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说完,扭头就进去了,连招呼也没打,迟满贵还是觉得古怪,正在这时,小坡下传来些窸窣的动静,迟满贵微微一惊,这天气,莫不是蛇?没等他回身去拿锄头,就看见一团黑影从坡下吭哧吭哧爬了上来,乐颠颠地朝他跑来,嘴里还叼了个什么,啪地往迟满贵脚下一扔,汪汪叫着,讨赏一般。
迟满贵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条死鱼,还刮鳞剖肚,料理得干干净净,洗一洗简直能下锅煮了。
他又联想起迟满金刚刚往坡下扔的东西,心中闪过几分猜疑,也不出门了,回屋子里跟自己媳妇一说,他媳妇忽然道:“你上回不还嘀咕说你哥去钓鱼了?”
迟满贵一拍大腿,道:“是啊,我还觉得奇怪呢,这么一想,他还真是在长青鱼塘里钓的?今儿长青来说有人偷拿他家鱼的事情,他是不是听见了?”
他媳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答道:“你哥听没听见我是不知道,不过你嫂子之前是一直在旁边听着呢。”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迟满贵一言难尽,叹了一口气:“他们两口子真是……”
他又道:“幸好他们没吃,万一要是吃了出事可怎么办?”
满贵媳妇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还真以为那鱼有毒啊?”
“啊,”迟满贵不解道:“长青不是这么说的么?”
满贵媳妇扶着桌子笑弯了腰:“长青这是诈他们呢,他今天拿来给你看的那条鱼,分明还新鲜,才死了没多久的,回头你再往村子里一宣扬,说有人偷拿下了老鼠药的鱼,偷鱼的人哪里敢吃啊?”
迟满贵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暴露的却是自家的兄长,他一时间竟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长叹了一口气。
……
次日一早,晴日碧空,天气甚好,迟长青准备带着洛婵出去玩,前几日他的小哑巴被恶人吓着了,这两日很是粘他,迟长青便想着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遂拎了一个小竹篓子,去山上摘蕨菜。
路过村口的时候他还特意往河边看了一眼,几个妇人正在洗衣裳说话,还是那些眼熟的,迟长青不愿意叫洛婵听她们嚼舌根,拉起她的手就离开了。
洛婵倒是半点都没注意,开开心心地跟着他走,路过田间时,有相熟的村民见了两人,笑着招呼道:“长青带媳妇出门啊?”
迟长青笑笑,礼貌回应道:“去山上摘蕨菜。”
“蕨菜啊,眼下正是时候呢,”那村民指了指前面的一座青山,道:“你往那边去,那山上多得是。”
迟长青道了谢,带着洛婵一道走了,田间荠麦青青,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气,洛婵轻轻嗅了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气味和迟长青身上的很像,很好闻。
说是上山摘蕨菜,实际上认认真真干活的只有洛婵一个人,她摘了满满一把嫩蕨,放进竹篓里,一抬头不见了迟长青的人,她下意识生出几分慌乱,连忙站起身来,却发现身着青布衣衫的男子正半蹲在一个草窝边,伸手扒拉着什么,很是专注。
洛婵心中一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要吓唬他,伸手一拍迟长青的肩,岂料下一瞬,迟长青竟然猛然倒地,人事不省了,洛婵吓了一大跳,慌忙去查看,只见他双目紧闭,无知无觉,任凭她怎么拍打都没有反应。
洛婵顿时不知所措,急得差点要掉眼泪了,正在这时,地上原本躺着的迟长青突然睁眼坐起身来:“哈!”
