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回去,王翠翠跟牛蛋都急得哭了起来,等到了晚上,无人做饭,爷仨大眼瞪小眼,俩孩子饿得又哭起来,最终只能王翠翠去做。
虽然说秦氏平素也会让王翠翠干活,但灶房做饭的事情不大让她做,主要是怕浪费粮食,因此王翠翠并不太会做饭,一不小心把一壶油都给洒到里面缸里,手忙脚乱地去收拾,面缸打翻了,尽数掉进了水缸里!
这下子咋办?王有财实在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带着俩孩子去找老二。
王翠翠暗自高兴,她这下子可以吃到肉了!据说二叔家好多好多肉呢。
到了福妞家门口,王有财上次被老鼠夹子夹到了脚,这回小心多了,也不敢进去,就在门口喊:“二弟!帮帮忙!你这两个侄儿侄女都要饿死了!你大嫂回娘家去了,我实在是不会煮饭,可否让弟妹做一顿饭让孩子们吃?”
卫氏与王有正在屋子里听到,都不想出来,福妞好奇地说:“爹,娘,咱们不是都断绝关系了吗?”
王有财在外头喊了好一会,声音都要哑了,也有些恼怒了:“二弟!我好歹是你大哥!你难道见死不救吗?娘在底下知道了也会寒心的!”
这让王有正脸色一冷,他走出来,拿着一把铁锹,铲起来一铁锹的雪,直接朝他们三人扔了过去。
“滚!”
王有正身材高大,王有财矮小一些,一下子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王翠翠跟牛蛋又冷又饿,嘴唇哆嗦,牛蛋恶狠狠地看着王有正:“奶奶死之前说过,二叔你天生绝户,往后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饿了,快给我弄吃的!”
他小小的人,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王有正都气笑了:“需要我再告诉你一遍吗?咱们生死都跟彼此没任何关系了,你们饿死是你们的事,我东西吃不完那也是我的事情,若是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他刚说完,卫氏与福妞也掀开门帘子走了出来,两人都穿着簇新的棉衣,都是白白嫩嫩的,脸颊上微微有些肉,好像是吃胖了些。
瞧着福妞身上的棉衣,头上戴的簪子,王翠翠瞬间嫉妒了起来。她恨不得把福妞的衣裳拔下来穿子身上。
见二叔这般绝情,王翠翠大声说:“二叔!福妞乃是个丫头片子,将来给你送终的人只有牛蛋,二叔难道不怕牛蛋不管你?牛蛋饿了,二叔有东西吃,何苦不拿出来带我们吃呢。”
她话音一落,王有正没命地铲起来雪往他们身上泼,三人被雪砸得几哇乱叫,赶紧地走了。
最终,门口安静。
末了,王有财只能带孩子们去丈母娘家把秦氏请了回来,一家子倒是没有捞到二房任何好处。
十二月中旬,眼看着快过年了,天气也晴了几日。
深山积雪,晴日的时候显得光芒万丈,风景非常地好,因着关了那么多日,福妞也想出去走走,卫氏与王有正不放心,还好田大路来找福妞玩,说是就在福妞家不远的地方,去碰碰院子看看有没有冻死的麻雀之类的抓回来烤着吃。
田大路信誓旦旦:“我会保护好福妞姐姐的!”
福妞也跃跃欲试,卫氏只得笑道:“那行,你们两个可不能走远了,只许玩一炷香时间就得赶紧回来。”
她话音才落,福妞跟田大路便带着小篮子出门了,两人往前走了没一会,就听到一群小孩再叽叽喳喳地说话。
“前头那条小溪被日头一晒,雪都化了!里头有不少鱼,走,咱们去抓!”
见那群小孩都朝小溪跑,福妞跟田大路对望一眼,也要去。
两人想着,去了就回来,也不算什么,可却不知道,前头有路等着他们呢。
那群孩子为首的便是崔惜,崔惜出来转悠了好几日,实在是家里整日哭声不断,她受不住,便出来瞎转,今日瞧见福妞也出来了,便计上心来。
她爹的伤可都是福妞的爹造成的,这仇不报不行。
前头那群小孩走远了,福妞跟田大路跟了上去,地上的雪都还没有化,原本福妞走路是很小心的,却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踩空了,直接顺着雪往斜坡下面滑了下去!
她哎呀一声,顺着斜坡滑出去好远,田大路赶紧从旁边小路想要绕过去救她,却见前头去抓鱼的孩子们都回来了。
“田大路,你怎的在这?”
