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后,他擦了擦眼泪,握紧了水果刀,咬牙起身,准备先去找黄支书。
就算活不过今晚,他也得拉上个垫背的!
薛蒙决然地推开门出去,却陡然顿住了脚步。就在他前方,姜婪正背对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纸巾擦脸。
在他蹲着的地方,那个怪物和怪鸟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堆散落的羽毛和浓重的血腥味。
姜婪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脸来,朝薛蒙笑了笑:“没事了。”
他的脸本来就白,在这黑沉沉的夜里,又衬得更白了几分,白的几乎有些不像人了。
薛蒙注意到他嘴角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暗红血渍,顿时警惕地退后了一步,举起水果刀朝向他,极力镇定地问:“你把姜婪怎么了?”
他的余光瞟了一眼,之前看到的白T恤已经不见了。多半是被眼前的怪物拿去做伪装了。
薛蒙吸吸鼻子,心想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连个痕迹都没能留下。
心里更是恨极了害他们到如此地步的黄支书。
“你骗不到我的。你是不是还想吃人?”他指着黄支书的屋子说:“那里面还藏着人,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最后再吃我,我帮你把里面躲着人的赶出来。”
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握着水果刀的手虽然努力克制了,却还是在微微颤抖。
显然是害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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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婪:???
他迷惑地看看自己,确定已经变回了人形,又看看一副老子死也要拉上个人垫背表情的薛蒙,眼里是大大的疑惑:“你先把刀放下,我就是姜婪,不是怪物变的。”
薛蒙梗着脖子,根本不信他的话:“我一百三十斤都不到,身上全是骨头没有肉,你肯定吃不饱的。那屋里躲着的人比我胖多了,肉肯定也多。”
他越说越顺畅:“你先吃了他,再吃我。肯定能吃饱。”
姜婪:……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试探地问:“你是不是看到了?”
薛蒙心里紧了紧,反应飞快:“我什么都没看到!”
姜婪:……
这个反应,多半是看到了他的真身。
挠了挠脸,姜婪努力放轻了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地心虚解释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个很大很威风,还长角的黑色……”他本来想用动物,斟酌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换了个薛蒙能听明白的词:“……妖怪?”
薛蒙戒备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怪物为什么要自曝真身。
“那个妖怪就是我。”姜婪诚实道:“我其实不是人类,很抱歉吓到你了。”
薛蒙:???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姜婪,举刀的手却下垂了一些:“我凭什么相信你?”
姜婪想了想迟疑道:“要不然我再变回去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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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蒙:……
想起那个黑色怪物一口咬掉怪鸟头的场面,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用了。”
“那你信我了?”姜婪问。
薛蒙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转动眼珠,说:“你先跟我去把黄支书那个老崽种绑出来。”
他是真的记仇了,他们忙里忙外给村里解决困难,结果这老东西却想拿他们喂怪鸟。他现在只想把那老东西拖出来打一顿。
姜婪正好想问问黄支书这些蛊雕到底怎么回事,闻言便同意了,随他一起去正屋找黄支书。
薛蒙气势汹汹走在前面,只是一直若有似无地跟姜婪保持着距离。
姜婪以为他知道自己的真身后心有芥蒂,眼神顿时有些黯然。
两人摸着黑找到了黄支书的房间,薛蒙满脸怒意踹开了房门,又摸索着找到开关,打开了灯。只是灯虽然开了,却跟演恐怖片一样,光线昏暗,闪烁不停。
不过好歹能看清屋里了。
黄友田这个老东西躲在柜子后面,整个人缩在一片巨大的灰黑羽毛之后。薛蒙认得这羽毛,就是那红眼珠的怪鸟身上的。
“你们果然想拿我们喂鸟。”薛蒙凶狠地扯掉羽毛,一脚踹翻了他,又扑上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黄友田没想到他们还活着,惊恐地挣扎起来,又似乎怕动静太大引来怪物,压低了声音求饶:“别打,别打,动静大了会把那些东西招来的。”
“老子现在就送你去喂鸟。”薛蒙狠狠朝他脸上打了两拳,拽着他的衣领往外拖,一副要出去同归于尽的模样,
姜婪连忙拦住他:“先问问村里怎么回事。”
薛蒙一呆,上上下下打量他,良久,又试着捏了捏他的胳膊,陡然发出一声怪叫:“卧槽,是真的啊!”
