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眼看向真君。
说不定这位活得很久的老祖宗知道什么?
“混元两仪凝露……”
真君闭目思索良久。
“哦……那个啊。”他说,“我记得是要用‘两仪称’才能提取吧?”
“……两仪称?”众人一时不解,异口同声,“还请真君赐教。”
真君却很奇怪地看着谢蕴昭,说:“你有太阿剑,却不知道两仪称?”
谢蕴昭不解:“太阿剑与两仪称有什么关系么?”
“自然有,它们都是……”
真君突然沉默了。半晌,他捋捋胡须,严肃道:“老夫忘了。两仪称是什么东西?它好像应该在南方吧?”
其他人:……
谢蕴昭偷偷问师兄:“师兄,真君他一直不教你,是不是因为他忘记你是他徒弟了?”
卫枕流也有些茫然,不确定道:“不……知道?也许?”
洞明峰主已经在翻自己的乾坤袋:“让我看看治疗失忆的丹药有……”
一片纠结中,唯有真君十分淡然。他弯腰摸了摸大狗的头,和大狗湛蓝的双眼对视片刻。
“你也很好。”他轻声道,“有天犬之煞,而无天犬之怨。须记得固守本心,你也可走出自己的大道。”
“欧呜?”
阿拉斯减歪着头,奇怪地看着这个白胡子老人家。它听不大懂,却不妨碍它喜欢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并且高兴得摇尾巴。
谢蕴昭眼巴巴地看着真君,却只看见真君和她家的大狗玩得十分开心。
“师妹。”
她被人拍了拍头。那动作十分轻柔温暖。
卫枕流说:“无碍,我陪你一起寻找两仪称。既然存在,总能找出来。”
谢蕴昭原本心里是有点生他气的——谁让他只叫她“想清楚”,却不肯说更多?
但现在看他温言软语,笑时眼里有温度,她又心软起来。
“知道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随着《北斗八卦志·情缘专刊》销量的增长,编辑部也进行了扩招。
甚至从地下转为地上,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
挂着“《情缘专刊》编辑部”这几个字。
编辑部扩招,招了几个实习生。
其中有一个表现特别优异,特别招大家喜欢。
她性格活泼、与人亲善、对工作拥有极高的热情和耐心,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苗子。
后来经过考察,她转正了。
而且编辑部一致同意,让她成为情海一粒沙大大的专属编辑。
新人是情海一粒沙大大的粉丝,收藏了她每一本专刊和特辑。
可以想见,当她知道自己能够得知大大的庐山真面目时,究竟是多么激动。
怀着朝圣一般的心理,新人编辑前往了和大大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见面之前,新人编辑还专门惊醒打扮了一番,力求让自己显得精神、美丽而又不失庄重和可靠。
然而,当新人编辑激动地赶赴现场后……
“陈陈陈陈楚楚?!!!”
“柳柳柳柳轻灵?!!!”
一旁的老人编辑轻咳一声,严肃道:“不可以直呼情海一粒沙大大的真名。”
“……啊,我的世界,崩塌了。”
陈楚楚悲痛欲绝。
老人编辑十分淡定:“那就重新建设起来好了。”
陈楚楚心中十分沉痛。
她自问:
——一个崩塌的世界怎么可能会好呢?
——破碎的认知如何重构呢?
——崩坏的印象如何恢复?
——破境如何重圆?覆水如何收回?
啊,她陈楚楚再也不是情海一粒沙大大的粉了!
再见了,她的青春。再见了,她的偶像!
……这一痛下决心的觉悟,一直持续到她们取完稿件,回到编辑部。
陈楚楚坐在编辑室里,默默看完了情海一粒沙大大的最新稿件。
那一天,她成为了编辑部下班最晚的一个人。
灯火亮起,万籁俱寂。
偏僻的编辑室里,有人呜呜咽咽。
“呜呜呜呜情海一粒沙大大你太会了……”
“呜呜呜呜大大你怎么可以这样……”
“呜呜呜明明说好这一次是甜甜的……”
哭了半宿,陈楚楚抹了抹眼睛。
半夜来送宵夜的老人编辑见怪不怪。
“新人,你崩塌的世界好了吗?”
陈楚楚抬起头,双眼红肿,目光幽幽。
“不仅好了,甚至还更加辉煌和广阔了呢。”
——柳清灵都能粉,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今后的陈楚楚,是一个全新的陈楚楚!
