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笑着说道:“给纯儿送年礼,难道不算要事?你还记得我们在杭州那时候的约定吗?听闻六分半堂的踏梅寻雪阁中,有许多品种的梅花,我可有幸踏雪一观?”
方应看的三连问,问得我有点发懵,记忆中,我似乎是与方应看有雪中赏梅的约定,但那已是六年前的事情,方应看现在搬出来说,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这踏梅寻雪阁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我的闺房,但园子里确实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梅树,方应看想看,也说得过去。
方应看并没有给我犹豫的时间,说完便站了起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倒像他是踏梅寻雪阁的主人,而我则是要观赏梅花的客人了。
狄飞惊抬起头朝我看了一眼,我对他轻轻颔首,示意无事,然后站了起来说道:“侯爷既有雅兴,那就请这边走吧。”
方应看跟着我往踏梅寻雪阁走去,等过了九曲回廊,他让随行的侍卫彭尖等人都留在原地,我便也开口让狄飞惊留了下来,只与方应看两个人踏入了拱门中。
此刻雪下得并不大,但昨日的积雪未消,园子里到处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这园子里的梅树不仅种类繁多,而且造型别致,红梅、绿梅、白梅、腊梅……各有各的美,有白雪映衬,更是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香清淡雅正,冬日里用梅花雪水煎茶,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我自然不会煮茶给方应看喝,我请他喝这带着梅香的西北风已算够客气的了。
进入园中后,方应看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像是真心赏梅,我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落后几步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的动作与神情中探测到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方应看在最大的一棵红梅树下停步时,我也在一旁的白梅树下站定。
方应看侧过头来望望我,又抬起头瞧了瞧我头顶的梅枝,感慨道:“经霜更艳,遇雪尤清,纯儿,无论是这白雪还是这白梅,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
面对方应看的夸赞,我除了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虽然我内心已经将方应看当做了最大的反派BOSS,但表面上我们俩并没有撕破脸,蝙蝠岛一战时,他没伤害我半点,反而将伤害我的人打死了。再加上今日他又是送礼又是夸我,我也不好分分钟变脸赶他走,得想个办法才是……
我望向方应看头顶开得正艳的红梅,说道:“比起白梅,我倒是更爱这雪中的红梅,张扬耀眼,开得恣意。上回有幸见到侯爷的枪法,惊为天人,不知今日纯儿可有幸见识一下侯爷的血河剑法?”
方应看挑了挑眉,他大约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但观他神色,竟是更为高兴了一些,只听他道:“那纯儿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找彭尖取剑。”
方应看说着,便施展轻功朝园子入口飞去。他的轻功也很不错,踏雪无痕,身轻如燕,只见玄色衣袍在风中起舞,没一会儿,方应看就从彭尖那里取了剑回来,直接飞.身在梅树间的空地上挥舞了起来。
血河神剑不愧是血河神剑,方应看持剑在手,整个人就像开屏的孔雀,尽情展示着他高强的武艺。我倚在梅树上静静观摩研究着方应看的剑法,寻找破解之道,但我很快发现,要破解方应看的剑法,首先得找到一柄神兵,否则很容易在对战时把自己的剑给折了,毕竟这血河神剑看起来威力很强的样子。
西门吹雪赠我的剑比较轻薄,不适合用来与方应看对战,倒是苏梦枕的红.袖刀,看起来与方应看的血河剑更搭一些。我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毒.药与方应看更为相配,他这神.枪.血河我是打不过打不过了。
等方应看耍帅完毕时,雪都下大了,最后方应看还摆了个吹落剑上雪的pose,让我不由笑了起来,毕竟京城刚下雪时,我就已经cos过西门吹雪的经典造型了,我还用飘落的梅花瓣摆了个爱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句形容雷纯的经典台词一定要出场嗯!
彭尖:侯爷最帅!为侯爷打Call!
