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一寸的,直到那眼睛里不在往下滴水。
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着,她以她最为热烈的眼神盯着顾莞莞,一刻也不放过怀里人对自己亲近她的反应。
顾莞莞的手紧紧拽着齐钰锦胸口的衣襟,她脑子依旧懵的转不过来,好似还停留在梦中,心中是满满的悲伤,她累极了,无力的感受着齐钰锦的轻吻,对上那双浓烈柔意的眼。
不经过大脑的开口,“王爷是在占我的便宜。”
话一出口,她就清醒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想让自己钻进地缝里去。
没有地缝可钻,她只得钻进了齐钰锦怀里,避开她的眼神,不想被嘲笑。
说一个跟你有过五年同塌而眠的人占便宜,这可真真是要被笑死。
这副模样,在齐钰锦的眼里却是她的王妃娇羞了,她也乐得抱住往她怀里钻的人。
却依旧是忘不掉刚才的场景,她怕极了。
十岁习武,上战杀敌,她都未曾有这么怕过。
挥剑斩杀第一个死在她刀下的人时,满脸是血的她只是怔愣片刻,便继续厮杀。
可刚才,怀里的人不言不语只是留着泪抽噎着哭泣,她怕极了。生怕这个人伤心,怕这个人难过,更怕她一言不发离开自己。
她不能想象这个人真的有一天永远都不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生活。
她会发疯,会想要毁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顾莞莞见齐钰锦不说话,以为这个人是在嘲笑她,又解释了一句,“我乱说的。”只是脑袋还是不好意思抬起,只是窝在齐钰锦的胸前。
一颗不安分的脑袋在自己的柔软前动一下,齐钰锦哪里还能无动于衷,又一想到这个女人此时还不知梦见了什么伤心着,到底只是伸手按住了顾莞莞的肩膀,无奈说了声,“莞莞现在才是在占我的便宜。”
顾莞莞听了那颗本还不安的蹭着的脑袋一顿,霎时脸就发热了,她可不就是在吃齐钰锦的豆腐。
她丝毫没往这方面想,全然是她们二人太熟悉了,这张床榻上她躺在齐钰锦的怀里这个姿势她早已不知做过多少次,已然习惯了。
习惯的压根没发现她是亲昵的窝在齐钰锦的怀里。
现在她们这样不清不楚的感情,这样亲昵确实是不合适的。
她松开自己的手,就要将脑袋抬起,却是被齐钰锦一按,便又贴上了她的胸口。
“没关系,莞莞是我的妻,如何都是应该的。”
那团柔软就被自己压着,顾莞莞的脸已不是发热了,而是感觉要烧起来。
“王爷,放开我。”顾莞莞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齐钰锦的肩。
齐钰锦看着她那根细指,有些黑脸,就这么嫌弃我?
突的想到什么,齐钰锦拧着眉,问道:“你是因顾清伶嫁给我的,你可是嫌我是个女子?”
她竟从未想过,在长都城长大的顾莞莞,与一个女子成婚,该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才是。
顾莞莞却是脱口而出,“我没有,王爷。”
她自小就将齐王爷当成是自己心里的英雄,虽她想的是一个强壮的彪悍的女子,可她见到齐钰锦的真容时只有幸好的安心。
说起来,她出嫁前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要嫁的是个女子是一件多天理难容的事,哪怕丫鬟们觉得她可怜,她也从未因嫁的是个女子而有什么难过。
她怕齐钰锦误会,又跟着说:“王爷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亦是个美丽的女子,五年前能嫁给王爷是莞莞的幸运。”
这话她一点都不违心,以前不知,现在难道还不明白,如果不是齐钰锦娶了她,那她依旧是会沦为太后的棋子,届时她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能遇到一个待她如斯的联姻对象。
齐钰锦却还是有些不确定,“当真不嫌弃我?”
顾莞莞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那王爷得了圣旨要娶我,可有嫌弃我是个女子?”
“我怎可能会嫌弃莞莞,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是疯了么,她怎么会嫌弃顾莞莞是个女子,她自小就晓得长大了要成婚的人是这个小姑娘了好吗。
“那就是了,王爷这样的英雄人物都不嫌弃,我又哪里来的嫌弃。”
顾莞莞越发觉得她们二人聊的话有些不对劲,她怎么有一种与齐钰锦两情相悦的亲昵恩爱。
这想法一有,可是把顾莞莞吓了一跳。她伸手用了些力推齐钰锦,“松开我,我想沐浴。”
她身上的确是被汗水和泪水浸湿了,衣裳黏在身上也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与齐钰锦这样亲近下去了,她应该忘记以前的那五年,忘记那些习惯。从此她只是顾莞莞,而不是牢记做正妻该做的事的齐王妃。
齐钰锦却搂的更紧了,“告诉我,你因何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天冷了,天上怕是要掉个王爷下来抱抱我了。
第28章
“告诉我,你因何落泪?”
