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几人像是耳朵遮起双眼闭起,就跟眼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莞莞进了房间,看着这四个丫鬟,先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模样。
“嬷嬷是老人了,却有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不为她那儿子好赌欠了叁拾万两雪花白银,还不上一双手便没了。嬷嬷求到我这儿来,可我哪儿有法子啊,谁成想嬷嬷却是突然说起姑母,还敢大声嚷嚷姑母其实并不疼爱我这个侄女,什么郡主什么王妃都是假的。”顾莞莞说着面上还带起悲伤,“这怎么可能,姑母将我抚养长大,何止疼爱二字,简直就是如母一般的存在,我怎可容忍嬷嬷这般诋毁姑母,来挑拨我与姑母的感情。”
在这四个丫鬟一下子张口结舌的,一个个的都只会睁着两个震惊的眼珠子,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她们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门口的齐钰锦:……
练武能让人的听力变得更加敏觉,此时的齐钰锦怎何止一个惊字。
她的莞莞竟然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的这么正义凛然,是她输了。
屋内的顾莞莞又是一副痛恨嬷嬷胆敢挑拨她与太后的表情,一边表着自己需要人帮助的意思。
“如今得力的管事嬷嬷是个这样的,我也只能再从你们四个里头挑一个来管事了,你们觉得该挑谁好”
屋里的人一说完,屋外的人便晓得自己的王妃是个什么打算了。
还真是聪明了些,晓得让她们自己个内部解决。
她的王妃还是个杀人都不愿自己动手的懒人呢。
甚好,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报备小纸条:出差魔鬼培训中,到周五结束,期间不晓得能不能更。
第33章
顾莞莞是打着什么算盘呢,齐钰锦一脸笑意的在一旁瞧着顾莞莞写字,好在她终于不写《孝经》了。
她想着那几个丫鬟出去时的表情,就有些佩服她这王妃。
论管家,齐钰锦是丝毫不怀疑她的王妃能不能做好的,顾莞莞一定能做的很好就是了,从前母亲便是早早将管家权给她的,府邸里被她管的也是有条有理,事事都办的恰到好处。
她上前替顾莞莞研磨,带着些随意说道:“莞莞先前在白纸上写的那些人名既都是不喜的,何不一起都打发了?”
她自然是猜着了顾莞莞将这东院子的管事让那几个丫鬟一人轮一圈的意思,可她总得找话说说,一直这么冷着是不行的。
她是请教过不少人的,知晓在房里与在外头是不一样的,私下里两人要是没话说,那就是感情慢慢淡了的意思。她以前就是这样,顾莞莞不是个会主动挑话说的人,她自己个也少言寡语的,自然最后顾莞莞也就没瞧上她这个女夫君。
顾莞莞认真的写着字,不紧不慢的将诗句的最后一个字写完,笔搁下,去了一旁的铜盆净手,又擦拭了个干净,才好好的站在齐钰锦面前,面对面的回着话,“那多没劲,我可是不谙世事,乖巧听话的模范贵女,要是苛待下人的名声给传到了长都城,我还有没有脸面了。”
这自然是场面话了,她大可像冯嬷嬷那样将人关到庄子上看着,可那样怎么着都不解气。她忘不了自己死前那绞痛感,即便这几人是奉命行事,可到底是她们亲手将药喂进自己口中的。
她对上齐钰锦那讨好的眼,有些怀疑,自己亲手斟的那杯茶毒死了齐钰锦,她当真一点都不介意?
可对面那个比自己高,一改往常冷漠,近日总是带着收起了一身凌厉威严的讨好对她,还有大婚夜她那失落委屈的模样,都不像是假的。
她疑惑,打量,面对面的人却是大方任她瞧着。
最终还是顾莞莞受不住那温和讨好的眼,对着齐钰锦她总是这样的,要是齐钰锦一张冷脸,她倒是会自在的很,可一遇到齐钰锦那不加任何掩饰的眸子,她肯定是不自在的。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忘记从前两人相敬如宾的情分,从相互尊敬到现如今要谈恋慕之情,她自己心底里那些下意识的躲避逃避,都让自己再是清楚不过,她并未做好在感情上信任依赖一个人的准备。
到了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那缺少了炽热强烈的心,是因着爹爹的嘱咐,还是自己原本就少了这根弦。
本来嘛,夫妻间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晓得该怎么当人家的妻。
“王爷,父亲母亲既已出府,我便也要开始将府里的账目都对上一遍,王爷也该去忙正事了。”顾莞莞到底是一心忙着躲开齐钰锦。
原本还有神的眸子暗了暗,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又提议道:“不如我陪着王妃一起对账吧。”
顾莞莞却是很坚持的摇头,“王爷也知,这些账本我都是对过一遍的,如今也不需花什么功夫,倒是王爷,现如今还没想通透吗?”
