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媛没表示异议,傅蓝屿也了解他的意思,她接过钥匙,果断转身朝大门方向跑
去。
她的奔跑,仿佛是给那些骷髅一个攻击的信号,它们纷纷挥舞着锋利的骨架,如黄蜂出巢,潮水般涌了过来。
斧子应该算是很笨重的武器,但被乔云铮用起来竟莫名轻巧,他身形矫健,闪电般欺近前去,只见寒光掠过之处,骷髅们有的被削掉了脑袋,有的被削掉了手臂,森森白骨散落一地,碎裂声不绝于耳。
他神色冷峻,倒提着斧子,一步砍一人,径直走向混在队伍里的余梅。
他不确定余梅是否还活着,但只要系统判定余梅还活着,他们三人就没法通关。
察觉到他的杀心,余梅往后退了两步,四周的骷髅架子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就看出曲文安刚才的失策了,如果他没有独自追击,而是先跟大部队汇合,依靠集体的力量,估计也不会那么快就被.干掉。
然而说归说,这种事并拦不住乔云铮。
斧刃横扫如行云流水,乔云铮脚步未停,硬是劈出了一道缺口,直奔余梅而去。
程媛跟在后面,坚硬的棒球棍敲碎了好几只骷髅的头盖骨,她尽职尽责替他清除障碍,力保他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余梅眼神呆滞,苍白脸上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狰狞感。
在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斧子,作势落下的瞬间,程媛用棒球棍及时格挡住了。
下一刻,乔云铮猛地发力,登时砍断了她的脖子。
余梅的尸体轰然倒地。
乔云铮立于原地,本能地闭了下眼睛。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哪怕经历再多次相同的场面,也永远消磨不了那种亲手杀掉同类的心悸感。
他看向旁边的程媛,发现程媛也在叹气。
所有玩家都在地狱般的试炼中,不断磨砺着残酷的铁石心肠。
“云哥,程小姐!”听得傅蓝屿提高音量在那边喊,“门开了!”
说完这句话,她蓦然一个180度的急转身,双手握紧金属拐杖,将追过来的一具骷髅骨架,拦腰劈断了脊椎骨。
乔云铮和程媛没犹豫,当即拔腿飞奔,三人一同突破重围,迅速逃离了远望酒店。
酒店之外,漫天风雪。
院子里错落的几盏灯,光影微弱,仅能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乌云蔽月,狂风夹杂着冰冷雪粒
,一阵阵灌入衣领。
寒意彻骨。
三人目前正身处高山之上,前方是影影绰绰的树篱迷宫,后方是穷追不舍的骷髅大军,而那辆可以通关的雪地车,还不知道藏在哪里。
傅蓝屿戴上帽子,又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把自己裹得像一只树袋熊。
她的声音,在寒风里被撕扯得断断续续。
“雪地车……迷宫里……我们……掉队……”
乔云铮比划了个OK的手势,转头高声向程媛传达。
“雪地车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藏在迷宫里,我们直接进去,记得一起行动,掉队可就找不到你了!”
程媛:“记住了!走!”
迷宫的地形曲折回绕,四面高大茂密的树篱,似乎已有许久没有修剪过了,枝叶放肆生长,探出来的部分尖锐锋利,若不是大家都穿着羽绒服,恐怕在奔跑的过程中,全身都要被划出血口子。
越是在这种时刻,就越考验玩家的体力、耐力和定力。
这三项综合起来,叫作实力。
程媛始终用棒球棍探着右侧的树篱,确保每一次都是向右转弯。
都说进了迷宫,只要一直往左或往右走,就能找到出口。
这是比较原始的笨方法,但运气好的话,总能出去的。
……前提是运气好。
“傅小姐,乔先生,你们俩运气怎么样?”
那些骷髅在风雪里奔跑的速度特别快,傅蓝屿刚把一只追到近前的骷髅砸翻在地,闻言冷漠一回头。
“非常不怎么样,别抱希望。”
“……”
乔云铮忽然用力扯住了傅蓝屿的手臂,强迫她停住脚步,他指了指那只倒地的骷髅。
“有东西。”
的确有东西。
有一枚幽绿的光点,萤火虫似的,正从骷髅的头腔里飘出来,宛如鬼火。
鬼火于半空中飘飘悠悠,即使隔着风雪,也看得格外清晰。
“它在朝反方向飘。”傅蓝屿忽然如梦方醒,“跟着它说不定可以出迷宫!”
