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有忆一听是这事,便放开了心,“是叫交换票,说是给老百姓,这票子能当银两花。”
“你很高兴?”
孟有忆心里一咯噔,立马收敛笑意,“属下,一般高兴。”
齐钰锦切了一声,又重重拍了桌案一下,“孟有忆,你说,你到底是我的贴身将军还是王妃的?怎么王妃那儿需要人你就跑过去了。”
这话听着怎么奇奇怪怪的,孟有忆有些犹豫的说:“我当然是王爷的贴身将军,可王爷不也得听王妃的吗?”
齐钰锦又是重重一拍,她竟无言以对。
无话可说的她从椅子上站起,在房内焦躁的踱来踱去。
嘴里嘟囔着:“第四天了,都第四天了,今儿莞莞要是再不回房,我就杀到偏院去。”
她再小声,孟有忆也听见了,立马凑上说了句,“今儿王妃铁定还不回东院子。”
齐钰锦立马死亡眼瞪过去。
“属下听说王妃拜托了表小姐,让她在府里发了招工告示呢,再说还有好几千张交换票要写的呢,王妃忙着呢。”语气柔弱无辜。
齐钰锦一听一口气就要上来,可想起那张撒娇的脸,那口气又给泄了,她颇有些无奈,“你说说,这府里不管是劈柴的还是生火的,都能去那偏院,怎的本王就去不得了。”
何止去不得,她在顾莞莞第一天不回房后的次日便找上去了,那会府里表妹,还有胖丫那小丫头,再加上下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都在,莞莞看到她后便亲自把还没踏进房门的她送到了府门口,一个马车就给她送到管务府了。三令五申,不准她去偏院。
偏她一要提出点意见不同意的时候,她的莞莞就开始撒娇,她怎么舍得拒绝,啊,怎么舍得?
孟有忆听着都觉得王爷有点小惨,可话还不真不敢说出来,“王爷,王妃那是怕您耽误了正事,这正说明,王妃是贤妻呀。”
齐钰锦听了几乎是立马就一脚踢过去了,好在孟有忆这小将军也不是白当的,身子灵活一闪,就避开了。
“哎哟我的王爷,您要是想王妃了,您就去看她去呀。这整个王府都是您的,那偏院不也是您的。”
齐钰锦有点忧愁,“唉,你以为本王不想啊,要是王妃生气了可怎么是好。”
孟有忆也真是要愁白了头,这王爷真是一点用都没得,害得她也只能跟着见不着她的心窝窝肉小姐了。
转念一想,孟有忆便有了个大胆的主意,“王爷,要不您智取?”
齐钰锦紧接着问:“怎么个智取法?”
“您病了,病的很严重。”孟有忆看着齐钰锦定定的说。
齐钰锦还下意识打量了自己全身一遍,“我哪儿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孟有忆:……卒,享年25岁。
要不为了见到某人,她可真想闭上眼睛缝上嘴巴做一个安安分分的随身将军。
齐王府,大院子摆了张桌案,桌案后头坐着两个女子,一旁是排的长长的队伍。
顾莞莞张嘴问了两个问题,再朝着坐她边上的苏蕊珠点点头,后者便执笔在纸上做上记号。
阳光越来越暗,那队伍便也越来越短。
紫鸢带着个下巴一撮胡须的男人走了过来,“王妃,通记当铺的掌柜来了。”
那身后的男人便上前行了礼。
这通叔是顾莞莞先前派紫鸢送信的当铺掌柜。
顾莞莞看着还剩下排队的零星两人,转头对苏蕊珠拜托道:“表妹,这剩下的几人还得劳烦你了。”
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苏蕊珠此时认真的样子却是有一股力气似的,她看出表姐姐是有急事,便赶忙应下来。
顾莞莞便带着紫鸢和那掌柜去了进了偏院的临时书房。
一进去,那掌柜便将手上抱着的盒子递上,“禀王妃,您安排我要买的铺子都在这里头了,单子也一并在里头。”
紫鸢刚想去接,便被顾莞莞示意又退下了。顾莞莞亲手走过去将盒子接过,“通叔做事我自然放心。”接过盒子递给紫鸢,便又安排着,“紫菱,给通叔看茶。”
那胡须掌柜立马有些受宠若惊的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来这儿交东西的,东西交完了我也该回铺子了。”
“通叔可千万别客气,爹爹在世时便对我说,通叔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被出身拖累了罢了,要是给您一个机会,定要一飞冲天的。”顾莞莞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人迎到椅子上。
通叔原名邓通,自小丧母,后父亲再娶,又生了个儿子,他这个前头的儿子就碍眼了,十岁便被那继母算计着卖到人牙子去了,他那父亲后来虽晓得了,可怕惹了现在这个娘子不满回娘家去,便闭上了那只眼,全当自己没这个儿子了。人牙子带着他本要卖到荒州城做苦力,正好被经商路过的顾通商给买下了,就带到万巴城做生意了。
只是因着他原本就是隔壁的益州城人,有些乡邻到荒州城走访亲友时看到他还活着,像是得到了这富商的看重,把消息传回了益州城他那亲爹耳中,本就家里穷的叮当响,那继母便赶着他那亲爹上荒州城要银两来了。
