
回来时,姬宴叫住她,指着正在拱猪圈门的小肥猪,压低声音说道:“你什么时候让它飞起来,我就什么时候答应你。”
俞轻:“……”
如果他前一阵子说这个话,她还真做不到,但现在不同了。
“行吧,如果王爷说话算话,我就想办法让它飞起来。”她笑眯眯地说道。
姬宴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指着俞轻:“你,你……”
俞轻挑了挑眉,“王爷想反悔?”
她眼里的讥讽浇灭了姬宴的不安和躁动,他冷静下来了。
他想,如果俞轻能让猪飞起来,说明她有常人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
用这样的力量对抗广安帝对抗太子对抗皇后,应该比借刀杀人爽快多了。
gu903();他站了起来,俯视俞轻,“本王从不反悔,我等着王妃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