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妞的确还是没开窍,她瞧着齐昭开心,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心里头想着,也许自己是做姐姐的,见着弟弟哪里有不开心的?
一路上福妞大多时间是与爹娘待在一处的,可走着走着,穆林过来求助:“王老爷,王夫人,王姑娘,我们王爷不肯喝药,这可如何是好!”
王有正眸子一沉:“小五也太任性了,他如今身子不好,又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做,不喝药怎么能成?”
穆林又问:“敢问从前我们王爷喝药,都是如何喝的?”
福妞想起来以前齐昭喝药,很苦很苦的药他都是当着她的面一下子喝完,有时候体力不支的是,福妞便一勺一勺的给他喂进去,有时候她爹娘都喂不进去,只有她能喂进去。
“那我去喂吧。”福妞提出来。
她下了车,去了齐昭的车厢里,他的马车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就显得有些空旷,齐昭正斜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一路上都在看文书,的确是很累了。
福妞看着桌上的碗,皱眉:“你怎的不喝药?”
齐昭睁开眼:“太苦了,手也没力气。”
福妞叹气,只好坐过去,端着碗喂给他,一勺一勺,齐昭竟然也喝光了。
其实那黑乎乎的药只是清热的药罢了,齐昭如今身子还不错,并没有什么病。
但这清热的药也苦,只是福妞喂的,他喝了一碗,还想喝第二碗。
齐昭许久未见福妞,也就初见时说了几句话,但为了设法让他们来京城,又是装晕又是生病,还有许多话都未曾好好说。
“你瘦了许多,是不是不好好吃饭?”齐昭问。
福妞收回来空碗:“没有,你既喝完了,我便下车了。”
可齐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男人的手力气很大,虽然他在控制了些力道,但福妞仍旧觉得他抓的很紧。
“福妞,你看看我。”
福妞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齐昭后悔又歉疚:“都怪我那个舅妈,从中作梗,我竟不知道我收到的那些信,几乎都不是你写的。”
福妞抿嘴:“信?你收到了信?”
“是,这几个月,我时不时都能收到你的信,都是她找人仿写的,原本我因为你是在练字是才水平不稳,如今才知道那都是假的。”
其实,齐昭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错在享受那些假信里的甜言蜜语,他不敢相信那是假的。
福妞这才明白,他不是不给自己写信,是被人拦住了。
不知道怎的,她心中舒服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我先下车,你好好休息。”
可齐昭依旧不松手。眼中透着股子渴望:“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福妞心中也有些乱,她不敢去想太多,却也克制不住,但想了之后又觉得虚无缥缈,没有方向。
“好,你说吧。”她坐下来。
可齐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只浅笑说道:“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看烟花,看孔明灯,这会儿正赶上赏菊大会,京城有一处菊花园子,里头的菊花数不胜数,可堪满城尽带黄金甲。”
福妞被他带的也有些向往,却问道:“你不忙吗?你在王府的日子不会有人为难你吗?”
她问好,齐昭心里一软,笑道:“我不忙,你来了之后我还忙什么?就算有人要为难我也无事,我为难回去便是了。”
那齐南不是没有动过手脚,只是好几次都被齐昭设法还回去了。
如今他们的马车后头不知道都跟着什么齐南的什么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动手,若不是齐昭安排的人护卫周全,想必就出事了。
齐昭想起了什么,便说道:“京城的一切都好,只是没有你,我日日都觉得缺少了什么,心里头冷的很。”
他说了这话,福妞也不知道如何答,想了下说:“那我与爹娘在京城陪你几日,等你好全了我们再走。”
齐昭低低嗯了一声,其实心里根本没有想过让他们走。
路上行了差不多七日,因为走得慢,因此耽搁了不少的时间,等到了京城,福妞从马车窗子里往外瞧,京城格外繁华,路上随便一个行人都穿戴得十分奢华,跟他们在永州时见过的大户老爷差不多了。
王有正与卫氏都活了半辈子了,见到这繁华的场景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马车行了一炷香,停在了齐昭如今住的王府外头,这已经不是顺安王府了,是他如今单独居住的瑞王府。
这府邸位置极好,院落别致宽敞,简直如花园子一般,乃是前朝的将军府,因为齐昭喜欢,他爹便赏赐给他来住。
齐昭读自个儿住着,倒是寂寥的很,下人们每日除了打扫屋子也无事可做,如今忽然来了贵客,都热情的很。
穆林透了口风,说这三人是王爷极为爱重之人,下人们自然又是一百分地看重。
王有正与卫氏应接不暇,十来个丫鬟围着他们照顾,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夫人,倒是喊得他们跟做梦一般。
还别说,有钱的滋味真的好!被人这样伺候着,那心里头就是再不开心,也都能被哄开心了。
府里还请了戏班子,要王有正与卫氏去看戏,两人也就原先在潭州时偶尔得空去看过大戏台,如今王府里请的戏班子都是京城有名的,自然比外头那些更是好看,王有正与卫氏看得津津有味,竟然一时连福妞都给忘记了。
此时福妞正在更衣,一路上颠簸,虽然马车很是华丽舒服,但长途跋涉也会累。
她打开自己的包袱,想找带来的换洗衣裳洗个澡,却见一个小丫鬟笑容满面地说:“王姑娘,我们给您准备的有衣裳,您不必再换,方才小桃鲁莽,竟然把您带客房来了,我带您去您的屋子。”
福妞初来这里,也有些拘谨,这丫鬟说什么便是什么,跟着换了个屋子。
一进到这屋子,福妞就愣住了,这屋子的确比方才去的那间客房要精美许多,墙上挂着字画,地上铺着精致的毯子,处处都是漂亮的摆件玩意儿,红珊瑚好大一棵就随意放在那里,梳妆台上几乎都摆满了珠钗胭脂等物,全是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她有些愣怔,赶紧退了出去。
“这位姐姐,这屋子是谁的?只怕我在这里换衣裳不合适,我还是去客房。”
丫鬟笑道:“王姑娘,这屋子就是您的!您先前还未来时,王爷便要我们安排,把屋子都装扮好,王爷亲自来了好几次,这里头的东西都是王爷过目的,方才还让人问您若是不喜欢,就再送新的来。”
福妞哪里会不喜欢?她心中震撼,齐昭竟然如此用心!