后来这邓通也果断,直接告上官府,这继母害子可是大罪,最后那继母被关进去了,他那亲爹倒是推得一干二净,邓通便请求父母官允他改了姓随母姓,彻底与邓家脱离了关系,成了李通。
顾莞莞之所以这么看重他,不是听他爹爹说过什么,她爹爹只是在可用的人名上,给这人画了红圈。此人年幼经事,练就了一副隐忍的性子,眼光长远。从前,她建立万巴商户是与这李通一块建立的,她知道这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最重要的,他不仅有能耐,还忠心耿耿。
李通听了这话,立马从椅子上起来跪下,颇有些激动,“老东家他,他是个好人,王妃如若有何吩咐,尽可直言。”
顾莞莞将人扶起来,又打开紫鸢抱着的盒子,从里头拿出那张单子交回给了李通。
“通叔,这些铺子我想都交给你,便由你来做这管事人。”
李通闪着两只惊讶的有些泛红的眼,“王妃,这,我,我怕。”
“通叔,我信你。”
李通终是低下脑袋点头,“李通定不辜负王妃信任。”
顾莞莞心总算是落了地,她从前是与这李通一起从无到有的,她想好计划,李通在外办事,两人配合的极好,李通不仅能理解她的主意,还能在她的想法上再提出她没想到的补充。
想起从前两人颇为知音的日子,顾莞莞极有兴致的与李通说起了自己对这些铺子的打算。
这两人你说我听的,正谈的兴头上,奶娘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就连请安都给忘了、
“王妃,不好了,前头,前头传来消息,说,说是王爷受伤了。”她喘着粗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第56章
顾莞莞是小跑着回东院子的,她看见那沾了血的衣裳时,额上冒着汗水,散落的发丝狼狈的黏在脸上,停在离床榻有几步远的地儿,微微喘着气慢慢平息自己。
此时床榻的床帘高高挂起,除了那地上带血的衣裳外,她只能看见围在床榻边的丫鬟婆子还有几个将士,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犹如当初齐钰锦咽气后她只听见了自己的哭声般。
害怕无措彷徨感占满她的心。
看见顾莞莞的脸色时,孟有忆心里只有咯噔一声,糟糕了。
像是要救回些什么,孟有忆赶忙将几个将士推开,“去去去,你们都回管务府去。”又赶紧走到顾莞莞面前,“王妃放心,王爷并无大碍,只是胳膊摔伤了,小伤小伤。”
顾莞莞抿着唇缓缓抬眼去看孟有忆,那双眼平静无波,却看得孟有忆下意识胆寒一瞬,等她再想看仔细些,顾莞莞已然往床榻那头走去了。
顾莞莞一动,身后的婆子丫鬟也悄无声息的跟上,在躺着的齐钰锦看来,她的王妃颇有气势的朝着自己走来,她心里竟莫名觉得自己这一摔也不是那么让她难以接受了。
天知道她齐钰锦十岁习武,却在二十五岁的时候上马时摔了一跤,就在管务府门口,当着将士的面,这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又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事啊。
顾莞莞走的慢极了,慢到让齐钰锦准备好的话都给忘了,只觉得自己是那等着行刑的犯人,煎熬的很。
终于床榻旁停下一波人,此时那些将士也走了,床边除了顾莞莞带进来的人,只有一个王爷贴身丫鬟小翠,和孙嬷嬷在床边了。
顾莞莞站在床边,依旧是那张与平日浅笑的脸大相径庭面无表情的脸,在看惯了王妃温柔带笑的脸,房中的人谁都能看出这面无表情下的冷脸。
冷面启唇,“请大夫了?”
小翠不敢开口,孙嬷嬷好歹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硬着头皮回了句,“回王妃的话,王爷说这点小伤不用请大夫了。”
“这样啊。”轻飘飘的一句话。
在场的人都在等王妃接下来的话,谁知王妃不开口了,只是看着床榻上那人的脸毫无波动的可怕。
齐钰锦总算反应过来,将自己准备好的话又想起来了,“莞莞放心,只是胳膊给小石头划破了。”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只是在当下气氛,显得干巴巴的。
要不是孟有忆说正好不用装病这么复杂,她是不可能躺在床上的。
然而顾莞莞只是看着床榻上的人,从头到脚都审视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那露在被外的胳膊上。
白色里衣有一道长长的划破的口子,上边染着红色的血。
顾莞莞不开口,在场的人都低着头更不敢开口了,最后还是齐钰锦让人都退出去,待房内只剩下两人,齐钰锦一把掀开被子,要去拉顾莞莞的手,却被对方退开,抓了个空。
“莞莞。”
齐钰锦突的心里闷闷的,有些害怕,下了床榻逼近顾莞莞拉住她的手,“莞莞,我没事,你别生气好不好?”