“我福妞姐姐掉下去了,你们帮我去救她好不好?”田大路急得不行。
村里小孩子们大多都喜欢福妞,大伙儿便互相照应着往斜坡下方走去,崔惜也想看看福妞摔坏了没有,便也跟着去了。
福妞从山坡上的小路滚下去,身上黏的都是雪,她觉得腿疼胳膊也疼,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摔到了一处凹坑里,身下都是雪。
“这是哪里?”福妞站起来想找出路,却瞧见一处山洞口。
她不敢进去,想着有些害怕,转身便要走,却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声,听着这声音,似乎那人很难受,连着咳嗽了半日都没有停下来,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福妞犹豫了下,心里头害怕,但想到自己爹爹每逢去山上都会或多或少地遇见危险,她也希望爹爹在那个是有人帮助,设身处地这么一想,福妞大着胆子往里走:“有人吗?你怎么了?”
山洞里坐着个清瘦少年,约摸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偏瘦,面容苍白,身上的衣服显得十分宽大,他用衣袖挡着脸,咳得心肺都要炸裂开来了。
齐昭一边咳嗽,一边听着山洞口的脚步声,以及那小姑娘稚嫩的喊声,心里一下一下跳得更快,就咳嗽得更厉害。
他抓紧衣袖,从未如此紧张过。
上辈子,齐昭九岁那年被人设计染了咳疾,被悄悄地送出宫找神医治病,半路上便被人毒打一顿,扔到了这个山洞里。
这儿很偏,一般没有人会来,齐昭原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救了他。
小姑娘家穷,奶奶偏心得厉害,却时常从不多的吃食里抠出来一些分给他,就这样,竟然也慢慢地治好了他的病,甚至,小姑娘的爹娘还收他为义子,小姑娘则是成了他的义姐。
只是,他一次未曾喊过她姐姐。
十六岁那年,他回京了,带着不多的胜算,扳倒了从前残害他的人,浴火重生,成了东宫之主。
待他带了大队人马来接义父义母以及他的福妞之时,却发现义父义母已经染病去世,福妞儿由奶奶做主嫁给了个地主的儿子,那家人不仁不义,由着福妞被小妾摁入了水井中淹死,死之后都未曾把尸体捞上来……
齐昭想到这些,就觉得骨子里都是恨意。
上辈子他一声未娶,孤独终老,过继了旁人的儿子作为后代,日日受万人朝拜,却带着巨大的遗憾撒手人寰。
若有来生,他必定要护福妞周全,不叫她吃一点苦。
咳嗽声越发厉害,福妞悄悄走到山洞口,往里探头:“你……怎的了?”
齐昭抬头望去,小姑娘脸蛋儿圆润,大眼睛水灵灵的,宛如一头可爱的小鹿,她站在那里,忧心忡忡地看着齐昭。
是他的福妞,没错了。
他终于,又找到了福妞。
齐昭一口气没有上来,昏了过去。
第17章
见那清瘦少年倒了下去,福妞儿吓了一跳。
她赶紧上去扶住他:“你怎的了?”
人没有回应,福妞儿却触到他手凉得如冰块一般,此时福妞儿顾不得其他了,握住他手一个劲儿地搓,总算将人搓得稍微热了些,她想起来她爹娘说的人昏倒时掐人中便可醒来,便要伸手去掐人中,她力气小也不敢用大力气,死活没法把人弄醒。
此时外头传来喊声,田大路带着一群人在喊:“福妞!福妞你在哪!”
福妞赶紧冲出去:“你们快来呀!这儿有个人!”
一群小孩进去,崔惜也跟着进去,只见山洞里一个清瘦少年靠在石头上奄奄一息。
他实在是太瘦,面颊凹陷,瞧着都是病气。
崔惜厌恶地遮住口鼻:“这人是快死了吧。”
福妞着急:“咱们不如把他抬回去看看能不能救回来,他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毕竟是个大活人。”
可大家伙儿面面相觑。
“带回去不要银子的?不吃东西么?谁有银子给他治病呢?”
“就是,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口粮,我不敢带去我家。”
“福妞、咱们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田大路上前劝道。
可福妞却觉得这人可怜的很,坚持要带下去,崔惜冷笑:“那你便把他带回去,你总是这般单纯善良,谁人不夸你呢。”
她语气酸溜溜的,福妞也顾不得了,跟田大路一起把这人给救了回去。
其他孩子原本都以为福妞爹娘会责怪她带了个拖油瓶回来,可没想到卫氏只是怔了下,便拿出来红糖冲了一大碗红糖水给这人灌了下去,而后又拿出来厚厚一床棉被给他盖上,好一会儿,这少年身上总算热乎了。
其他孩子见福妞家啥冲突也没起,便都回去了,崔惜心中更郁闷,原来福妞一家都如此虚伪!