简称:柳粉。
(完)
↑这个就是上次我说的想写的小剧场
注:
我也不知道“胎中之谜”说法最初是谁创造的,查了一下有人说是从佛教典故衍生来的。这个现在成了玄幻类的公用设定,一般用在大能转世的语境下,是指大佬们还没想起来上一辈子的事,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这么活下去。这种蒙蔽灵智的情形就叫“胎中之谜”。
还是那句话,不要拿去语文课堂用【语重心长.jpg】
第111章担忧与解惑
老祖宗发话要住微梦洞府,其他人当然不会反驳。
师父他本来就崇敬真君,自然也没有意见。
微梦洞府只有三间房屋,冯真人一间、谢蕴昭一间、达达和阿拉斯减一间。现在谢蕴昭和自家两个毛茸茸挤一挤,把另一间房腾出来给了真君。
真君住得很惬意,早上还会捋着胡子,和冯真人一起在院子里吃早餐,晚上则去海边看看夕阳。
北斗仙宗的年轻弟子都没有见过真君,还以为是岛外来拜访的前辈。只偶尔哪一位真人经过,闲闲一瞥,才会吓得差点栽进海里。
真君一开始还安慰几句,次数多了,他就烦了。
之后再有人拜见他,他就说:“我是欧阳锋。”
其他人往往一脸迷惑:“真君……”
真君十分坚持:“我是欧阳锋!”
“好,好吧……”
冯真人通常陪在真君一侧,全程笑眯眯,然后回去敲谢蕴昭的脑袋,说她胆子肥了,连真君都敢忽悠了。
谢蕴昭抱头乱窜,还试图扔出鸭子和狗当挡箭牌,院子里就鸭飞狗跳、羽毛乱飞。
她分辩道:“我忽悠的时候又不知道他是真君!”
师父没好气:“你可以不忽悠!”
“做人怎么能这么没有警惕心?”
师父就头疼:“你好歹是个神游境了,稳重一些。你心境稳固了吗?迷幻塔试炼去了吗?每日的基础练习做完了吗?按照门规,每次晋升一个大境界就要出门游历,虽然你才回来半年,却也该再出门了……”
念叨来念叨去,念得头疼的一方成了谢蕴昭。
不过,师父也就是嘴上说说她。这老头子心中清楚得很,明白她现在正努力搜索两仪称的消息,不仅每日都往藏书阁跑,还总是去和别的师长、同门套近乎,想知道他们在外云游时是否有什么线索。
在谢蕴昭看来,师父现在正处于一种复杂的心态中。
一方面,师父他总觉得对不住她,因为他修为有损,不能像其他峰主一般为她提供奢华的修炼资源,只能在心法上提点几句。
另一方面,老头子大约还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收个徒弟,本想传承道法,却反而让徒弟为他的伤势操心。
而且之前在平京,郭衍前辈也算坑了她一把。师父好像很懊悔,觉得都是他托徒弟给郭衍带信,才害她卷入了平京的旋涡。
但师父从来不说这些。他很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习气,不会表露内心的软弱,所以才把这些柔软的抱歉化为口头的叮嘱,只会使劲给她做好吃的,生气时假装打她的脑袋,其实一点都不疼。有时他还唠叨她穿得太素净,不像别的女修一般花枝摇曳。
谢蕴昭有时蹲在微梦洞府路边,看师父在田里忙活。老头子在一堆草叶、蔬果里走来走去,腰背始终佝偻,花白的须发乱糟糟的,皮肤上深深的褶皱让他显得和凡间的老人无异。
她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师父有些像外祖父,也有些像外祖母。
家人不需要有用,家人就是家人。
谢蕴昭想着,傻笑了两声。忽然她脑袋一沉,再一轻;原来是达达在和阿拉斯减追逐打闹,飞起来踩了她的脑袋。
“达达……!”谢蕴昭一把揪住鸭子翅膀,磨牙,“你是不是故意的?”
“嘎……嘎!”不是!
鸭子心虚得眼神乱飘。
“欧呜!”阿拉斯减冲过来,一头撞在达达背上,顺带还撞倒了谢蕴昭。
她带着两个毛茸茸仰天栽倒在地,看着冬日微蓝的天空。
田里,师父拎着个胡萝卜,扬起手,问:“阿昭,今天晚饭吃胡萝卜烧排骨吧?”
“……师父,我们吃烧鸭腿或者狗肉火锅吧。”
“……嘎!”
“……欧呜!”