这几个月,他一直都在计划给她准备这间屋子。
可是,她又以什么身份住呢?
丫鬟拉开衣橱,里头也都是给福妞事先做好的衣裳,每一件都是好看的。
福妞挑了一件浅碧色的长裙,换上之后自己低头一瞧,这裙子的布料摸着就与从前穿的衣裳都不一样,顺滑轻盈,绣花的针线摸着仿若不存在,但那花样子却如真花开在裙子上一般,似乎都能闻到香气。
丫鬟笑眯眯的:“王姑娘,这些都是贡品,按照常理只有宫里头的娘娘才能穿得着的,可皇上赏给了我们王爷,我们王爷都留给了您做衣裳。”
原来是这样?福妞摸着那衣裳,像摸着黄金一般,生怕弄坏了。
接着,丫鬟给她挽了个发髻,也不知道这丫鬟的手怎么那般灵巧,不过几下,就给福妞挽好了一个少女发髻,擦上一支玉簪,就显得清纯俏丽,煞是好看。
福妞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唇,方才那丫鬟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口脂,滋味柔美,略带香甜,色彩也好看的很。
她正看着,没注意丫鬟什么时候走了,而齐昭来了。
他也换好了衣裳,天青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衬得人姿如松柏,眉眼冷冷淡淡,好看的很。
福妞正看着镜子,忽然瞧见齐昭也出现在镜子里,吓了一跳。
她立即要站起来,却被齐昭摁在了椅子上:“画好再起来。”
福妞在画眉,她其实不常画眉,因着她的眉毛不描也很好看,但看着桌上精致的眉石,忍不住还是想试试。
但此时齐昭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福妞觉得手有些发抖。
她试了几次,终究没有落笔,正想放弃,忽然齐昭绕过她,站在她右前方,握住了她的手:“别动,我给你画。”
他身上那股子特殊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似乎要把福妞给淹没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那张精致的脸庞就这么安静地出现在齐昭的面前。
他喉咙滚动两下,手里的眉石也有些不稳了。
良久,齐昭都没有画下去,福妞睁开眼:“你还画吗?”
齐昭哑然一笑:“画。”
他小心地在她眉毛上描了几下,笑道:“好看。”
福妞也笑了起来,站起来说道:“你就这么自信?我要去找我娘,让她看看好不好看。”
她才说完,不知道怎么被椅子腿绊了一下,人看着就要往前扑倒在地上,齐昭立即抓住她,直接把人拉到了怀里。
天旋地转,接着是那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紧跟着一声,福妞口干舌燥,伸手要推开他。
齐昭哪里舍得松手,他就那么抱着她,迟迟没有松开。
最后,还是福妞脸都红透了,小声说:“齐小五,你撒手。”
齐昭才堪堪撒手,眸色有些散乱:“你娘在看戏,你想不想看?还是说,我带你四处看看。”
福妞此时脸色通红,自然选择了去找她娘一起看戏。
第45章
瑞王府处处都是极好的,谁人不知道如今新皇失了嫡子,儿子齐南双腿被责打一番之后走路也有问题,三子四子都不大中用,唯有这忽然归来的小儿子手段厉害,颇具才干。
原本朝中不少人反对皇上中用齐昭,认为他才回京城,不过是偶然办了几件得力的事,哪里值得上那般的宠爱?
可齐昭一言不发,肃清朝政,抓出几起贪污案件,搜剿银两上百万两,而被伏击的官员都是朝中一等大员,素来都是名声极好的,如此这般令人心中大震,谁还不服齐昭?
何况水至清则无鱼朝中百官,至纯至正的能有几人呢?
