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吹熄后留下的白烟,在这温暖的屋中飘荡了很远,而后又逐渐的消散。
直到了第二天一早,淮王府起火之事,才传入了宫中。
而那纵火之人,经过这一晚上的审问也早已将一切都招了供,陵王这纵火之罪也基本上就算是坐实了。
皇后一早从探子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只险些没被这个逆子气得背过气去,方才在那佛堂里被关了十日,如今出来她本以为人起码能消停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居然没过几天,他就又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气得皇后天都还没亮,便派人前往凌王府,将人赶紧抓到了宫中来。
本想着今早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在其中替人运作一番,可哪想得到,那陵王到了此时竟还半点不着急,坐在皇后宫中,一边饮茶一边吃着瓜果,整个宫中简直再没有比他更悠哉的人了。
“淮王府昨日里烧了一宿,你竟然还有心在这喝茶?你可知那纵火之人已经被拷打了一夜,该说的不该说的,只怕全都已经说了出去,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
那皇后说到此处,被人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周围的丫鬟太监们,全都跟着心肝一颤,唯恐这两人哪一句话说的不如意,便将这股子邪火发到自己的身上。
可赵展坐在椅上,依旧还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手拿着一只香梨,脚上翘着二郎腿,完全就没把烧了赵悯生府邸的事情当成一回事儿。
甚至瞧见皇后如此着急生气的样子,他还觉得人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这有什么可着急的,之前您不也时常就往赵治的饮食里下点这个,下点那个的吗?况且这种事我又不是没干过,就我府里那些刺客,去涛蕴院晃过几圈了都,哪一回让他逮着影了?”
陵王说着,便将身子向后一靠,拿起香梨,迅速的啃了一圈,梨还没咽完,就听见他又继续说道。
“母后安心,就他府中的那群下人护卫,哪怕是再加一倍,都定然捉不住我的人,此时这个消息定是他故意放出来,扰乱视听的。”
那皇后本就已经气极,如今再由瞧见赵展如此样子,一时间难免急火攻心。
只见她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拿起手边的香炉,径直的朝人砸了过去,那香炉中尚还燃着的香灰,在空中撒了一道,落在宫内的软毯之上,直将那金丝绣的毯子都烧出了好几个窟窿。
赵展被皇后这一下子,吓得一瞬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那皇后被他气得身形一晃,勉强扶住了手边的桌子,才不至于摔倒,可即便是这样,也拦不住她那颗想要骂人的心。
祸都已经闯到这么大了,他竟然还一点都不知醒悟,眼看着就要到上朝的时间,在这么下去,岂不是无力回天……
皇后看着眼前的陵王,重重的摔进了身后的椅子里,眼前只觉一片眩晕。
随着太阳逐渐的升起,大臣们逐渐不如宫中,上朝的时刻也终于到了,通过方才皇后的那一番责骂,最终还是让陵王明白了如今这件事的严重性,只可惜打从他们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起,对于陵王来说,就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昨夜在魏延来了以后,赵悯生之所以那么果断的选择不回宫,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封锁消息。
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之中,只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差,就足以改变很多了。
今日来上朝的这些大臣们,也在出门之前,多多少少的也都听到了一丝风吹草动,陵王这事一出,实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今日朝堂上,这些大臣们的脸色又是十分的别具一格。
正所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当日承王与章家出事之时愁眉苦脸的那些人,在今日的朝堂上,真可谓是一下子就全还回来了,一个个的挺着腰杆,红光满面,大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
再反观一直站在陵王这边的,那就真是各自有各自的愁法了。
当然了,他们这些人大多数愁的也不是陵王,而是自己了,这一次赵悯生的反击打的实在太快太狠,如今人证物证皆在,明眼人也都瞧得出来,此事一过,陵王翻身的机会无多。
这种时候,趁早的另择明主,才是正道。
赵悯生站在下边,眼瞧着身后大臣们心中各怀鬼胎,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如今这整件事情究竟如何,皇帝还没有盖棺定论,只要皇帝还没有发话,那么赵悯生的这一场仗就还没算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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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朝中大臣们的小算盘纷纷在心底打的作响,而本应该在此时站出来主事的皇帝,今天却显得格外有些姗姗来迟。
赵悯生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瞧着台上这个略显疲惫的帝王,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听说昨日淮王府大火,纵火之人……可曾抓到了?”