毛茸茸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老神仙一样的真君也在一旁,拽着一根茄子凝神观察。闻言,他抖了抖长长的白眉,目光炯炯看过来。
“要吃凤凰和天犬吗?倒是两个新鲜菜。”真君沉吟片刻,捻须而笑,目光似有盼望,“那就期待冯道友的手艺了。”
老头子面皮抽搐,苦着脸:“真君,阿昭惯会胡说八道,您莫当真……”
真君很遗憾,“哦”了一声,又对着谢蕴昭的方向颔首致意。
鸭子和狗也处在他视线的笼罩范围内,并抖得更厉害了。
谢蕴昭哈哈笑了半天,又看了一会儿两位老人的田间劳作。更准确地说,劳作的只有她师父,真君一直在捣乱:东摸摸、西看看,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头子,连看他捉虫都看得兴致勃勃。
冬日阳光下的微梦洞府,一时变得岁月静好起来……呃,虽然是两个老头子,但也是属于老年人的夕阳红?
遇到真君后她才得知,原来师父之所以在辰极岛上种田、养花,还去凡世红尘游历,像一个真正的凡人那样活着……就是因为真君的指点。
三十年前师父受伤后,一度道心沉沦,险些自暴自弃,连燕师叔都劝不回他。
结果后山禁地一道旨意,叫他进去聆听真君教诲。他在里面待了三天,出来后就成了现在微梦洞府上的冯延康。
谢蕴昭问他,当年他都在禁地里听到了什么,结果师父说他只见了真君一面,然后就和真君一起守着一朵莲花,等待莲花开放。
老头子以为那朵莲花是什么天材地宝,就坐那儿苦等了三天。没想到等莲花完全开放后,真君叹了口气,说“不是这一朵”,而后就完全不管了。
真君只对师父说:“磨砺道心,体悟红尘。待你道心通明,机缘自会来到。”
真君说的机缘……就是燕师叔找到的混元两仪补天丹吗?
然而现在他们问真君,真君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在微梦洞府住得乐呵呵的,和师父两个人简直组成了最佳老年二人组,正欢度愉快的晚年生活。
达达和阿拉斯减也很喜欢真君,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师父做的饭菜更加丰盛。
谢蕴昭想,不管真君是走火入魔还是如何……姑且先当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相处,也并不坏。
她看够了,想好了,站起身。
“师父,真君,我出门了。”她跳上太阿剑,“晚饭回来吃——”
师父正从阿拉斯减嘴里抢救一棵大白菜,顾不上抬头,只说:“知道了。”
真君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研究一个大南瓜,对别的东西视若无睹。
哪怕冷风轻摇、鹤羽翻飞,有一双淡青的眼眸从云外投来一瞥……
他也依旧沉浸在田园生活的乐趣中,研究高兴了就笑得胡子一抖一抖。
……
谢蕴昭攀登上了天枢峰。
胜寒府在“一线天”中,一派曲径通幽之意境。
也显得冷森森的。
这里是卫枕流的洞府,但谢蕴昭只来过几次。更多时候,总是师兄来见她。
昨天师兄说,他将宗门上下的信息都搜集整理了一遍,叫她今日过来一起挑拣有用的线索。
此时还是上午,外面的阳光懒洋洋的,隐约已经照出了些许嫩叶和绿意。
春天已近在眼前,但胜寒府中却仍弥漫着寒冷与寂静。
一天当中只有特定的一些时刻,阳光会透过胜寒府上方的一线天,落在藏身峡谷的建筑当中。
至于现在,洞府中光线幽微,只有寒潭水面折射着点点波光。
一座白玉石台横在水面,上头一座二层建筑雕饰富丽,却也显得更寂寞。
横里生出一枝树影,又挡住了所剩不多的天光。
树荫之下有卧榻,卧榻之上有人侧卧,似乎睡着了。
“师兄?”
谢蕴昭听见自己的声音重重叠叠荡出去,更显得这一方空间寂静落寞。
上几次来她也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没有人应她,她好像才真正意识到,这天枢之巅的胜寒府实在黯淡过了头,也寂寞过了头。就算白玉台再奢华,也掩不去这份落寞。
“师兄。”
她沿着铺设的道路走过去,眼角余光中看见自己在水面的倒影,也同样黑漆漆的看不清。
卧榻上,玄色衣袍的青年闭眼沉睡。
他在外面时总穿白色道袍,和同门相差无几;但谢蕴昭发现,他独自待在胜寒府里时,就喜欢穿玄色衣袍。
微暗的光线里,那袭黑色比天光更暗,简直像什么地下爬出的暗影,要裹着他拖去未知的另一方。
他侧卧榻上,眉毛紧蹙,右手抓着衣襟,呼吸有些急促,白玉似的脸颊染了薄薄的红晕,眉心朱砂也愈发红得妖冶。
“师兄……魔气发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