“什么?”齐钰锦的心到底是慢慢下跌了。
她满腔热情又如何,也没讨着这个人半点喜欢。
顾莞莞便与她说起正事,“经过那一趟长都城的事儿,王爷也该知晓,太后对齐王府虎视眈眈已久,现下老天爷多给一次机会,王爷该早做准备才是。”
她最怕的还是齐王府斗输了,虽说这一次自己能保证不成为太后的杀人刀,可她每每想起前世爹爹临终前的那些话,好似句句都是在堤防着谁,那人极有可能就是皇太后。
再想起她前世看着齐钰锦死在自己面前,与太后彻底翻脸,她的好姑姑亲口说的那些话,便让她丝毫不怀疑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
少了自己这个棋子,她还有千千万万个。论起打仗杀敌,齐钰锦自然是厉害的,可比起耍些手段,那长居宫中还能活到最后的女人,是不可小觑的。
齐钰锦上前一步,将顾莞莞一只手握在手心,她看见顾莞莞那肉眼可见的变脸,皱眉。
不等对方开口,便先承认,“我知道,约法三章,你不让我碰你,但是怎么办呢,我就是想亲近你,控制不住的,想离你近点,更近一点。”她知道,不喜欢她的顾莞莞说出来也是让她难受的话,还不如自己个先堵了她的话。
顾莞莞皱着眉,她也不反感齐钰锦的亲近,毕竟是做过夫妻的人,那约法三章也是因着晓得了齐钰锦的心思罢了。可现在她在说着正事,齐钰锦却丝毫正经不起来。
她觉得压力甚大,她甚至能联想到齐家军岌岌可危这样还没影的事,非她喜欢想太多,只是经历了前世那一遭,她的心何止杯弓蛇影。
她再也承受不起又一次的罪人。
“王爷,勿要再沉浸府中这一方小天地中,王爷是统帅,是西北三城的战神,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背着这百万老百姓,王爷勿要忘了自己身上的担子。”
顾莞莞皱着眉,再是认真不过。
“王妃可知,齐家军有多少人?西北三城的百姓又有多少人?”齐钰锦手未松开,只是眼里没了那讨好的温和,代之的是一如从前在外的冷漠。
她身上背着的是齐王府,齐王府护着的是三城的百姓,她知道,十岁那年这齐王府只剩下她一个小辈的时候,她便知晓了。晨起习武,落日研读,邻国有异动,她便一分都不敢懈怠。
除了这齐王府,这三城,她再没有别的事可做。
她听出了顾莞莞的劝导之意,甚至还在那里头听见了责备的意思。
可谁还能记得,幼年的她并不嗜武,谁又能晓得,她不爱见血。
她别无选择,又能对谁说些什么。
她生来便是齐家的孩子,便要谨遵祖训,守护三城,不得有逆反之心。
她不过是除却这些职责外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人,为何就不行了。
顾莞莞想着从前听说过的消息,“曾听闻,齐家军乃三十万大军,守护三城百万百姓,出兵便是让敌国闻风丧胆,近些年敌国已不敢轻举妄动。”
齐钰锦松开了自己的手,放了顾莞莞那纤细的手自由,语气淡然,“齐家军如今已壮大到七十万兵马,三城百姓多达八百万人口,齐家接纳所有大赢百姓进城安家,原本地广人稀经济落后的三城,已是充满人声人气的闹城。依王妃看来,顾清伶手上有多少能为她一战的人?”
她说的云淡风轻,顾莞莞却是暗暗吃惊,原来齐家的势力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朝廷的兵马有多少,虽她对朝政不甚了解,可还是听闻过的,加上守卫皇城的兵马,能出来五十万已是极限,那还是在手握重兵的亲王愿意站在朝廷那头才有的极限。
所以说,齐家根本不怕太后,怪不得前世齐钰锦一死,齐家军便来了。
如果没有她,顾莞莞不敢想,如果没有自己,那齐钰锦便不可能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不可能死。她再是愚笨,也能猜到,齐钰锦一死,齐家军定不会善罢甘休,齐家无后,无人镇住的齐家军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统一战线,誓死守护百姓。
她顾莞莞,何止是罪人,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如若乱世,受苦的只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顾莞莞红了眼,低声喃喃:“对不起,都怪我,怪我。”
她声音极小,即便是站在她跟前齐钰锦也只听见了几个声儿。
可齐钰锦却是真真的受伤了,顾莞莞责备她,凭什么责备她,她只是想多花些心思,来求得这个人的喜欢罢了。
“王妃可知,我齐钰锦只甘愿死在你手中。”
齐钰锦沙哑的声音让顾莞莞的心一痛,她想说些什么,抬眼却只看见齐钰锦的甩袖离去。
她知道,齐钰锦生气了。
再一想自己先前说的话,愧疚之意弥漫在胸腔中,她怎么能,怎么能用那样的语气说齐钰锦,她分明是再好不过的齐王,百姓无一不念她的好,可怎么到了自己嘴里,便成了不惦记百姓的人了。
还有她的那句,无疑是让她的心生生在热油上煎着,痛极了。
她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如若不是她顾莞莞,这世上没人能杀得了她。