那皇帝说到一半,锐利的眼神在陵王身上稍作停留了几秒,将人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后才又将眼神移到了别处,继续说道。
“回陛下,抓到了,魏卫尉抓到的,昨个儿夜里在营中就已经招了供,如今已经转送到廷尉王大人手中了。”
皇帝这话音儿刚落,下头的丞相就赶忙将这话茬儿给接了过去。
这丞相原本一直都没有公然的表露过,自己支持哪个皇子,直到了今日陵王出事,他才冷不丁的人背后跳出来。
恐怕是觉得此次陵王一折,这储君之位就如同是赵宁的囊中之物了。
那皇帝瞧着眼前的丞相,眼神在人身上迟疑了两秒,而后才又深吸了口气,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微微的点了点头。
“淮王,可有伤到?”
“回父皇,悯生无事,也未曾伤到。”
听了皇帝这一句话,朝中群臣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便全都聚集到了赵悯生的身上,尤其是那还站在前头躬着身的丞相。
皇帝的这一句话,只凭这所问的时机,就能看得出他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在关心赵悯生的身体,而是另外的有所图谋。
若是真正的关心人有没有伤到,那他坐到这里第一句就会问这个,可是皇帝并没有。
他所选的时机,实在丞相说完话以后,或者也可以说,是在丞相表明了阵营以后。
皇帝选在了在这个时机去关心人的身体,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今日陵王一折,承王背后的势力势必做大,如此关头若是再加上丞相的助力,只怕就要威胁朝政了。
为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棋局不被就此打破,他现在继续拉另外一个人入局,而放眼众多皇子之中,赵悯生算是如今唯一一个能够与人抗衡的了。
赵悯生深知人的意思,却还是抬起头,坚定的与人四目相对,接受了皇帝对于自己的图谋,并将这图谋,在一瞬间便扭转成了一场合谋。
“可曾让太医瞧过了?”
“未曾,昨夜事出之时天色已晚,悯生不忍叨扰父皇与太后,故而未敢叫太医。不过督公心细,已经让他府中的大夫替儿臣瞧过了,只是略微受了些惊吓,不打紧。”
只一个眼神交流过后,二人之间这父子之情便陡然上升了一个高度,其变化之迅速,实在不能不让人心悦诚服。
“难为你一片孝心,可自己的身体也不能不多加注意,朕瞧着你如今面色还是不大好,一会儿下朝之后,赶快宣个太医去瞧瞧。”
“是。”
话题进行到这里,这一对父子之间的合谋也算是初步达成,在稳住了基本的局面以后,皇帝才终于又将这心思转到了陵王的头上。
这个孩子,打小就受他偏爱,可爱到了今日,却将人爱成了这副样子。
若是放在普通的富贵人家,那便是继续纵容着他纨绔下去,也无伤大雅,可这里是皇家,皇位的争斗,稍有差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陵王如此性格,如若是再裹挟在其中不能抽身的话,不出几个回合,便会命丧其中,况且他资质愚钝,即便是到了最后,皇帝也不会舍得将自己守了一辈子的天下,就这么交到他的手中。
既然不能托付皇位,那不如就尽早地让人脱身于争斗之中,四处逍遥去吧。
皇帝如此想着,微微叹了口气,从桌上那许多的折子重,翻出了廷尉王建呈上来的供词,微微往前一递,轻飘飘的扔在了地下。
那一纸供词自脱离了人手后,在空中左右飘摇了几下,最终也还是逃不过要落在地上,其中命运实可谓是与如今的陵王一般无二。
“陵王赵展,派遣属下深夜纵火,德行有失,残害手足,朕今日便当着朝中众臣的面,削其爵位,以正视听。”
皇帝隐隐的转动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探出身去对着如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陵王,又说了一句。
“即日起,你便动身前往岭南,监督其修建行宫一事罢,若无要事,不必进京了。”
那陵王听见这句话,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了殿上,口中一直在与人讨饶。
只可惜皇帝这一次,心思已定,断不会在像是从前那般,因为人一句两句的求饶讨好,就给人以扭转之机了。
事情进行到这里,赵悯生的这一场仗,才终于算是完了。
今日早朝一下,这宫中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树倒猢狲散,陵王一倒,许多曾经在他手下,听其差遣的人都要重新抉择,另择明主。
而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选择了投靠承王,也有一部分选择了赵悯生。
今日朝堂之上,皇帝对于赵悯生的态度,昭然若揭,那些心照不宣的臣子们,自然也得尽最快的速度,改变往日里对这位淮王殿下的态度。
不论是有投靠之意的,还是未曾表明立场的,自这场早朝过后,基本都或多或少的,对赵悯生有所表态和示好,这几天送东西到谢府的人,又是络绎不绝。
那谢府的门童,也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从前忙活谢渊一个还不够,如今又添了一个赵悯生,搞得他这一天忙的是脚打后脑勺,还碍于谢渊,而敢有丝毫的抱怨。
赵悯生坐在谢渊的书房里,脚边放着的是大小不一的空盒子,手边隔着的是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
“欸,老师你看,这根毛笔是什么玩意做的,还怪好看的。”
赵悯生半仰着身子,躺在谢渊身旁的椅子上,手中拎着根儿毛笔,非要伸到人眼前来给人看。
谢渊在他身旁瞧公文,屡屡被其骚扰,却又次次都是好言好语的委婉拒绝,惯的他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直到那门童第不知道多少次,抱着东西走进门来,来将这一个恶性循环打断,将谢渊从人无尽的骚扰之中,解救出来,让他稍微清净了一会儿。
“这次又是送了些什么进来?”