顾莞莞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将梦告诉她了,“王爷也是知晓的,我爹是上一任皇商,他死在了一辆失控的马车下,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我们一家四口都在马车上,我也是在那一天成了孤女,被太后接进了宫中。”
将话说出口顾莞莞显得异常平静,“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梦到了。当年我被救回去的时候大病了一场,自那以后便从未如此清晰的想起当时的画面。”
她想是不是爹爹在天有灵才会让她多一次活的机会,让她有机会看清坏人的嘴脸。
又或许梦中重现当年爹爹的叮嘱,是不是爹爹在怪自己,是不是自己稍稍松动的心被爹爹发觉,来以此警醒自己。
齐钰锦也猜得到是很伤心的事,她微微松开自己的手,转而轻轻缕着她额前的乱发,“说起顾伯父,我曾有幸见过几面,他爽朗大方不拘小节,曾与战士们一起睡在坭坑里,坐在泥地上喝着大铁锅煮的白粥。”
顾莞莞听了推开齐钰锦,两人之间有了一丝缝隙,她能清楚的看到齐钰锦的表情并不似玩笑话。
她似有些不敢相信,“王爷见过我爹?”
齐钰锦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惊讶,顾通商走南闯北,生意不仅遍布大赢,就是别的小国也有生意往来,他来过西北,不是很正常的事?
她点点头,又伸手替顾莞莞缕着乱发。
顾莞莞对此事却是看重的很,她拉开齐钰锦的手,想起在长都城化成宋书生时齐钰锦说的话,将自己的好奇问出口,“那王爷可知,你我之间除了那道赐婚圣旨,可还有别的幼时便约定好的东西?”
“莞莞是指?”
顾莞莞有些激动,“比如订婚信物,或是口头定亲之类的也算。”
齐钰锦看了她一眼,而后下了床榻走到外间,有一角落放了几个大箱子,她打开了其中一个在里面翻着,而后拿出一卷白纸。
她拿着白纸回到内室时,顾莞莞已经从床榻上坐起来,双脚踩在地上,睁着两只期待的眼睛巴巴看着她。
齐钰锦见她这模样,有些后悔让这东西在箱子底待了这么多年了。
她将那卷纸放在顾莞莞膝上,拉开了绳结递给顾莞莞,自己便挨着她坐着。
顾莞莞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张纸,却发现那是两张纸,里头还有一张小一些的纸被包裹着,许是年数过久,纸张都有些泛黄。
那些字却悠的一下让顾莞莞又红了眼,无论再过多少年,她都不会忘记自己爹爹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写字的模样。
那里头的小纸分明就是当年爹爹亲手教自己一笔一划写下的,上头有自己的名字和生辰。
大纸上的文字顾莞莞也能一眼看出是自己爹爹亲笔所书,只是上头的内容却是私下的聘书。
这两样东西虽不正式,可上头却盖着爹爹的丝印和他亲手写下的大名。
所以齐钰锦,真的是爹爹替自己挑选的良人?
“王爷从前为何不将这些告与我知晓?”顾莞莞看向齐钰锦,想要一个解释。
齐钰锦还真不晓得该怎么答,在她看来这并非是什么一定要说给顾莞莞听的事,何况从前她也从未问过她啊。
也不能不说话冷着自己的王妃,她只好斟酌一番,捡着好听的话说,“你我第一次相见便是大婚之夜,那时三书六礼齐全,这些便也就积在箱底了。”
她自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能做下去,她下决心习武从军,也只花了一个晚上而已,一坚持便是半辈子。现下她明白自己的少言寡语不讨顾莞莞的喜欢,自然是想着法子要改变,哪怕真不晓得该说什么,也一定要仔细斟酌着开口。
顾莞莞没多纠结,她一心装着的都是自己的父亲当年在西北的故事。
“跟我说说吧,王爷。”
夜里四周静悄悄的,房间里的烛光闪烁,噩梦惊醒的姑娘却是一丁点的睡意都没了。
“什么?”齐钰锦问。
“我爹,他什么时候来过这儿,来这儿做什么,又为何会将这两样东西给齐王府,只要是关于我爹的都行。”顾莞莞看着齐钰锦一脸认真的说。
齐钰锦很想问一声,现在,这大半夜的时候?