谁不怕齐昭,谁还敢再说什么。
皇上原本对齐昭还有些界限,可齐昭办事得力,又身为乖顺,甚至比死了的齐圳还要强上许多倍,加上他原本心底就最喜欢齐昭母子,如此竟然也就顺水推舟,越发地宠爱齐昭。
只有一次齐昭当着他爹面色森冷,便是他爹在他跟前提起来他娘。
“你娘当初性子软弱,并非我不想保护她,但凡她圆滑些知道如何伺候主母,也不会落得那般的结局,我心里头其实很喜欢你娘的。我会下一道旨意,追封她为皇贵妃。”
齐昭抿嘴,眸子里原本平静的正气与乖顺消散不见,被皇上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知道,齐昭甚是思念亡母,但那又如何?女人对他们皇族的人来说,从来都不是最紧要的。
皇上咳嗽几声,不甚在意地说:“你终究会明白,情情爱爱的又值什么用呢?女人,呵,就是差别再大,又有什么,旧的去了,新的会再来。有时候莫要说一个网页,就是皇帝,也不能由着性子去偏爱哪个女人。”
齐昭声色沉沉:“是吗?但凡真正喜爱,又哪里来的保护不了。”
命都可以舍去,难不成还舍不得这天下。
他回来,并非是为了拿到天下,而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给福妞最好的生活。
若是只为了自己着想,他倒是更喜欢归隐田园,春日与福妞一起种菜看花,走在梨花树林里,赏月,风一吹起来梨花花瓣簌簌掉落,秋日又可以与她一起去芦苇荡里捡鸭蛋,天高云阔,哪里不比皇宫惬意。
兴许是知道自己最后的指望便是齐昭,加上也是亲儿子,何况也有歉疚,皇上难得耐心了些:“往后你便知道了,如今你还小呢。”
齐昭从宫中出去,没有去其他地方,直接让人驾车回了王府。
这会儿福妞正在看池中的锦鲤,肥大的锦鲤在池中游来游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鱼,王有正琢磨:“不知道这鱼能不能吃,吃起来味道如何?”
卫氏掩唇笑道:“你就知道吃!这是人家用来观赏用的!”
王有正也笑:“我哪里知道呢?”
这王府里犹如仙境一般,处处都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
卫氏看了看日头,说道:“小五也该回来了,我去看看厨房里的饭菜,还有他的药如何了。
他们打算的是等齐昭身子完全恢复好,便离开京城,因此卫氏对于齐昭的药饮方面格外地用心。
小厨房里的人对卫氏也十分恭敬,因着整个王府只有齐昭一个主子,这些人见王爷待卫氏非常恭敬,而卫氏对王爷则是一口一个小五地喊,便把卫氏也当成了十分重要的人物,一嘴一个“王夫人”喊着。
卫氏拗不过他们,只得随了他们去。
卫氏去厨房,福妞则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从包袱里拿出来两件之前给齐昭做的衣裳,是一套中医。
齐昭脾胃不好,时常容易受寒,受寒之后食欲不振,会难受上许久,如今九月底了,到了十月天气就会转冷,中衣需要在胸前加厚。
可她拿出来一瞧,自己用的都是棉布罢了,这布料便宜,虽然穿着也舒服,但怎么比得上王府里的东西?
福妞想了想,问身边的翠玉:“你们王爷素日里穿的衣裳都是哪里来的?”
翠玉是自打齐昭被封瑞王之后便伺候在侧的是王府里很惹人喜爱的丫鬟,她笑道:“王姑娘,我们王爷穿的衣裳基本都是宫里绣坊做的,那手艺呀都全国上下绝顶的,否则又怎的能穿到王爷的身上?您放心好了。”
福妞一听,立即把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她做的这东西,只怕的确是不配齐昭穿了。
翠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还在说道:“皇上宠爱王爷,王爷凡事都用的是最好的,旁人哪里比得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满京城不知道多少人都想着嫁给王爷……”
说到这,翠玉有些试探性地看看福妞,她其实不太明白自家王爷跟这位王姑娘的关系,想着试探一番。
福妞心下了然,笑道:“你只管说,我倒是想知道,我这弟弟在京城多受欢迎。”
弟弟?翠玉心中大约也明白了,这家人对于王爷来说应该是像亲人一般的存在,否则,就按照这王姑娘的身世,哪里能嫁给王爷呢?
她大着胆子笑着说起来:“王姑娘,您不知道呢,昨儿个赵侯爷府上的大小姐还来咱们王府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说是来送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可惜,我们王爷说了,一律不见的。”
翠玉逮着个可以肆意说王爷八卦的人,那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说了好半天,福妞轻轻笑道:“那你觉得你们家王爷跟哪家的姑娘最有可能?”
翠玉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说道:“奴婢觉得应当是跟长公主府的二小姐最有可能?上次从宫里头回来,罗二小姐没带伞,是我们王爷撑着伞送她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