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眯眼,索性破罐子破摔,自下而上连着头皮一道撕下,随手丢到地上,萧予戈低头瞧了瞧,居然是完整无损的人/皮/面/具,再看对方面容,是张年轻秀气却又令人记不住模样的男子脸蛋,因问道:“永武斗胆询问阁下名姓,可是在江湖道上混迹?”
“智桥。”
萧予戈微怔,“阁下为何扮作任小雨的模样以身犯险?难道不怕本官将你治罪?”
“我与大人不是初次见面。大人可是记得当日曾答应过我,若我有冤来投,你必审判。”
“你,你是那日的黑衣人?你想与本官报什么案?”
智桥似笑非笑,“我要报的可是大案。大人可敢审理?”
“本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有何不敢?”
“这话说得真是感天动地。”智桥鼓了两下掌,“既然大人允许,我便说了。”萧予戈比出‘请’的手势,智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草民要告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予戈点点自己的鼻尖,笑意更盛,“你要告本官什么罪?”
“欺君。”
“这可是杀头大罪,本官还未愚蠢到这般地步。”萧予戈重新续好茶,沉静饮下一口,“况且智桥先生应当知晓,诬告朝廷命官同属大罪,重者可判流放之刑。本官权当方才什么都没有听到,智桥先生还是同我说些正经话罢。”
“那我便与大人说个故事罢。许久之前,有一户世代耕田的农家,男人每日晨出晚归,兢兢业业地守着自己的田地,期盼它能够丰收,好养活自己的家人。可是好景不长,这名农夫被人举报说是跟着邻居一道昧下地主家的金子,还打算一走了之,这地主自然不肯罢休,将他二人告到公堂上,大人觉着,这起官司会如何判决?”
“自然是将诬告者绳之以法,换这位农夫及其邻人的清白。”
智桥摇头,“结果恰恰相反,这举报人与审理此案的官员沆瀣一气,硬是判了农夫和邻人重刑。而农夫之子听闻此事,决心要为父亲翻案,但因着人微力薄,加之对父亲不利的流言越来越多,竟寻不到一个帮手。大人觉得,他会如何做呢?”
“本官不知。”
“说来我也颇为震惊。这位少年竟冒了兄长之名上京赶考,后来高中状元,成为一方长官。”
萧予戈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结果。那这位少年可是成功为父洗刷清白?”
“此事恐怕只有少年自己才知。”
“少年的事暂且搁在一边,毕竟与眼下相去甚远。”萧予戈清了清嗓子,“智桥先生,可否告知本官,你为何要盗取易大人府中宝物?且盗取的又是何物?”
“自然是件好东西。”智桥笑得意味不明,“正是多亏有它,我才能确定自己的推断。”
“哦?竟有这样神奇之物?”
“此物大人也见过,就是那条大黄狗。”
萧予戈垂在身边的左手不自主地紧了紧,手上的伤分明已经痊愈,如今却又开始隐隐作痛。
“大人可要治我的罪?”
“你犯下多起盗窃罪,所盗之物价格皆是不菲,本官自然要将你捉拿归案。”
智桥指尖摩挲光滑的青瓷杯,“若大人真想将我定罪,我身处的不会是书房而该是公堂。说到底,大人还是想放我一马。”
萧予戈道:“你为本官提供过线索,于情于理,本官都要还你这个人情。”
“我听不懂大人的意思。”
“那封举报阮家买药的匿名信是你写的罢?虽然字迹刻意被丑化,但还是与你先前寄出的预告状相差无几。”
智桥道:“大人不愧为北都所前掌事之子,观察的确入微。”
“你走罢。下次再见,本官不会轻饶。”
“走之前,我要提醒大人一句,常在河边走,怎可不湿鞋,大人还是早些离开这淌浑水。”说罢,他启窗而出,身影轻如飞燕,跃过几个屋顶后便不见了踪影。
萧予戈望着无边际的夜色好一会儿,才伸手关窗,转头时恰扫见对面人影退开,眼里霎时浮上一层杀意,但又很快消失殆尽。
南楚杉若有所思地行走着,不留神撞翻对面人,赶忙道歉。
来人疑问道:“姐,你怎么了?很少见你这样恍惚过,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只是在想些事情。”南楚杉干巴巴地扯起嘴角,“对了,你不是在万事屋里查粉珠钗么?可是有什么发现?”
“要是没有发现,我敢在你眼前乱晃吗?吃饱了撑的。”南楚柳自怀里摸出个布包,里头装着两支一模一样的粉珠钗,说道:“左边这支是我托萧卫去当铺赎回的葛小姐购买的珠钗,右边的则是蓉香购买的那支。”
南楚杉蹙眉,“先前不是说她的首饰都不翼而飞了么?这又是从何处得来?”