第85章爹爹跑啦
方应看如此卖力耍帅,我也不好意思一点儿回应都不给,便给他鼓了鼓掌。方应看挑了挑眉,收剑还鞘时还不忘用剑气卷起地上的雪花与花瓣,在我面前竖起了一道美丽的帘子。
随着雪花与梅花瓣纷纷扬扬洒下,方应看俊朗的面庞更加清晰,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颜值很高,而且非常自信,如果出道的话,绝对是顶级流量,老婆粉一堆的那种。但长了一张俊脸也遮盖不了他曾经做下的事情,就像无花,就算表面上清冷如谪仙,但犯的坏事暴露时,一样令人觉得面目可憎。
我心思转了转,望向方应看说道:“雪下大了,既已赏过梅,我们便回前厅吧?侯爷穿得单薄,别冻着才好。”
我这话前半句听着是赶客,后半句又加上了关心,料想方应看也不会动怒。事实上雪真的下大了,方应看不怕身上落满雪,我还怕打湿了衣服呢。
方应看望向空中的飞雪,伸出手接住雪花,感慨道:“我还记得纯儿说过,下雪时如果牵着手一直走下去,便可以共白首。六年过去,我还记着纯儿说的话,纯儿自己是忘了,还是……心中有了想要与之共白首之人?连与我多待一刻都不愿意?”
我是真没想到,当年随口提起的事情,方应看一直记到现在,看来如今我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带上自己的理解,还要加一波回忆杀,难道上回在神侯府,我跟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我深呼吸了几下压下心中的烦躁,对方应看说道:“让侯爷失望了,我的记忆力确实不太好,别说六年前发生的事情,一年前发生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人总是该向前看,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又有什么意义呢?至于我想与之共白首的人,他暂时还没有出现,我希望他是一个盖世英雄,能够退除外敌,消灭佞臣,让百姓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等天下太平之后,我与他可以游遍江湖,吃遍天下,在风雨中携手,在风雪中白首。”
方应看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我头上落下的雪花,问道:“纯儿,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自然是发自真心。”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江湖儿女,义字当先,我不是会沉溺于儿女私.情的人,我心中有丘壑,料侯爷应如是。”
我见方应看有所动容,又接着说道:“侯爷知晓一年前我在西湖落水失忆之事,人人都以为我是失足落水,或者被迷天盟的人威胁,才跳水自救。实则我是自尽,因雷损逼我入京履行和苏梦枕的婚约而自尽,只不过我碰巧被无花救了上来,又失去记忆,才会入京卷入这风雨争斗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便是我。侯爷若还想像之前那般将我囚在密室之类,你得到的要么是我的尸体,要么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方应看沉默了,他的手仍然挡在我的头顶,为我遮住风雪,身体却僵硬了许多,像是一时之间无法消化我说的内容。但我知道,方应看这回相信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而非敷衍他了,只是他究竟是会改邪归正,还是将自己的真面目藏得更深,我就不知道了。我虽然是大夫,却不擅长医心病,毕竟经脉、骨骼、腑脏药石可医,而黑心之人药石无医。
方应看最终连盏热茶都没有喝,便离开了六分半堂。他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很是萧瑟,我不知道他是在我面前装可怜,还是他真的被我触动到了,我希望是后者,这样京城可以安稳许多。
***
除夕夜,我将替身傀儡留在了六分半堂,与众位堂主一起吃年夜饭,对表现好的成员予以嘉奖和鼓励,还进行了抽奖活动和才艺表演。至于我真正的身体,则去了大理无量山底,与爹爹团聚。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爹爹并不在山谷中,而他隐居的小屋里,则留了一封书信给我,看上面的灰尘,爹爹离开已有一段日子了。
我看了信才知道,爹爹这隐居生活时间长了,不免觉得无聊,还是决定踏入红尘中,做一名游医,行走四方为人看病。爹爹让我不用担心,他继承了关七的武功,这世上没几人打得过他。
爹爹自然是比我厉害许多,不用我担心他的安危,倒是他游走四方之时,听到我的消息,不知会作何想。我收好信走出了小木屋,爹爹虽然不在,但不妨碍我在小木屋顶上坐一会儿,看会儿星空想会儿他,想会儿家。
***
新的一年到来时,京城的雪停了,当天空放晴时,让人感觉日子也变得明媚起来。半糖奶茶铺上了热饮新品,致力于让顾客喝了之后胃暖人也暖,将奶茶捧在手心时,有一种捧着暖手炉的快乐。
我坐在奶茶铺的二楼看进进出出的客人时,发现了两位我感兴趣的客人。一位是甜水巷鼎鼎大名的李师师,一位是上回来喝过奶茶的卷毛书生。这两位客人一位言笑晏晏,一位愁眉不展,我应该先去见见哪位客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每天都致力于让大家省小钱钱嗯!明天!绝对!会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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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青云难上
李师师是我一直想见的人,她看起来心情不错,与她闲聊几句,应该会让这个午后变得很快乐。而卷毛书生愁眉不展,看起来心中有很多想不开的事情,怕是我想见他,他也不一定会同意与我这奶茶铺的老板娘会面。
我思考完毕之后,便去了李师师坐的雅间给她送奶茶和果盘,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卷毛书生竟与李师师是认识的,两人对坐着合奏琴曲,我站在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发现无论是李师师还是这卷毛书生,都是弹琴的好手。两双漂亮的手抚在琴上,光是这样看着便赏心悦目。
等到琴声渐歇,我端上茶点果盘,鼓了鼓掌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二位雅奏,令我这铺子蓬荜生辉啊!”