是啊,论心计太后不会败,可没有她顾莞莞在中间,齐钰锦压根不会与太后玩心计啊。
齐钰锦那话话再是真实不过,战场上她没死,她甚至还清楚的记得,记得前世皇帝留自己不成,气急败坏说的那些话。
“表妹不该回西北的,如若齐家军晓得了那齐玉琪是为了你才愿意自卸武器一个人进宫,他们不会善待你的。表妹,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我便将那齐玉琪是喝了你亲手斟的茶中毒身亡一事告知天下。”
皇帝大喊的声音犹在耳边,顾莞莞再也站不住,踉跄着倒在了榻上。
她是忘不掉的,永远都忘不掉,齐钰锦为她而死。
她疑惑齐钰锦当真能忘了前世自己亲手斟的那杯茶,可早在大婚那夜她表达着自己感情时便该知晓的,这个人当真是喜欢极了自己,才会经历了前世那遭,还愿意喜欢着自己。
她曾将一切罪恶推在太后身上,是太后设计了一切,她顾莞莞是识人不清的罪,她并没坏心。
可如今她才明白,最大的恶人是自己。
是自己不愿付给齐钰锦同等的感情,却心安理得的享受了齐钰锦那五年的感情,还恬不知耻的拿着相敬如宾四个字作挡牌。
她怕了,在齐钰锦说出只甘愿死在她手里的时候,她便怕了。
她顾莞莞根本就不配,不配受齐钰锦的喜欢,她也承受不起齐钰锦那般沉重的感情。
无论上天给她多少次赎罪的机会,她永远都欠齐钰锦的。
她与齐钰锦,有着前世那样的瓜葛,终究是不可能重头再来。
顾莞莞像是要将自己这一生的眼泪流光,她原本是动了心思的,在知晓这人是父亲为她选好的良人,在看到那个人每日的讨好亲近,对自己的小心翼翼,她是感动的。
谁被人捧着被视为掌心宝,能做到无动于衷的。
这些眼泪将顾莞莞那还没滋生的小芽儿给淹死了,她这才晓得爹爹的话是一定要听的。她只要一起打开自己心锁的心思,她只要劝着自己试着给一个人信任依赖,她便会这样难受。
她第一个信任的人是太后,结果太后利用了她便杀了她。她想要打算着开始信任齐钰锦,还没开始,便是诛心的疼痛。
她,终是要听父亲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受伤了,王妃也受伤了。她们会互相治愈的。
齐钰锦从小背负重任,性情早已年复一年的成了冷清的样子,大概顾莞莞是她唯一的热情罢。
顾莞莞自幼丧父丧母,原以为是家人般的姑母也只是要她命的毒蛇,从自小受尽宠爱到没人疼没人宠的长大,心防堆得高高的,齐钰锦对她好,她便偷摸的享受着,为了掩盖自己没付出同等感情,还一个劲用相敬如宾四个字迷惑自己。现在才开始正视起自己的自私面了。
第34章
顾莞莞如今有了一个早饭后临字的习惯,以往她也是每日都要写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字,能让她的心平静无波,只是现在将时间改到了早晨,那样能让她一天都将情绪调节好。
她与齐钰锦倒是有三天没怎么说话了,两人虽也是一同用早饭,甚至到了晚饭时辰,还会准时的赶回来,只是两人脸上都没个笑脸。
主子这样,奴才自然也就惦着脚走路了。
齐王妃新嫁,万巴城的大小将军的夫人自然都是要来拜见的。
照着前世的路子,顾莞莞命孙嬷嬷将宴请的帖子送到各家各府上,邀请夫人们三日后来参加齐王府的茶话会。
这茶话会说来是以前花季时期姑娘们约着一起赏花喝茶,便称为茶花会。后来这些姑娘们出嫁了年纪大了,想着给自家的儿女们相看人家,便也借着这赏花的机会与这家夫人打听一下姐儿性情,跟那位老夫人夸夸她家的郎君,都在话与话中就将自家儿女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发展到现在,便成了给自家府里热闹热闹的名头了。
这事儿顾莞莞大方的交给了她这东院子暂时的管事丫鬟丁香,其她三大丫鬟就一起帮着打下手。
晌午的日头毒的很,顾莞莞在房里外间的小书房看着账本,时不时用笔做点记号,一旁是站着给她添茶水的奶娘,还有桌案边上磨墨的白二,还有白一紫鸢紫菱三个丫鬟安静的立在一旁瞧着。
“王妃,可要老奴将午饭送到房里来?”奶娘轻声问。
顾莞莞看账本也有些累了,她已连着看了三天。便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她抬头动了动脖子,便用眼神示意了要上前给她捏肩的紫鸢退下。
她缓缓开口,没提午饭的事,“你们四个可有谁会看些账本?”
紫鸢紫菱便站了出来,由紫鸢开口答话,“奴婢们跟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学了一些,倒不敢说得上精通,只是略微懂些。”
奶娘也跟着说道:“当年顾府内院中,老奴跟着大小姐学了不少。”
顾莞莞很满意的笑了,紫鸢紫菱是跟着外祖母身边的人,那不用说有多厉害,她要交给她们的总是能做的。奶娘就更不要说了,当初本就是娘亲身边得力的嬷嬷。
她从桌案上一堆账本下拿出一封信递给紫鸢,“午后将此信送至城北灯笼巷子一家叫通记的当铺铺子的掌柜,不用多说话,只说是送信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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