她一说完,程媛也反应过来了。
“那这么点光不够,再多砍几只!”
于是三人联合一致,改变行动目标,开始了骷髅狩猎行动。
迷宫地形复杂,有些骷髅跟丢了,分散在各个岔路口。
秉持着遇见就打死的原
则,乔云铮在前方开路,两位姑娘在侧翼支援,出手狠辣绝不拖泥带水,不晓得又砍倒了多少只。
数不清的幽绿鬼火,接二连三又汇入了最初的光点,慢慢凝聚成了灯笼似的光晕。
光晕一路向前飘移,穿过树篱迷宫的无数分支,成为了茫茫风雪中唯一的指引。
积雪深厚,三双靴子在雪地上延伸出扎实的脚印。
乔云铮刚在转弯处将某只意欲偷袭的骷髅,一斧子砍成两半,对方的利爪堪堪划过他胸前衣扣,他后退一步,下一秒就感觉傅蓝屿拽住了自己的腰带。
“没事吗?”
“没事。”
他垂眸朝她笑了一笑,虽说风饕雪急,她未必看得清。
这条极寒的路,仿佛望不见尽头,也令人毫无时间概念。
直至三人的手,冻僵得几乎连武器也握不住,那团雾蒙蒙的鬼火,终于四散成星星点点的碎屑,消失在了风里。
程媛一惊,连忙紧走了两步,结果在转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她蓦然欣喜地叫出声来。
“在这里!”
那辆红色的雪地车,正安静停在迷宫的出口,顶端覆盖着一层雪,车门上的老式锁孔莫名发亮。
乔云铮从怀里取出了那枚合在一起的车钥匙,他稳了稳神,将钥匙插进锁孔内。
“我来开车。”
副驾驶和后排的车门都已经开启,傅蓝屿在坐上副驾驶之前,复又转过身来,认认真真看了程媛一眼。
“程小姐是真的很有实力。”
程媛笑了:“你们俩也一样,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合作,我要感谢你们。”
“其实,我还有件事一直疑惑,很想问问程小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程媛坦然道,“你跟我的妹妹很像,这双眼睛像,性格也像——所以对我来讲,和你结盟是别无选择的。”
“那你的妹妹……”
“半年前,永远留在那场黄金局里了。”
傅蓝屿微怔:“我很抱歉。”
程媛忽而咳了一声,或许是为了掩饰那一瞬的眼泪,她低下头去,将羽绒服的衣袖挽上去,露出了手腕的那条红绳手链。
手链的黄金吊坠上,刻着一个“Z”的字母。
“我妹妹叫程芷,她对我说过,如果缘分没尽的话,总会再见的。”
她曾许下愿望,将来在游戏里遇到每一个像程芷的女孩,都要尽力去保护。
就当作活下去的寄托吧。
“傅小姐,希望你最终可以获得自由。”
心口酸涩,傅蓝屿点点头,伸出手去与她相握。
“你也是,要连同你妹妹那份,好好活着。”
逝者已逝,生者多艰,总该有几分卑微的期盼与惦念。
第43章新年
在傅蓝屿和乔云铮顺利回返现实之后,白箫和纪翎也回来了,而且恰好是在元旦的当晚。
转天,大家一起聚了个餐,据纪翎讲述,这次穿越的游戏极其变态,堪比生化危机,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白箫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能打。
果然人不可貌相,哥哥外表是温雅暖男,内在是西装暴徒。
“我靠,这哪是黄金局啊?我穿越这么多次,都没碰上过这么难的黄金局,我怀疑这已经是白金局的水平了!”
面对纪翎的吐槽,乔云铮平静摇头,弯起眉眼笑了。
“纪小姐,恕我直言,白金局的难度,你目前肯定是想象不到的。”
“……真的?”
正给白笙剥虾的顾墨池,闻言也懒洋洋接口:“真的,别去想白金局,白金局是地狱。”
白笙歪头看他:“那你和乔先生,都算是从地狱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了?”
“乔先生我不太清楚,反正我这么久以来为了活着,可是在地狱里杀了不少人。”顾墨池语气是笑着的,但眼底光影却是暗的,“所以像我这种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遭到反噬,付出代价。”
乔云铮没说话,算作默认。
“进这个游戏活到现在的人,谁手上能干干净净?”纪翎恶狠狠咬了下牙,“就算是有报应,也该第一个报应这狗系统。”
顾墨池道:“借纪小姐吉言,我也希望这狗系统能尽早崩溃,不过咱们应该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怪遗憾的。”
“就算我们看不到,总有人能看到的。”
话题谈到这里,气氛一时凝重。
景鹤尽管受各位哥哥姐姐们的关照,接到了聚餐邀请,但身为白银局菜鸡的他,暂时还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默默吃菜。
他配说话吗?他不配。
“蓝姐。”他悄悄给旁边的傅蓝屿夹了一只鸭腿,小声嘟囔,“你就没什么要发表意见的?”
