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没那个意思了，女孩噗嗤一声笑着离开了，“你这人说话真好玩。”

徐慕扬把钱给他，“你来了多久了？”

沈故收了钱一股脑塞口袋里，“也没多久，就刚刚画了一张。”

“你卖画好便宜啊！”想到刚才画画的价格，徐慕扬叹息道。

沈故挤了挤眼睛，“又不是大画家，没名气只能卖这样的价格，客官你要不要来两张。”

徐慕扬失笑着摇摇头，“不了，来日方长，以后你有时间给我再给我画吧。”

虽然沈故说让徐慕扬给他打下手收钱，但是按照这几日的情况来看，就算是一个人也忙的过来，根本不需要打下手之类的人额外帮助。

沈故画画不错，一个晚上能画那么七八张，年轻的女孩子居多，也有一些情侣和感兴趣的小孩，一个多小时也就挣个二十来块，一旦挣到钱两个人就会去吃一顿，或者是去超市买零食，根本存不了钱。徐慕扬跟他说过不用这样，沈故不听劝，不仅从之前的一个半小时缩减到一个小时，剩下的半个小时他还拖着徐慕扬跑遍了小广场周围的小吃摊，混的比徐慕扬这个住在附近十来年的人都要熟。经过沈故不停的投喂，时间一长徐慕扬都不好意思了。

“你不用这样的。”徐慕扬挠着脸小声道：“你不是还要存钱买画具吗？干嘛这样浪费钱？”

沈故买了两个热乎乎烤鸡腿递给他一个，“钱这种东西不花留着又不会升值，我不缺钱，存着也是存着，反倒是你，每天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要是把你累瘦了或者是累病了，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哪有这么夸张。”徐慕扬无奈的接过鸡腿，他跟着沈故一个月了，不仅没瘦还胖了四斤，脸都圆了一圈，“我身体好着呢，哪瘦了，没你想的这么脆弱。”

沈故胡乱的点头，咬了口鸡肉烫的呲牙咧嘴，“好烫！”

徐慕扬说：“你慢点吃，小心烫到嘴巴。”

沈故示意他，“你也吃啊，这鸡腿挺好吃的。”

徐慕扬闻着香喷喷的鸡肉味，口中分泌了许多唾液。爸妈从来不让他吃这些东西，连卤菜也很少买，因为觉得不卫生，吃了对身体不好，长到二十六岁他很少吃这些路边摊的东西。暑假一个月，沈故可以说是带他浪翻了天，所有吃过的没吃过都尝过了，虽说总是沈故花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的零花钱少，爸妈都是看着给的，他也没有花销的东西，平常也够用。但是和沈故一起买东西的时候，他不好意思让人家总是掏钱，于是自己有钱就抢着付了，可自己那点零花钱根本不够用，几下子就掏光了。后来他干脆放弃了，想着不如攒点钱给沈故买画具，算是感谢沈故这一个月的照顾了。

徐慕扬一边嚼着鸡腿一边想，蹭的满嘴是油也没有发现。

沈故笑着掏出纸巾给他擦嘴，“你看看你，吃个东西嘴巴都是油。”

他突然做这么亲密的动作让徐慕扬的心抖了一下，接过纸巾赶紧退开几步，干笑道：“谢谢你。”

沈故若无其事拦着他的肩膀往回走，他们要回到广场去，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就各回各家。

这家烤鸡腿的小摊子在一个街道的路口，要回到广场可以走大路也可以走小路。大路那边都是摆摊的，人比较多，他们就选择了小路走。

小路需要走过一个小巷子然后拐个弯就能到广场了。巷子里只有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驱赶黑暗，不甚明亮的光线是这黑黢黢的小巷子里唯一的光亮。

巷子里的回音很大，脚步声踩在地面时会有更大的回响，加上沈故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着实把徐慕扬吓了一跳。

沈故似乎有些不悦，皱着眉头从屁股口袋掏出手机接听，他还没有说话石乐钦那大嗓门就开嚎了。

“老沈！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老子叫了你多少次就是不愿意出来，哪个小美女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拖着你呀？白天你不出来说热，晚上不出来说要追人，你都追了一个月了还没进展，你干嘛去了？！该不是人家小美女不喜欢你吧，要我说速战速决直接表白，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罢了，像你这慢条斯理的磨猴年马月才能追到人啊？追不到算了咱们哥几个聚一聚吧，睡一觉第二天依旧是个好汉……”

石乐钦话还没说完沈故就干脆利落的挂了，他冲徐慕扬笑了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别听他胡说，我们走吧。”

徐慕扬没有动。他此时脑子嗡嗡作响，一下子还没能消化石乐钦刚才说的话。什么叫晚上要追人呢？追的是谁？是他还是别的人？可是晚上跟沈故在一起的只有他啊，还是说他误会了？