他感动地都快哭了,猛地扑上去抱住姜婪,重重在他背上锤了几下:“我还以为你被怪物吃了呜呜呜呜……”
姜婪费劲地把他撕下来,无语道:“我刚才不就说了吗?”
薛蒙抹了一把发红的眼,嘀嘀咕咕:“我以为是怪物变成你骗我,就将计就计了……”
姜婪:……
那你可真厉害呢。
确定姜婪没死,薛蒙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人也不阴郁了,兴奋地一直叭叭叭:“我们先把这老东西绑起来,他家有辆三轮车,我们先开车出去报警……”
说着他又担心起来:“就怕警察不信我们……”
姜婪:“你先听我说。”
薛蒙秒闭嘴,特别谄媚:“哦,您说。”
“这黑雾有古怪,现在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去。”姜婪指了指头顶黑沉沉的天。薛蒙抬头去看,才发现那不是他以为的天空,而是一大片浓黑的、仿佛在涌动的雾。
他怂了怂,不自觉往姜婪身边靠了靠。
姜婪蹲下身,随手拿了个东西拍拍黄支书的脸:“村里怎么回事?黑雾和怪鸟都是从哪儿来的?”
黄支书眼神闪躲:“我、我不知道……”
姜婪冷下脸,五指忽然变化成爪,咧开嘴亮出尖锐的牙:“不说现在就吃了你。”
黄支书眼睁睁看着他的人手变成了不知道什么野兽的爪子,那利爪跟钢刀似的,只碰了一下就在他身上划出个血口子。
他丝毫不怀疑他要是不说,对方真能变成怪物一口吞了他。
“我、我其实也说不太清楚……这些东西很多年前就有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它们就在北边坟地那边,你去看一眼就明白了……”
那块坟地果然有问题。
“后山还有那些怪鸟么?”姜婪问。
黄支书眼珠转了转,想说没有。但对上他冷然的眼,还是吞吞吐吐说了实话:“有、有的……”
姜婪愉快地眯起眼睛,将他一把拎起来,叫薛蒙去找绳子:“我们先去坟地看看,你就先在外面待着吧。”
薛蒙找来绳子,将黄支书绑的结结实实扔在了屋前的空地上,那里还残留着怪鸟羽毛和污血,黄支书在地上滚了两滚,惊恐不已地求饶。
姜婪冷漠地看他一眼,对薛蒙道:“我准备去坟地看看,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
薛蒙毫不犹豫道:“我跟你一起。”
跟着大佬才有安全感。
他神情间满是信任,没有一丝畏惧和隔阂。
姜婪就笑起来:“那就走吧。”
两人扔下黄支书,打着手电筒打大步朝坟地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吃货婪:外卖吃完了,剩下的要上门自取了。
薛蒙:我什么都没看见。
——————
有二更,二更见!
第53章
整个三水村都处于黑雾的笼罩之下,白日里走过的小树林只剩下模糊的黑色轮廓,影影绰绰的,更添几分阴森。
薛蒙亦步亦趋跟在姜婪身边。
姜婪将手机给了他,手机上的手电筒照明范围并不大,只能刚好照亮脚下的路。薛蒙得时刻注意着脚下,才能跟上姜婪的脚步。他注意到姜婪并不需要照明,在黑暗中也如履平地。
他好奇心一起来,就有点管不住嘴巴,又开始叭叭叭:“我们为什么要走过去啊?不能飞吗?”
人类对妖怪的理解似乎总是无所不能的,尤其是薛蒙还亲眼看着姜婪咬掉了怪鸟的头。姜婪比怪鸟还厉害,那应该也能飞……吧?
姜婪侧脸看他一眼:“你想飞吗?”
薛蒙道:“想啊,谁小时候没个上天的梦呢?”
姜婪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礼貌地询问他的意见:“那我带你飞?”