傅蓝屿低头,专心挑鱼刺:“发表什么意见?”
“你口才超绝,舌灿莲花,说几句好缓解一下这沉重的气氛啊……”
她侧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景鹤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下意识绷直脊背,叼着剩下的半根鸡翅也不敢啃了。
结果却见这位姐姐一撂筷子,严肃正经地开了口。
“各位,生与死,报不报应的,咱们预知不了未来,聊也没用,不如聊点实际的。”
白笙好奇:“什么实际的?”
“我算了一下,除夕时间赶得好,大家都不会强制穿越,干脆来我们家,一块儿过个年。”
这七人当中,除了景鹤,要么是鉴于种种缘故,早年间就与父母感情淡薄;要么是因为灾祸失了父母,如今没有牵挂。
所以一起过年,确实是不错的主意。
纪翎很高兴:“好啊,往年我都是一个人过除夕的,今年有你们陪着,我当然愿意。”
“我哥做的年夜饭可好吃了。”白笙笑嘻嘻地吹捧自家哥哥,“这回大家有口福了。”
白箫欣然应允:“各位都没意见的话,年夜饭我就包办了,到时候你们把想吃的菜列个单子给我,我跟纪翎去采购。”
顾墨池对此没有异议,乔云铮笑着看向傅蓝屿,也同意了。
景鹤说:“等我陪我爸吃顿饭,晚上就去帮你们包饺子。”
“那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七个人的酒杯,愉快地碰在了一起。
*
除夕夜,万家灯火,天下团圆。
乔云铮练得一手好毛笔字,他自己裁了幅红纸,写了福字,还写了对联。
“岁岁平安日,年年如意春”,清隽有力的十个字,代表了最平凡而现实的愿望。
傅蓝屿正帮他把对联贴在门口,忽听屋内白笙在惊叫。
“天呐!我把吊钱撕坏了一个!”
顾墨池气定神闲:“不要紧,我就猜到你会撕坏,特意多买了好几个。”
“……喔,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这时傅蓝屿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景鹤,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最近一有事总习惯性找她,都不找乔云铮了。
“喂?”
“蓝姐!”景鹤兴高采烈,“我爸给你和云哥都买礼物了,晚上我给你们送过去!”
“……带你过关又不是没收钱,礼物就不必了。”
“得送得送,我爸很讲究这个,他说新的一年也要麻烦你们,要图个好彩头。”
傅蓝屿笑了笑:“那替我们谢谢你爸。”
乔云铮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难得笑,也不由得弯
起了嘴角。
“问问景鹤,晚上几点过来。”
“你晚上几点过来?”
“十点左右吧。”景鹤道,“大家要不要放烟花?现在市区禁放了,但咱们可以去梨花镇,那边允许放的——到时让我家司机开车去。”
“行,我待会儿问问。”
“好嘞蓝姐,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傅蓝屿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对联。
听得乔云铮低声问:“正吗?”
“挺正的,走,进屋。”
……
阳台,白笙正踩着凳子,往窗户上挂彩灯和灯笼,那对灯笼是她亲自选的,镂空雕花,会旋转还会放音乐,总之花里胡哨。
顾墨池在下面替她扶着凳子,半晌,不禁叹息。
“这种事儿我来就好了,你都折腾快半个小时了……”
“你不懂。”白笙俏生生斜他一眼,“重要的是过程,自己动手的乐趣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顾墨池想了想,她好像总有把歪理也讲得振振有词的本事。
他挑眉一笑,照旧很有耐心地扶着凳子,不再与她争。
“好吧,你说得都对。”
两人闲聊间,又过去十分钟,白笙慢慢吞吞,终于把彩灯也都挂好了。
她往后一仰,满意端详自己的作品,谁知没注意脚下踩空,瞬间一个趔趄。
幸好凳子也不高,但依然把顾墨池吓了一跳,他眼疾手快,登时拦腰把她托了起来。
白笙下意识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两人就以狗血偶像剧里男女主角初遇时那种一见钟情的方式,深情对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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