回想起这一个月沈故对他的好，再往深里想似乎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有点不正常。有些事情不能深究，深究起来细思极恐。他扯着嘴角笑了下，尽管脑子很乱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沈故，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二十二章你适合更好的人

小巷子里静悄悄的，巷子尽头的喧嚣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像是从水底听到的声音一般，总是隔了一层东西，格外的不真切。

徐慕扬忍不住放轻了呼吸。沈故没有什么表情，用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他，眼里沉沉的看不见一丝情绪流露。这让徐慕扬有种自己说错话的错觉，好像自作多情了。他清了下喉咙，想用玩笑的语气混过去，他小声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说着玩……”

“是的。”沈故看着他突然笑了，“我的确喜欢你。”

“什么？！”徐慕扬一下子愣了，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沈故微微俯身，视线与徐慕扬平齐，“抱歉，是我做事不够干脆，让你这么久才发现我喜欢你，我应该更加主动一点，表现得更加明显一点，让你早点发现的。既然这个错误已经犯了，那我就把它纠正过来。”

“徐慕扬，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开始控制不住的为你跳动，我想做你男朋友，可以吗？”

“等一下。”这段话很简单，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就是让人难以消化、理解。徐慕扬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被一个男人喜欢，这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告白。他沉默了一下，嚅嗫道：“对不起，我不喜欢男的，我不是同性恋。”

沈故直起身子，故作淡笑道：“没关系。可是我不想你这么快的回答我，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开学了，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想一下，是否真的要如此无情的拒绝我，毕竟像我这么好的男朋友可不好找。”

徐慕扬抿着嘴唇看他，坚定的摇了摇头，“对不起。”

沈故叹了口气，“你又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不必说对不起。我向你表白，你有拒绝和接受的权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我还是想提一个小请求。你觉得不能接受我当你男朋友，这个我理解，但是可不可以让我追你？”

“我……”徐慕扬有些为难。他的确不喜欢男的，如果不喜欢又何必给人希望？他怎么能答应沈故这个要求，这是在耽误对方的时间和精力，一个gay和直男纠缠在一起通常是没结果的，不如趁早了断，免得眷恋越深，最后的伤害越大。

沈故抬手抓住他的衣角，明明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抓着他衣角的动作却显得小心翼翼而又有点难过。他轻声道：“你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开学后再跟我表明你的立场好不好？至少给我一点时间等待一下，让我有心理准备面对你给的结果。”

徐慕扬被他说的心软，回想起沈故的种种好，让他越发不忍心拒绝对方。他哑声道：“好，我考虑两个星期。”

沈故抬眼看他，那双黯淡下去的眸子立刻盛满光彩，温柔的看着他，“谢谢你给我的机会，mylover”

最后一句英语徐慕扬没有听清楚，“my”听懂了，后面一个单词他隐约觉得是“love”，但是又跟“love”不一样。他英语不好，虽说听不懂但他觉得应该有点暧昧的意思，总不好意思去追问那是什么意思。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又算什么呢？

两个星期，十四天，336个小时，无时无刻徐慕扬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弄得他一天到晚心不在焉，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连杨月心也发现了他的不对，“扬扬，你怎么了？这几天都是一副无精打采，深思忧重的样子？”

“没有！”徐慕扬垂头丧气的回答，突然想到什么，又抬起头看着杨月心道：“妈妈，我跟你说个事情。”

杨月心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衣，“说吧，什么事？”

徐慕扬眼睛看着别处，支支吾吾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暂时称他为A，我们班的一个同学简称B，B喜欢A，但是A不喜欢B，拒绝了B，但是B仍然不放弃，说想追求A，那么A应该怎么做才能让B既不难过又能放弃追求呢？”

杨月心听他说完一下子笑开了，“你这说的是自己吧。”

徐慕扬脸一红，面上佯装镇定，“不是我，真是我一个朋友，他心烦这件事就拜托我想个法子。”

杨月心笑道：“这事儿，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妈我一大把年纪早就跟你们落伍了，叫你那个朋友还是自己想辙儿，该断就断，想在一起就在一起。趁着年轻，做事果断一点。”

徐慕扬：“哦。”

杨月心接着话锋一转，“扬扬，你可不能谈恋爱，你看看你期末考试的成绩，可是退步了，得把心思花在学习上。”

徐慕扬抿了抿嘴，“我知道。”

两个星期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过去了，正式开学上课那天徐慕扬还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这紧张劲是从哪里来的，不就是去拒绝沈故嘛，多简单的一件事，搞得他不禁心慌意乱起来。