但她只是婉转的说了一声,“这有些说来话长,不如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讲可好?你如今需要休息。”
这一次顾莞莞却是坚定的摇头,并且很认真的说,“我想听,我现在就想听。”
她的声音柔柔的,此时又带着些娇气,让齐钰锦哪里能忍心拒绝。
只是看着顾莞莞赤着的双足叹了口气,起身抱着她的小腿往床榻上放,“那就乖乖进去躺好,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顾莞莞脸有些热,总觉的现在的齐钰锦说话很像自己娘亲无奈的哄自己睡觉时的模样。
只要能听爹爹的故事,她什么都愿意。她听话的进了被窝,还躺到了最里头,留出一大块空位给齐钰锦。
齐钰锦有些好笑的躺了下去,她可真没想到,拿捏住顾莞莞的时候是这样子的。
她躺下来,将右手摊在两人中间的空隙上,又看了看顾莞莞,而后用左手拍了拍摊开的右肩膀,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顾莞莞自然也是一眼看明白,只是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毕竟她与齐钰锦现在这关系吧,既不像是从前那样铁了心的好好做夫妻,也不是两情相悦的恋人,甚至她对齐钰锦还有些想逃开的冲动。
要是过去了,怕是要越发不清不楚了。
齐钰锦见她没反应,便将脑袋转正看着床顶,嘴里随意说着,“怀里空荡荡的,本王怕是要睡着了,这睡着了呀,可就不能开口说话了。”说完又状似无意的拍了拍右肩膀。
顾莞莞生怕她真就不说了,便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滚进了齐钰锦的怀里,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己是睡懵了,哪里会晓得滚进了被子里还是谁的怀里呢。
她这自欺欺人的想法齐钰锦可看不透,她只晓得顾莞莞妥协了,便一手收紧了,让顾莞莞紧紧贴着自己。
从前的顾莞莞好似什么都不在意,那样的人总是强大的可怕,就像是没有弱点的敌人是很难攻破的。可现在她看见了,看见了有在意之事的顾莞莞,她看见了顾莞莞心间柔软之处。
不免在心里惊叹一声,原来是这样子的她啊。
“有一点莞莞说错了,这些东西并非是交给齐王府,而是顾伯父亲手交到我手中的。”怀中有人,她自然是不会睡了。
顾莞莞听了却是不信,“王爷净会骗人,这分明是要交给长辈的。”
“我从不骗人,当初父亲母亲确实在场,可这订婚书却是顾伯父亲手交予我手上,并未过任何人的手。”
齐钰锦便将当年她齐家军受顾通商大方接济,又与顾通商并肩作战,大败塔尔索国军队的故事讲给了顾莞莞听。
当年西北三城正处歉收年,军中粮食不够,塔尔索国趁机对大赢西北的骏峡城发兵,正当齐家军面临无米之炊时,是顾通商亲自带着粮食送到了前线,并留在当地收募粮食,这才有了最后的胜利。
“当时我才十二岁,稚女无知,大言不惭的让顾伯父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莞莞猜猜,顾伯父当时是怎么说的?”她凑到顾莞莞的耳边提问,故意似的头与头贴的极近。
偏偏顾莞莞此时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当时她爹爹说了什么。
她实在无法想象十二岁的齐钰锦说这些话是个什么模样,而自己的爹爹在自己的记忆力是一个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父亲,更加无法想象他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说这样的话有什么反应。
她想了好几种可能,又都自己在心里头就否认了,最终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往上去看齐钰锦。
她就要认输直问,却又因自己摇着脑袋抬起时脸颊蹭到了齐钰锦的唇而整个人变得僵硬。
只是抱着,她还能因着习惯不想太多。可这样的肌肤之亲,就是在从前,她也不是能当成麻木随意的习惯啊。
偏偏齐钰锦还带着刻意又用她的唇反过来蹭蹭她的脸颊,好似在还回来一样。
如果有人能看见顾莞莞心里的小恶魔的话,那一定能看到她此刻很想咬住齐钰锦那张无赖放肆的脸,对方不求饶她就不会松的那种。
“莞莞怎的不说了?莞莞要是不说,那就我来告诉莞莞,顾伯父说,他将自己的女儿交给我,让我宠着她,做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千金小姐,自在的过一辈子。”
gu903();顾莞莞的脑子里就在这一秒有了具象,她的父亲一脸慈爱的说着这些话,惦记着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