“躺好。”顾莞莞说道。
齐钰锦想说话,却被对方的眼神看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又躺回了床榻上。
“不要盖被。”
齐钰锦那要握被边的手停顿,听话的光秃秃的穿着白色里衣躺平。
顾莞莞便坐到床边,伸手从齐钰锦的脚摸到她的肩,近乎摸遍了她的全身,又紧紧盯着齐钰锦的面部表情,看她有没有异样,最终确定她当真只有胳膊伤了后,才开口,“我去请大夫,王爷好好休息。”
齐钰锦拉住顾莞莞的手,她知道这样的莞莞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能拉住了人不让走。
“莞莞,这点小伤不用大夫了,我自己上些药就行了。”
顾莞莞看向她,“小伤?”
齐钰锦见人愿意理她,讨好的笑着点头。
“王爷可还记得,我当初提出和离要离开王府的事?”
顾莞莞的表情认真,说出的话却是让齐钰锦一怕,拉住顾莞莞的手不自觉的紧了。
“莞莞,不走。”
“是王爷要留下我,是王爷捧着自己的心堵在我面前,既然是王爷开始的,便应该对我负责,不是吗?”
齐钰锦没想到顾莞莞怎么就说起这个了,看着顾莞莞泛红的眼,她的心也跟着疼,坐起在床榻上,将坐在床榻边缘的人揽在自己怀里,“莞莞别哭,无论莞莞要我如何负责,我都愿意。”
顾莞莞听了只是握着拳头狠狠的用力在抱着她的人背上捶了起来,“你就是这么对我负责的,你好好的都会伤着,以后是不是又要留我一个人?”
她知道她敏感了,在所有人眼中这样的伤口不过是小伤而已,可天知道听见她受伤的那一刻,她是什么感觉。
她有多害怕再经历齐钰锦死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那种心痛,伤心的没了活的念头又偏偏不能去寻死的感觉。
没人与她有一样的经历,没人晓得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胆战心惊。
她总是告诉自己上天既然补偿了她,那就是要她将其前事忘却,开始新生活的意思,她也一直强迫自己在淡忘,可她能忘了四大丫鬟带给她的伤害,给这些人一条生路,她能淡忘皇太后的阴谋诡计,要堂堂正正的赢她,绝不使下作的手段,但齐钰锦的死。
她总是没法淡忘的,如若不是如此,她竟都不晓得,原从前在她心中,齐钰锦是最重要的。
这话别人听不懂,齐钰锦却是听了便明白顾莞莞的这个“又”指的是什么,她更加能确定了,自己的死定是让莞莞遭遇了不好的事。
“莞莞,我会好好的陪着莞莞变老,这回也是孟有忆教我假装生病,我一直想着自己该如何装病,这才在上马的时候踩空了,又不知是哪个扔了石子在路边,我就摔了一下,那石头太锋利了,就划了个小口子,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意外了。”
她轻轻抚着顾莞莞的背,安慰着。
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人知道这件糗事,甚至还想封口,现在却会这般详细的说与出去,还
是自己最不想要丢脸的人面前。
顾莞莞心情本是低落的很,却听见了这么一出,她向来能抓住重点,推开齐钰锦。
“假装生病?”
齐钰锦就看着顾莞莞那眉头一挑,腿有些发软,好在她本就是跪坐在床榻上,稍稍调整了一下,便是跪的直挺挺的了。
她记得这位将士的法子是有些用的。
“莞莞,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语气可怜的很。
顾莞莞嘴角一抽,这副模样倒显得自己是个悍妇了。想她顾莞莞当初也是一个标准的贵女,贤淑雅静。
“王爷可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为何要装病?”
齐钰锦虽是跪在被子上,上身却是笔直的,气势十足,“我已经好几日见不上莞莞了,我想莞莞,孟有忆就说,我病了就能见到莞莞了。”本是为了能博些怜惜,刻意委屈,说起来齐钰锦还真是委屈了。
顾莞莞真是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闹了半天,自己怕了半天,却是这个结果。
她看着齐钰锦明明是认错的样子,却认得中气十足,正气凛然,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涩。
这到头来,还是自己的错了。
无奈的说:“那王爷说,现在这副样子,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