“是有人在郊外的山上拾到后送至万事屋的。”
“我瞧着并无什么差别。”南楚杉自个儿的首饰不多,且自打小时候摔坏过娘亲的金钗后,她便对这等制作精巧的珠宝玉饰敬而远之。
南楚柳道:“起初我也是这般想,直到大哥告诉我他一位江湖朋友的传信方法后,我便发现其中的端倪。”
只见她先拿起葛小姐那支搁在腿上折成两半,在南楚杉无奈的目光下,又折断另一支,将二者的断口递上前,“姐,你现在能发现不同了吧?”
“蓉香这支腹内中空,似乎可以藏匿书信。”
“但依着形式来看,其中的东西定然已被人取出销毁。”
南楚杉抿唇,握着两支珠钗的手收得极紧。
作者有话要说:智桥:直接一杯茶泼过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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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新文:《吃垮将军府[重生]》
文案:
程君顾与辛琰当了三年相敬如宾的夫妻,因卷入皇子夺嫡之乱,遭满门抄斩。
行刑前一晚,连日沉默不语的辛琰忽然对程君顾说,如果能重来一次,我想为你亲手做顿饭。
紧接着,程君顾竟意外重生。
重活一世,程君顾步步为营,避开曾经所有的错误路线,但事情却逐渐脱离她的掌控,走向更为奇妙的道路.......
程君顾:明明说好要逆袭,这个剧本似乎有点不对头?还有,夫君你怎么又来投喂?
辛琰:阿顾之愿,刀山火海,必为之达。
痴情温润腹黑将军VS聪慧大胃友善女官
☆、秋日祭典
珠钗的事经萧予戈准许,全然交由万事屋调查,调查费用依照往常规矩统一在月末结算。
这日,听完牢头的日常汇报,萧予戈离位去厨房喝水。刚跨进门就见南楚杉站在灶台前发愁,出口询问缘由,南楚杉一惊,须臾后才道:“我在等小顺的材料。”说着,探头瞧外边的天色,轻道一句糟糕。
“我还不饿,这晚饭可以晚些再做。”
“不是晚饭。”
萧予戈不解,南楚杉双手环胸,背贴墙壁,“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是环海县秋日祭的开端。”
“秋日祭?是要上山祭神还是举办花灯会?京城的猜谜会倒是让我心驰神往。”
“皆有。今夜要上山祭拜狐仙,可供奉用的糕饼我却还未完成。”南楚杉紧咬下唇,凝望不远处排列整齐的面团。
萧予戈问缺了什么,她回说红豆。
“是用在我那碗团子里了么?”
南楚杉摇头,“是我自己的疏忽。”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萧予戈挽起袖子走近,“譬如将面团捏成小肉干的模样?”
“狐狸吃猫?大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南楚杉轻笑,“但祭狐仙的糕饼还是由女子来做罢。”
“怎的?师爷不信任我?”
“并非不信任,不过是遵守长久以来的规矩罢了。”
萧予戈问道:“与冬雨说的狐狸娶亲有关?”南楚杉点头,“大人听过这个故事么?”
“不知。”
“既然小顺还未回来,我便给大人讲这个故事吧。”她脚尖一勾,拉来小木凳,等萧予戈坐下,自己也顺势在他对面落座。
“这是我娘亲与我说过的睡前故事,年代尚不可考。”
相传在许久之前,环海县还只是个小渔村,这儿的人世代以捕鱼为生。但在某一年,不知是天劫还是人祸,小渔村的村民忽然发现,他们再也捕不到大鱼,海里现存的都是鱼卵或只有婴孩小指般的小鱼,只得等待它们的成长。
但放鱼儿们一条生路,就是在把自己逼向死路。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有村民死于饥饿,且还发生夜晚偷掘坟墓吃肉的事情。
而环海县每年定期供奉的狐仙则是后山大山洞的主人。相传它变化万千,将要位列仙班,又有人说它没什么修为,就是只小狐狸。真真假假,众说纷纭。
山上的野果、树皮消失殆尽,村民们便将主意打在狐狸洞上。这山洞虽大,但村民们回回都扑了个空,除石子、沙土外再不见其他,只得打消这个念头。又过去些日子,渔村里残余的生者越发减少,此时,一名少女见妹妹饿得开始吃地上的草,便铁起心决意再探一次狐狸洞。多番来返,均是无果。
就在这户人家决意放弃时,少女忽然提回一只彩尾鸡,母亲杀鸡煮汤,让剩余的村民暂且又多活几日。随后一个月,少女时常带回吃食,有时是野兔野鸡,有时是地瓜花生等物,直至冬去春来,村民再次捕得可食的鱼方止。日子一天天迁回正道,可就在某一日,少女失踪了……
“师爷,我把红豆买回来了。”小顺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
萧予戈略微扫兴起身,让位容他进来,南楚杉接过他手中小罐,倒出红豆开始淘洗及入蒸笼。小顺偷偷咽了口唾沫,“我刚才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事。本官不过是与师爷闲话家常,时候不早了,本官回书房继续看公文。”
“大人慢走。”小顺丢完这话,凑到菜篮前处理晚饭所需食材。
萧予戈停在门口望了一小会儿,这才拔步离开。
小顺咔嚓咔嚓地切起大白菜,问道:“师爷方才在与大人说什么?我怎么瞧着他似乎不甚喜悦?”
