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泽兰听完都懵了,这怎么还赶不走了?
她回去将这话如实禀完,许文茵的脸也寒了。
泽兰觉得稀奇,她家娘子向来沉稳冷静,还少有什么事能叫她黑脸的。
“那他要站就让他站着吧。”
“娘子……”
“别管他,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主子都发话了,泽兰不敢置喙,只好从小门出了屋。
香茹正好也在屋外站着,“泽兰姐,咱们要赶小侯爷走么?”
“赶什么赶,”再说了她们也赶不起啊,她道,“娘子说了不用管,咱们该干嘛干嘛。”
于是一院子的婢女只能强行装作看不见谢倾这么个大活人,端盆的、打水的、捧衣的……来来回回从他面前的廊下穿行而过。
谢倾倒也不搭理,眼风都没往这些丫头身上瞥一下,就定定望着正前方——许文茵紧闭的房门。
他站得很直,背脊挺立,手负在身后,一动不动。
这样久了,便有暗中打量的几个小丫头开始窃窃私语。
“你说这谢小侯爷……站在我们娘子的门口做什么呀?”
“不是来提亲的么?可我们娘子不答应啊。”
“要我说,这谢小侯爷虽生得好,家世也好,可人却不着调,咱们娘子瞧不上也没什么稀奇的。”
“哟,瞧你说的,”一个小丫头嬉笑道:“若换作是你,估计早饿虎扑食地扑上去,答应都来不及吧!”
“你找打!”
远处的小丫头们闹作一团。
泽兰叹气,撩开门帘往廊下一瞥,谢倾竟还稳稳立在那里,细看看,连站姿都没变过一下。
这可都过去两个时辰了……
香茹只好大着胆子上前道,“小侯爷,快回去吧,我家娘子不会见你的。你一直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呀。”
谢倾终于侧头过来看她,“你家娘子没说什么?”
香茹摇摇头。
“那我不走,她什么时候消气愿意见我了,我再走。”
竟是雷打不动。
香茹有点无奈,临走前又往后瞥了一眼,正好瞧见谢倾微拧着眉心,手在腰间扶了一下。
看来也快撑不住了吧?
香茹回屋将这事跟许文茵说了:“怕就怕小侯爷一会儿站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许家岂不是得受无妄之灾。
“没事,”许文茵眼底晦暗,“不用管他。”
这时已临近黄昏,原本灰蒙蒙的天更暗了。不多时,乌云密布,狂风吹拂,泽兰还没反应过来,雨就已下了起来。
“快快快,把衣裳收进来!”
她一边招呼小丫头,一边又回头往廊下看去。
自然,谢倾仍旧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雨下得很大,少年暗红的直裾很快就被淋湿了。雨珠顺着他的眉峰滑下来,沿着姣好的下颌弧线跌落进衣襟。
饶是泽兰也不禁觉得诧异,“……你说谢小侯爷不会真喜欢咱们娘子吧?”
香茹愣愣的,“那,娘子知道吗?”
“……”
“……”
“算了,你去和娘子说一声,我给小侯爷拿把伞去!”万一谢倾真在许家淋出个好歹,那不全完了!
泽兰自己撑一把,手里拿着一把,踩着台阶踏踏往下把伞递过去,“小侯爷,快别站了!这雨太大,若一会儿站出了毛病可怎么办,身体要紧!”
风太大,她喊得很用力,心里也很慌。谢倾本就站了两个多时辰,这下再被雨一淋,恐怕寻常的男子都扛不住。
谢倾看上去的确不大好,面色微白,脚步虚浮,眉心紧紧拧着,不过就是不伸手接她的伞,可怜巴巴地说,“你家娘子不愿见我,我都不想活了,还怕站出毛病吗。”
这……这人怎么这样呀!
泽兰真是又气又急,只好赶紧收了伞返回屋内。
屋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瓦片上的声响。
许文茵静静靠在椅子上没动。
香茹估计该说的都说完,一声不吭立在一边。泽兰进来,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许文茵并没发话。
“娘子……”
“他还站在外面?”