李师师福了福身子,与我打招呼道:“师师早就听闻半糖奶茶铺中的饮品品种繁多、口味独特,老板娘更是一位奇女子。今日得空,师师便特地来尝尝这里的奶茶,没想到还能有幸见到老板娘,看来今日确是个好日子。”
我笑了笑,摘下面纱说道:“师师姑娘才是名动京城,我一直想去甜水巷听姑娘弹唱一曲,未料得今日未出门,便得偿所愿。如此缘分,我自当以真面目示人。这位是师师姑娘的朋友吗?”
我望向卷毛书生,弹过一曲后,他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一些,不过眉眼间仍有着化不开的愁绪,也不知遭遇了什么,面对李师师这样的倾城佳人都无法纾.解。
“在下顾惜朝,幸会。”顾惜朝朝我抱了抱拳,从他的动作上,我发现他可能会武功,而非一个文弱书生。也许是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我先前才会没看出来吧。
李师师微笑着说道:“顾公子弹得一手好琴,前些日子,我与他在书肆恰巧看中同一本琴谱,便这么认识了。”
原来李师师今日与顾惜朝是约好了在我的奶茶铺相见,共谱新曲的。我觉得李师师也是一位妙人儿,她约人不约在甜水巷,反而约在奶茶铺,也不知是为顾惜朝省钱,还是其他。
顾惜朝穿着一身青衫,那青衫看得出水洗过多次,再观他身上的挂饰,也看得出家境贫寒。难道正因为这点,他才会愁眉不展?毕竟李师师如今是甜水巷最红的,想见她一面可得花不少的银子。
我不由脑补了一段落魄书生与青.楼.花.魁之间的虐恋情深,但我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当李师师离开后,我问起顾惜朝心中可有过不去的坎儿,我也许可以帮到他时,顾惜朝竟对我说,他想加入六分半堂。
我十分震惊,虽然我摘了面纱,但一般人哪里认得出我?而且我对顾惜朝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他若见过我,我不会不记得他这很有特色的卷毛,难道他是在什么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见过我,知道我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
顾惜朝长长作揖道:“三年前在杭州,顾某有幸见过雷总堂主,听人说起你的身份,刚才总堂主摘下面纱,顾某实在惊讶,又觉得这是上天垂怜,给了我最后一个机会。”
我喝了口茶细细打量起顾惜朝来,他想投靠六分半堂,倒不是不行,毕竟他的举止谈吐就不错,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江湖草莽自然好相处得多,但我好奇的是,他年纪轻轻究竟受了怎样的挫折,才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我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盏,问道:“你想加入六分半堂这并不难,只是我看你打扮,不像江湖人士,倒像是个书生,为何不去考科举做官,反而想要加入江湖势力,过刀口舐.血的生活?你就算是想攒钱为师师姑娘赎.身,也该去做些赚钱的营.生呀?”
顾惜朝手握成拳,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曾考科举,中了探花,可因为我出身贱.籍,所以被除名了。科举这条路行不通后,我凭着一身武艺投了军,可在军中,武功高低与否并不重要,没有钱财疏.通关系,便永远只能当一个无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