他和沈故是在校门口碰见的，沈故见到他一脸的轻松，还和他打了招呼。

“嗨！好久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出门之前还紧张的，看到沈故，内心就平静下来了。徐慕扬深吸一口，“你好早啊。”

他一咬牙，拉着沈故的手腕就往一个小巷子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故没说话，任他拉着往前走。

等走到一个没人的小胡同时，徐慕扬才放手。沈故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如同那种买饮料期待开盖有奖的小孩子一般，满怀希望，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沈故，对不起，你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你适合更好的人。”

“这样啊。”沈故垂下眼睛，再抬眼时没有任何难过的情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可是在徐慕扬看来，表面越是若无其事，内心越是难过，就连微笑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伤。

“没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沈故说，“我们还会是朋友吧？”

徐慕扬努力做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嗯！”

第二十三章再遇故人

人的记忆很奇怪，埋藏了七八年的记忆像是沉没在海底的船，长年累月不被人发现的话，上面便会覆盖上厚厚的一层海沙。而某个记忆的线索如同发现沉船的打捞者，一旦抹开船体上的细沙，就会发现整艘船，那段淹没在脑海里的记忆也会随之浮出水面。之前断断续续，拼接不全的回忆在某一刻连贯起来，清晰的像是昨日看过的电视剧，历历在目。

他怎么可以忘了何厉铭这个人？明明是这个人和沈故的关系最大啊！

徐慕扬在八月份的天气里没有感到一丝暑气，他后背已经出了一大片冷汗，牙齿也禁不住打颤，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从他见到何止带着一个高个儿的少年突然出现在校门口，然后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他还惊喜看见熟人。

何止和少年在他们面前站定，他双手插兜，柔软的长发披着，漂亮的像个女人，就那么慵懒的倚在墙上笑，“沈故，我侄子，何厉铭。”

从听到这个名字，徐慕扬脑中一下子炸开了，耳膜太阳穴强烈的震动，耳边不断在回响着这个名字:何厉铭，何厉铭，何厉铭……

何厉铭长得跟何止有一点像，那双眼睛，都是细长的眉眼，只不过没有何止的邪魅，他则是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尤其是右边眉毛上的断眉，更显得他身上带着戾气。他烦躁的瞟了眼何止，“何止你闭嘴，一个私生子配当我叔叔吗！特么的不要乱说！”

沈故脸色一变，看向何止。

何止倒是没有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来，点了根烟，用手指指着他道：“小子，不要太狂！私生子怎么了？私生子还是你叔叔！辈分血缘摆在那里！我告诉你，这地儿可不是你爹插得上手的，我只是答应老头子让你在这里待着，我不会管你太多。要是再被这个学校给劝退了，受苦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他又对沈故道：“抱歉让你见笑了。”

沈故摇头，“无事。”

何厉铭冷笑一声，脸色极为难看。

何止叹了口气，下巴点了点何厉铭道：“沈故，这小子你帮我看着点，劝得住就劝，劝不住的话让他自己去作，作出事了让他自己负责。”

沈故道：“好，我帮你看着点。”

何厉铭怒道：“关你屁事！”

说完就踏着重重的步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学校。

沈故看着何止，“说吧，打哪来的侄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何止哼笑道：“那小子不是说了嘛，我，私生子，沾亲带故一个侄子，这侄子有点小脾气，爱欺负人，喜欢跟人打架，跟你当年有的一比。被不少学校劝退了，老头子气的半死，想起我这个私生子，就扔我这里了。”

沈故说：“你看着不像喜欢接手垃圾的人啊。”

何止吐了口烟圈，轻蔑的看着沈故，“当初不就是接手了你这个垃圾吗？说实话吧，我缺钱，都快喝西北风了，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

他歪着身子超徐慕扬打招呼，“小朋友今天怎么了？这么脸色这么难看？暑假作业没做？告白失败？还是你被戴绿帽子了？”

沈故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也关注到徐慕扬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徐慕扬看着沈故，不自觉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紧紧扣进他的肉里。

千算万算没算到中间会有个何厉铭出现。如果没有何厉铭的话，沈故应该安稳毕业，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一个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人携手到老。可是何厉铭的出现，注定了沈故不会有那样的人生。

如果没记错的，就是何厉铭爆出沈故是同性恋的事情，顺带着把自己的性取向也公之于众了。之后何厉铭转学，留沈故一人承受那些流言蜚语，然后承受不住生活的重压而自杀。

现在何厉铭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沈故会走上以前的老路？

怎么可以！沈故这么好，值得更好的未来，绝对不能止步于高中。

沈故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徐慕扬，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徐慕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就是早上没吃饭，有点头晕。”

“小朋友，早饭是一定要吃的。”何止语重心长道：“不要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等你年纪大了有你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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