泽兰点点头,“我瞧他站都快站不稳了,却还是不愿意接婢子的伞……就说想见娘子一面。”
许文茵捏着的书册的手紧了紧。
她坐起身,将书扔在案上,“别管他,大不了等人昏过去了,找人把他抬回镇北侯府就是了。”
两个婢女没再说话。
许文茵又站起身将那册书捡回来重新摊开。
外面的雨势不见一丝轻缓,倒是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也不知是不是听着烦,许文茵翻开的那页书久久不见翻动。
“……雨还在下?”她突然开口。
泽兰眨眨眼,点点头。雨声这么大,听就知道了吧?
许文茵又不说话了。
沉默约莫持续了十多秒,她又问:“你去看看人走了没。”
香茹应声,率先一步轻轻掀开门帘。那个暗红的身影仍旧直挺挺地立在廊下。不过不如之前站得那么稳了,有点晃。
“娘子,还在呢。”
许文茵估计也猜到他不会轻易就走。说来她对谢倾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但这人不会让自己无功而返的性子,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娘子……怎么办?婢子去一趟太太那里?”
“不了。”
良久,许文茵垂下眼帘,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泽兰,你去告诉他,我就只和他说一会话,说完,请他立刻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公鸡可以得到一个苦肉计小金人奖
第34章
暴雨中,泽兰踩着台阶踏踏往下,将手中的油伞撑过谢倾头顶,“小侯爷快进来吧,我家娘子愿意见您了。”
她怕谢倾有个好歹,急着要带他进去。谁知正要往回走,谢倾却忽然往下一跌,整个人险些嗑在石阶上。
“小侯爷?!”
“没事没事,死不了。”谢倾不让她扶,就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后腰,面色苍白,“你家娘子有没有说愿意和我说多久的话?”
泽兰想了想,“……半刻钟?”
谢倾垂头,“那我还是继续站着吧。”
“一刻钟,一刻钟!”泽兰连忙改口,“小侯爷您就别为难婢子了……”
她来时已经吩咐小丫头们把水烧热,只待谢倾沐了浴,就引他去见许文茵。
室内隐隐冒着水气,泽兰拿衣服进来,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他要不要人伺候,才刚一开口就被谢倾回了句“不麻烦泽兰姐姐了”。
泽兰哪儿能想到自己还能被谢小侯爷叫姐的,登时没话再说,放下衣服出门等他。
实际上谢倾在西北领兵打仗时身边根本没有下人伺候,他做这些事早就做习惯了。
如今就是在镇北侯府上,谢倾身边也是一个伺候的婢女也没有。就一个小厮,还整日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的跑腿。
谢倾从沐浴间出来时只散了一头湿发,用帕子擦了擦也差不多快干了。
他随手拿发带扎了个马尾,便随泽兰去见许文茵。
许文茵总不能在卧房见人,就挑了个小书房坐在里面等他。
谢倾进来时,她正翻着手里的书册,并没抬头看他。
谢倾只好静静往前挪了几步,动作没有往常那样不客气。烛火照耀下,他的影子投射在许文茵的书上,叫她看不清书了。
“小侯爷要和我说什么?”许文茵抬起头,看他就站在门边,似乎没打算再往前,便道:“说完了,就请你回去。”
她的态度比之前在行宫时更疏离冷漠。
谢倾似乎在想怎么开口,手指尖在腰间白玉坠上摩挲了半晌,说:“我能坐下来说吗?”一顿,没忘记拧拧眉头,“站得太久……腿疼。”
许文茵抿了抿唇,声音低下去一些,“你坐吧。”
谢倾这才缓缓挪进屋内,挑了张离她不远不近的雕花椅坐下,全程静悄悄的没发出一点声响。
“说吧,你有什么事。”
谢倾抿抿唇,看着她,“我知道二娘子为什么不愿见我,也知道……你生气是因为厌恶被人欺瞒。”
“我扮成谢九,说自己有个双生哥哥,是为了让你能放下戒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二娘子那么怕我,一直躲着我。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最稳妥了。”
“我当时想,如果你怕谢十三,那我就扮成谢九,扮到你不怕为止,或者,扮一辈子都可以。”
他声音低落下去,“我不为了什么,就是想多和你说说话而已。”
许文茵皱起眉,把目光从他难过的神情上挪开,“我和小侯爷在那之前从未有过只言片语,凭什么就是我?不要再骗我了。”
“我没有,”谢倾道,“我没有骗你。”
“你不知道,你刚回长安的那一天,我就在许家府门前看见你了。只是你没看见我。那一瞬间,有个声音从我心里窜出来,在我耳边不停地说,是你了,只能是你了。”
许文茵觉得心里烦闷,“你这不是诡辩吗?”