这会儿当着旁人在扮好人,可她笃定等大家一走,福妞家必定还是要把这少年扔出去的。
毕竟药费口粮都是很贵重的东西,谁会花在陌生人身上呢?
可她想岔了。
福妞内心愧疚:“娘,这人实在太可怜,我便救回来了,往后福妞少吃一些,咱们留他下来好不好?他在外头肯定要冻死的。”
她可怜巴巴的,卫氏笑着摸摸她头:“家里不缺那点吃的。”
卫氏瞧了瞧床上的少年,皮肤白净鼻梁高耸,嘴唇白得没有血色,身上的衣裳摸着像是好料子,只是具体有多好卫氏也就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心里也有了思量,若这孩子当真没人管,收留一阵子也未为不可。
齐昭是晚饭后醒来的,他做了个温暖的梦,梦到福妞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帮他暖着,可醒来之后却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屋子与上辈子福妞住的地方完全不同!看着干净舒适,身上的被子又厚又暖和,上辈子福妞一家的东西几乎都被奶奶搜刮了去,哪里会有这种好东西?
齐昭一惊,难道救自己的不是福妞儿?!
他赶紧掀开被子要下去、却见着外头走进了个少女,她穿着梅花小短袄,团团脸儿白如玉,瞧见他醒了便笑:“呀!你醒了?还难受么?我娘做了鸡蛋羹,你要不要吃一点?我去拿!”
她放下水盆正要走,齐昭一把抓住她胳膊,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地说:“福妞儿。”
福妞儿一愣:“你怎的知道我名字?”
“方才听见你娘喊你。”齐昭声音平稳简单带过。
他心里诸多疑问,却都不适合此时说出来。
卫氏听到声音进来,关切地问了齐昭几句,问他为何一个人在荒野里。
齐昭眸子闪了闪,瞧见卫氏觉得眼眶发热:“因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晚辈本是要投奔远房亲戚却扑了个空,途经此处体力不支染了咳疾,幸得令爱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他一言一行甚为规矩,也毫无漏洞,卫氏惋惜地说:“你既然身子虚弱也无处可去,便留在此处先歇息歇息等来年春暖花开再说其他的吧。”
王有正也跟了进去说:“我们一家三口都是普通农户,不是什么坏人,你且放心住下。”
齐昭掐住手心,上辈子以及这辈子,他不知道得过多少人陷害,仅有的温暖都是从义夫义母以及福妞这里得来的。
如今重新再见,心底涌动的思绪如潮水一般,却又怕吓到他们,只能先咽下去。
王府里多少人在盯着他,他如今只能先在此处慢慢养身体,等养好了再杀回京城。
这一次,不管任何缘由他都必须要把福妞一家带回去。
卫氏问了齐昭的姓名以及生辰,齐昭想到上辈子自己如实说了生辰,便成了福妞的弟弟,便赶紧说道:“我叫齐小五,是奎未年生人,生日是二月二十九。”
他故意把自己的生日说的提前了一年,这样就比福妞大了。
可卫氏笑吟吟的:“小五,你真是二月二十九的人?”
齐昭点头:“当真。”
卫氏笑道:“那你就不可能是奎未年生人,奎未年二月只有二十八日,你应当是记错了哦,你跟福妞是同一年的,福妞二月初一生人,你得喊她姐姐。”
齐昭面色一僵,他急着改了年份,却没有想到自己生辰日的特殊,竟然最终还是成了福妞的弟弟!
自打这日开始,福妞待他极好、一句一个“弟弟”,齐昭面色难堪,趁着无人时低声咳嗽几声说:“不许你再喊我弟弟。”
福妞正在给他剥炒好的蚕豆吃,据说这东西能止咳,她有些讶异:“为什么不能喊?你比我小二十多日,个儿也比我矮,我喊你弟弟再正常不过了。”
齐昭眉头一皱:“我将来会比你高。”
福妞笑眯眯的:“可是,你还是我弟弟,因为你比我小,齐小五,你得喊我姐姐。”
齐昭面色涨红,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发觉自己明明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但面对福妞时却思维混沌得厉害。
福妞见他神色不对,伸手摸摸他额头,一惊:“呀!你起热了!”
齐昭身子极差,因着自小被王府中人蓄意残害,这几年不是起热便是咳嗽几乎未曾消停过。
福妞吓坏了,以为是自己喊他弟弟把他气着了,赶紧去喊了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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