赵悯生半躺在椅子上,翘着脚仰着天,把玩着手中的那根毛笔,饶有兴致的问了那门童一句,可谁知换来的却是极其突兀的“扑通”一声。
赵悯生被这一声吓得整个人身形一抖,腾的一下就从这椅上好好的坐了起来,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许元驹过来了。
方才下了早朝之后,他的确是假借着请太医来看病的由头,将许献叫到了谢府来,为的是确认一下他如今的情况,免得让他在被那白易柳骗得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后会吃不起饭,顺便也能稍微嘲讽人一下。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竟会刚一进屋,就扑通一下给他跪下了。
“你这是几个意思?被你那小琴师骗了个精光以后,瞧见我一朝发达,就想认我做干爹了?”
赵悯生瞧着许献脸上那犹如丧偶般的表情,大抵也就能将人的来意,猜个七八分出来了,如今这般没正形,也是因为他并不想搭人那茬儿,让人内疚罢了。
“殿下!”
赵悯生不想搭茬,可许元驹却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他明知道赵悯生如今在朝中处境艰难,却还轻易的将人举荐了过去,如若不是赵悯生提前发觉,反将人一军,只怕此时他早已化了灰去了。
“此次是臣识人不清,险些害了殿下的性命!臣对不起舒贵妃的恩情,更对不起殿下的信任,臣罪该万死。”
许元驹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上去十分的沮丧。平日里他分明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这一次也不知是怎得,竟就如同是鬼迷了心窍一般,那么轻易的就中了白易柳的诡计。
“嗐,你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还因为这事轻而易举的就扳倒了陵王,得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赵悯生说着,在那身后的桌子上拍了拍。
“快来,挑一样拿回去,权当是你方才给我拜年的礼金了。”
赵悯生说着,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对人抛出了一个他好奇了许久的问题。
“不过……你不会真让那姓白的骗到倾家荡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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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许献跪在地上,听见赵悯生说起白易柳,实可谓是悔得他肠子都快青了。
早在人来京城前,许元驹对他便隐隐的有了些许欣赏爱慕之情,只是这许多年来的两地相隔,让他以为他们二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幸相见了。
直到他那一日忽然在人口中听闻,白易柳竟来了京城,才又将他这许多年来埋藏在心中的爱慕之情勾了起来。
自打人来了京城,许元驹便如同被人勾了魂一般,日日的泡在人身边,无论是真心还是白银,都在人身上咋了不少。只可惜他对人所有的真情实感,到头来都变成了陵王算计赵悯生的筹码。
如今想来,实在是让他追悔莫及。
“虽说的确折进去不少的银两,但目前来看衣食住行还算无忧,无需殿下伸出援手。”
许献瞧着赵悯生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低下头,默默的说了一句。
这种时候,如若是赵悯生打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痛骂他一顿,可能还能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像是他如今这样,丝毫怪罪之意都没有,反倒会让许献的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
“那这些东西,你就还是别动了,全都留给我们督公吧。”
赵悯生说着将那本来都递到人跟前的红玉手串,在他眼前绕了一圈,又扔回了自己身后。
那欠揍的样子,直惹得一直扎根于公文之中的谢渊,都忍不住要抬起头来,说人两句。
“殿下又在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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