“水喝多胀的罢。”又抬眼看罐子,“这似乎不是县衙里的东西。”
“今日许多人都挤着抢红豆,我去得晚什么都没捞着。回来时恰巧遇上汤婆婆。她听闻师爷要做红豆饼,二话不说就到家里取了一罐给我。”
南楚杉心里淌过一丝暖意,说道:“等饼熟了,你挑些送去给婆婆,正好也把罐子还她。”
“好。”
南楚杉依旧在厨房忙活,晚饭桌上只剩萧予戈和小肉干。萧予戈草草吃进几口,安置好吃饱的小肉干就往厨房去。适逢南楚杉挎食盒停在后院小门前,于是萧予戈快步上前启门,与她一道出去。
“大人不是向来不信神魔鬼怪一说,眼下又为何与我同行?”南楚杉话里带笑。
萧予戈一本正经回答,“我想听故事。”
“待我回来不也可以?”
“我性子急。”
南楚杉轻摇头,正欲开头,只听远处什么东西嘭地炸开,霎时亮如白昼。
“祭神开始了?”萧予戈问。
“不,只是提醒罢了。”话虽如此,她的步子却是加快两分。
祭狐仙的山与先前发现婴骨的相隔,脚程却比它减少许多。借助山路两旁的灯笼,萧予戈清晰地望见前头清一色盛装打扮的女子,不禁将目光投回身边从头到脚毫无变化的下属,“师爷你,你还真是有些特别。”
“我知道大人心里在想什么。但祭神贵在心诚,皮囊不过身外之物。”
狐仙庙立在山腰,熙熙攘攘地围着许多人,然依旧只有萧予戈这一名男子,他悄声发问,“除我之外,这儿还有男子么?”
“有。”
萧予戈的眼里跃动起希冀。
“狐仙大人。”
“……”
“师爷是在揶揄本官?”
“这是事实。”
自环海县立祭祀习俗起,这秋日祭拜狐仙的活动就只有女子能参与,但萧予戈属外来人,不知者无罪,想必狐仙大人不会计较。
烟花又在身后绽放,这回伴随着的还有欢快的乐声与腾地燃起的篝火。一群戴笑面狐面具的红衣女子绕着火堆起舞,她们时而摆动雪色长臂,时而又甩起衣摆,晃起纤细腰肢,身姿轻盈,足尖点地,宛若化为人形的火狐,要在眨眼间羽化成仙一般。
“大人走罢。”南楚杉的声音截断萧予戈的目光,他转过头去,被陡然出现的笑面狐面具吓了一跳,抬眼瞧去,又是位戴面具的女子,对方冷冰冰道:“男子阳气盛,恐冲撞狐仙大驾,请您戴上。”
面具罩在脸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热闹是萧予戈自己想凑的,只得乖乖认命。
庙前整齐排好两列竖队,萧予戈同南楚杉并肩而立,面具少女逐一分发清香,走到萧予戈这儿时,动作略微一停,但很快递上,萧予戈双手接过,继续等待队伍移动。待轮到他们两人上香时,这天又黑下几分,庙内烛火通明,虽说地方不大,但干净整洁,像是时常有人进行打扫。
萧予戈还想细看,忽觉衣袖被人拽了两下,随即跟着南楚杉一道上前将香点燃插/进炉中,又返身回来跪到软垫上,学身边人的模样闭眼许愿。
待睁开眼时,见南楚杉已捏着袖子将一碟精致圆饼轻放到神像前,这饼上的花样似乎是张笑着的狐狸脸。萧予戈悄悄往上瞥,这一人高的狐仙塑像脸上果真戴着与他一样的面具,身形颀长,衣袂翻飞,飘飘欲仙。
“回去了。”南楚杉说。
萧予戈转身就走,猛地被抓住胳膊,“从这里走。”
gu903();“难道不是该沿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