“是,或许是诡辩,”谢倾说,“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顿了顿,依旧看着她:“我从小就和同龄人不大一样。他们在乎的,我觉得幼稚,他们喜欢的,我嗤之以鼻。我就觉得这些人,都挺没意思的。”
“再大些以后,我必须易容才能出门,才能见人,我就越不想和人接触。我发现自己很孤独,只要这层面具还戴在我脸上,我就永远是孑然一身。等到做成了想做的事,那时,我要么死,要么就会变得再也不是我自己。”
他的嗓音一点点沉重下去。
“但说到底,我连‘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也不清楚。”
“所以我偶尔会想,如果有人能知道‘我’到底是什么,能和我无话不谈,能和我一直在一起,那这无聊又乏味的日子得多有意思。你能明白吧?我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你也很孤独,你心里藏着很多没法和任何人说起的事。”
“你看我俩这么像,我想和你多说说话,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对吧?”
一边说,谢倾一边注视着许文茵。
“可这种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许文茵闷闷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不容易。”谢倾说,“我好多次都在想,干脆把我的事都告诉你吧。不管你知道以后会对我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我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
“所以我总想着,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等到一切都结束以后。”
“可……”
“你之前说,要我相信你。那你也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许文茵不答,只垂着眼帘不想看他。
谢倾说的话,也是她在想的事。她知道的,比谢倾想象中的还要多。如果她把这些事都告诉了他,那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对自己么?
许文茵心里没底。
她沉默的间隙,谢倾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许文茵面前,还没说话,许文茵将眼一闭,“谢倾,你——”
“我不走,”谢倾干脆蹲下来,“如果不行,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行,你不说我就不走。”
“我知道很多……”许文茵咬了咬唇,“很多没法用常理解释的事,你听了不会相信我的……”
“那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我不相信你?”谢倾往前挪了挪,以一种由下往上的视角可怜巴巴地望着许文茵,“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你不是人,是下凡来历练的天女我都信。”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谢倾事到如今都不会惊讶。
许文茵被他这副模样气到,又气又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谢倾抬手抹眼泪,“你今天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你先起来!”
“我不想起,你都不说一说就觉得我不相信你,我难过死了,我都不想活了。”谢倾接着抹眼泪。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许文茵的双眉紧紧拧在一起。
“我不是无赖,我只跟你这样。”谢倾的样子瞧上去可怜极了,活像只没人要的大狗狗。
“……你!”
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许文茵有些挣扎。她想了很久,沉默了很久,谢倾很乖,安静地等她开口。
终于,她压低声音,试探性地说:“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
“你……会不会杀了秦追?”
话音坠地,谢倾的背脊明显滞了一下。许文茵垂在两边的手缓缓攥紧。
谢倾那副可怜的神情开始消失,他定定看着许文茵,越是这样看着她不说话,许文茵的内心就越是沉重。
她就知道,他不会相信她的。
“谢倾,你回——”
“你喜欢秦追?”
……
……?
许文茵茫然地抬眼与他对视,谢倾依旧蹲在她身前。见她视线看过来,又问了一遍:“你这么关心他死不死的,你喜欢他吗?”
这是哪儿跟哪儿的?
“我……”
“你如果喜欢他,那我或许会杀了他。”
许文茵一僵。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谢倾没有在开玩笑,但奇怪的是,这句话里并没有多少杀意。
“……那你的意思是,你本来没打算杀他?”她试着换了个方式问。
谢倾挑眉,“当然了,我杀他干嘛?”
“但现在又有点不一样,”他看着许文茵,“你先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不,当然不喜欢。”许文茵回得很干脆。
梦里的自己如何她不知道,但现在的自己对秦追仅仅只是出于同情。
谢倾的眸光随着她的否认轻轻闪烁,他说:“那我现在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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