他正嫌走得慢浪费时间呢,要不是照顾薛蒙脆弱的心灵,他也不会用两条腿走。
“好……啊!!!!!”
薛蒙一个好字还没说完,就变成了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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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巨兽将他叼在口中,四肢抓着树身飞快爬到了树顶,而后如履平地一般在树冠之间飞快跳跃腾挪。涌动的黑雾和模糊的树影都被他踩在脚下,连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
薛蒙叫不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微弱的抗议被风吹散:“我想要的不是这种飞!”
这跟电视里演得根本不一样。
姜婪耳朵抖了抖,假装没听见他的抗议声。
两人眨眼间就到了树林尽头,姜婪停在树梢往下俯瞰,树林尽头是一座连绵的山坡,山坡脚下,则是一座座紧挨的石头坟,半圆形状,因为时间久远,砖石缝隙被尘土填满,又长出了野草枯藤。坟地里仅有的几棵枝干歪斜的树木,也都被藤蔓缠死,只剩下扭曲的枯枝向天空延伸。
白天看见的那座圆柱形黑色建筑就在矗立在这些石头坟后方,背靠着并不算高的山坡。隔近了看才发现那其实是一座塔,一共三层,大约五六米高,塔顶呈鼓形,塔身用深灰色砖石垒成,四周全部封死,唯二的通道只有塔顶一侧的长方形洞口,以及塔身四周分布的几个小洞。
那些黑色的雾气,就从这些石头坟和塔里源源不断地逸散出来。
薛蒙本来还想数数到底有多少石头坟,但数来数去反而数花了眼,他低声喃喃道:“怎么有这么多石头坟?”
这些石头坟没有墓碑,坟堆高高凸出地面,就像一个个牢笼般,看久了越发觉得阴沉可怖。
姜婪红色的竖瞳眯起来,从树梢一跃而下。
薛蒙这回没敢尖叫,他捂紧了快跳出喉咙的心脏,真心实意地对姜婪说:“下次我们还是走路吧,我觉得走路挺好的,健康,还能锻炼身体。”
姜婪眨了眨眼睛,拿头顶的角拱了他一下。
薛蒙被他拱得坐在地上,眼神还有点发飘:“我觉得现在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说着又把姜婪的大脑袋往一边推了推:“你先别拿嘴对着我,不然我总觉得你下一秒就要一口咬掉我的头。”
怪鸟被一口咬掉头的场面,大约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理阴影了。
姜婪不再故意吓唬他。他化为人形,蹲下身盯着薛蒙的右手:“你手下面按着的是什么?”
薛蒙猛然回头去看,就见乱蓬蓬的枯草堆里,散落着一截灰白的手骨。那手骨还有半截卡在石头坟的砖头缝隙里,像是从坟里伸出来的。
而他的手,刚刚正按在手骨上。
薛蒙:!!!
他连滚带爬地起来,恭恭敬敬地朝坟堆鞠了三个躬,嘴里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之类的告罪话。
姜婪则蹲下身,顺着手骨露出来的砖缝,将坟堆扒开一个缺口,露出内里的情形来。
薛蒙告罪声一顿,惊诧地看着坟堆中的枯骨:“这坟怎么是空心的……”
紧接着想起来什么,脸色顿时白了白。
“这就是……活人坟?”
他进来前看的那些有关三水村的帖子里,就有一个讲了活人坟。
姜婪低低嗯了一声,指着坟堆里的枯骨道:“三水村那些过了六十岁的老人,应该都在这里。”
活人坟,顾名思义,就是安葬活人的坟墓。
在早些时候,有些地方的人认为,老人过了六十岁就该死了,若是不死,那就会折损子孙的福寿,叫做“活子孙寿”。过了六十岁还健朗的老人是不受子孙待见的。子孙会用砖石垒起一座刚好容纳一人的坟,将老人安置在坟中,每天送一次饭就加一块砖,三百六十天后把坟的缺口彻底堵上。就算安葬了老人。
有些老人侥幸撑过了三百六十五天没死,就会被活活封死在坟里。
姜婪以前见过活人坟,但远没有三水村的数量多。
这些坟堆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有的新有的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延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