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照进来,正好洒在离二人大约一丈远的地方,廊檐上的积雪在无声中融化,清澈的水滴在那墨青色的瓦片上摇摇晃晃,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滴在了地上。
殿下?
谢渊将碗中的菜都已经吃净,抬起头来却发现赵悯生竟还一直在瞧着自己,不禁有些疑惑的唤了人一句。
赵悯生沉溺在自己的脑海中,直到谢渊张口唤他,才勉强平复了心中的慌乱,重新夹起那碗中绿叶菠菜送进嘴里,食不知为的咀嚼着,同时微笑着冲人摆了摆手。
无事,无事。
万幸,如今的谢渊并未经历过前世的种种。
赵悯生如此想着,端起碗来又夹了一筷子白饭,送入口中。
阳光明艳而又清透,随着太阳在空中的滑动,逐渐向屋内蔓延着,可直到最后,却也没能照到屋中这二人的身上,最多也只是映到了二人的脚边,便就此戛然而止。
吃过午饭以后,二人乘着软轿一同步入宫中,太后那边早已属意赵悯生要尽早的除掉皇后,如今听闻二人是为此而来,这点小忙她老人家自然不会不同意。
况且自从赵展出事到现在,一共也没过多少天,那皇后只怕还没从陵王失势的疼痛中缓过神来,要想她静下心来反击,只怕还得一阵时日,所以太后她老人家其实并不用太费神,只是平日里稍稍留意,替人做一道保险而已。
如今京中只是瑞雪初融,可江南那边却已是春风似剪的好时节,李念手持着兵书坐在营中,此时巡察事务已经到了结尾,平日里没什么也要事,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而他手握兵书,认真研习,正当看到刚要有所顿悟之时,却又被帐外的一阵说话声给搅扰了,让他在心急之余不免有些恼火,扯着脖子朝着外面喊了一句。
哪个小子在门外叫嚷!
回,回禀将军,是我,淮王殿下给您送信来了!
说话这人是李念身边的小厮,也是自小跟着他一块儿长起来的体己人,此时正攥着赵悯生传来的密信,站在李念的帐外。
淮王殿下送来的?快拿进来!
那李念方才书看到一半,猛得被人打断心中还带了写怒气,可一听到是赵悯生送信来了,心中便再也顾不得兵书如何,只是一心的让人快点将密信送进来。
这一封信,早在他刚来江南的时候,便一直盼着,直等到了这个时候,让他都以为要回京以后,才能与人共商大事了呢,没想到如今竟然还真来了。
是!
那小厮听了人发话,便手脚麻利的钻进了帐里,朝人微微一礼而后就赶忙将手中那信,交到了李念的桌上。
略微泛黄的信封摆在李念黑色的书案上,从外表上来看,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唯独只有用白蜡封死了信封的开口这一点,能够让熟悉的人瞧出是谢渊麾下的手笔。
李念颇为从怀中摸出一柄锋利的小刀,仔细的将信封划开,刚一抽出信纸便急切的拿到眼前,细细的看了起来。
那小厮站在底下,瞧着自家将军的眉头不断紧缩,心里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还以为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哪想得就在他不断猜想的时候,坐在书案后的李念,却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手指压着那洁白的信纸,在书案上猛得一拍,大喊了一声。
好啊!太好了!
那小厮被李念的这一声大吼,吓得双肩一跳,不自觉的抿了抿嘴,怯怯的看着自家将军,问了一句。
什么太好了?
啧,又忘了我怎么和你说的了?老实做事,别问太多。
李念神情泰然的坐在椅子上,放松的靠着上半身,抬眼朝着人摆了摆手,随即说道。
去,把蒋维叫进来,我有事要让他办。
是。
那小厮听了李念的吩咐,应了声是后,便很快的将那名叫蒋维的人给找了过来。
此人在李念手下随着人征战沙场许多年,也算是李念身边数一数二能靠得住的,此时正站在其帐中,听候吩咐。
明日一早,你便动身前往岭南,无比要在陵王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就打入到他身边。
李念照着赵悯生所说的,一一都给人吩咐了下去,撒好了饵料,之后就可以静静的等着鱼儿上钩了。
至此,宫中与江南这两处,该布下的赵悯生都已经布置完全,剩下的就只有一步步引着赵展往他设置好的圈套里钻了。
这一段时间里,李念与赵悯生书信往来频繁,几乎是每隔五天,便会给人报一次情况,蒋维这小子人很机灵,办事也靠谱,赵展那人生来愚笨,依靠着周围的人依靠惯了,如今一时间身边没了得力的心腹陪伴,他也就如同是失去了脑子。
以至于一些小事,都要依靠着蒋维来办,这也让他很快的就混到了人身边,并且一日更比一日的受人信任。
眼瞧着中计划进展的甚至比自己所预料的还要顺风顺水,赵悯生却依然没有冒进,而是又等了几日,才传信过去,示意蒋维可以开始试着将人往他们所想的地方进行诱导。
赵展这个人从小便颇得皇帝的宠爱,在宫里几乎也是横着走的主儿,如今突然间一朝失势,墙倒众人推,遭受了那么多白眼的他,心中定然愤愤不平,想要东山再起却又没有可以依靠的势力。
而赵悯生所要做的,也就是假借蒋维之手,提醒人让他看清自己的身后仅存的势力。
西陵。
从地理上看,赵展如今身处岭南,距离西陵实在不算远,如果他真的想要与之勾结联系,那也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
只不过与西陵勾结不难,但想要运用好这股被皇帝忌惮了多年的势力,却也断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如果没有长年累月的细心运作,便贸然与之接触,那便无异于是玩火自焚。
可赵展又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他如今一朝从云端落至淤泥,这其中巨大的落差,刺激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所带来的痛苦,足以蒙蔽他那本就不够精明的双眼。
如今的他,已经陷入了狗急跳墙的境地,再加上蒋维在其身边,日复一日的引诱挑拨,不出几日,赵展便十分彻底的栽进了赵悯生提前挖好的坑里,在事先没有与皇后联系的情况下,独自搭上了西陵的人。
待到远在京城的皇后知晓此事时,一切也都已经为时已晚,西陵已经为此而派了使臣前往大楚,来为这个代表着他们脸面的皇子说话,不过几日便要到京城。
听到了这个消息,皇后简直险些就被人气得背过了气去,直呼自己怎么有了个这么蠢的儿子,可又无奈与她与赵展母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如今的情况已无力改变,皇后骑虎难下,只得配合着赵展一块儿冒险,期盼着待到使臣来京之时,可以提前提点人几句,与人共同谋划一番。
转眼间便到了三月时节,京中的霜雪早已经化净了,回暖的大地也开始有偏偏的绿芽出现,微风拂面之时,清爽和煦且带着些许新鲜的青草气息。
初春时节,神清气爽,正是一年之中顶好的时光。
每当这个时候,皇帝总是喜欢到京郊的猎场打靶围猎,往年都是赵宁赵展和那些相对来说得宠的皇子陪着一块儿。
gu903();从前的赵悯生并不受宠,这种好事从来也都轮不到他,所以今年是赵悯生参与到其中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