洛婵唬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颗心都险些蹦出腔子了,待看见男人促狭地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她顿时又气又羞,忍不住伸手轻捶他的手臂,爬起身就要走,迟长青见她生气了,连忙笑着拉住她,道:“婵儿不气不气,是我错了。”
洛婵还是气鼓鼓地看着他,自己没吓到人也就罢了,结果反倒还被这人吓了一跳,真是太丢面子了。
迟长青好一通哄,见洛婵仍旧不高兴,想了想,便道:“不气了,我学鸟儿叫给你听。”
闻言,洛婵眼中露出疑惑之色,迟长青便半拥住她,将两指含入口中,清脆悦耳的鸟啼声便响了起来,啾啾而鸣,惟妙惟肖,真跟鸟儿似的,洛婵听着甚是惊奇,甚至怀疑他手里藏了个哨子,忍不住拽了他的手看。
迟长青凤眸中含着笑意,顺从地摊开自己的手掌,空无一物,洛婵惊讶无比,迟长青的笑容里透着几分得意,他继续吹,调子婉转生动,林间竟真的传来了鸟儿应和的啼鸣,时长时短,仿佛在与他说话一般。
洛婵眸光亮亮地盯着他瞧,迟长青吹了一阵,见她这样乖巧听话,忍不住笑着问道:“想学么?”
洛婵立即点点头,想学。
“像我这样,”迟长青略略鼓起腮,洛婵连忙照着学,他又教道:“舌尖微缩起,然后轻轻吹气。”
洛婵一吹:呼……
漏气了。
她面上微红,颇有些窘迫,迟长青忍住笑意,道:“舌头不能挡着。”
洛婵眼中露出几分茫然,照着他说的又做了一次,然而还是漏气,不由有几分沮丧,迟长青心中想笑,面上还要一本正经地道:“没事,我教教你?”
洛婵乖乖点头,迟长青便伸手轻轻拈住她精巧的下颔,凑近些,道:“张嘴。”
闻言,洛婵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素来听话,微微启开唇,露出一点小巧殷红的舌尖来,怯生生的,可怜可爱,迟长青脑中莫名就浮现一句诗来: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然后他便低下头去,仔细地品尝起那殷红的樱桃来,洛婵惊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岂料迟长青早有察觉,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声呢喃道:“不学了么?”
这青天白日的,洛婵没想到他如此厚颜,又羞又窘,轻轻摇头,男人便低笑起来,声音微哑:“那可不行,所谓投桃报李,我教都教了,总要有所回报才是。”
他说着,便牢牢按住怀中人,肆意攫取起甜美来,明媚的日光自山林间落下,光线斑驳,星星点点,青色的竹篓里放着几把刚刚摘下来的嫩蕨,而不远处,两道人影亲昵地相依偎着,寂静的林间传来鸟儿阵阵啼鸣,清脆悦耳,甚是好听。
……
凤翔赌庄,后院的柴屋里,光线很差,屋子里黑黢黢的,草垛上躺了一个人,头发蓬乱,佝偻着身子窝在那里,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过了一会,屋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从外面走进来,踢了踢草垛里的那人,粗声粗气道:“起来把药喝了,别装死了。”
那人动了动,勉强慢慢翻了过来,露出一张满是伤痕的脸,蓬头垢面,看起来宛如乞丐一般,正是迟有财,赌庄怕他死了,三十两的债抵不上,叫个江湖郎中给开了点零七碎八的草药,竟然真把他一条小命给救了回来。
迟有财喝了药,梗着脖子用力咳嗽起来,那壮汉面上露出点嫌恶的表情,收了碗,道:“快点把三十两银子还上,别死在咱们这地头上,晦气。”
迟有财咳得呼哧带喘,像一个老旧的破风箱,沙哑难听,求道:“麻烦您跟……跟二爷求求情……”
壮汉呸了一声,险些一脚踹过去,但是又怕把他踹死了,才没好气道:“求个屁的情!求二爷免了你的债?把你这一身贱骨头拆了都卖不了三个钱。”
他说着,忽又想起一事,道:“对了,那天晚上射箭的人,你认得么?”
迟有财兀自喘息了许久,才道:“不认得……不过,不过我能猜到是、是谁。”
说到这里,他就沉默了,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般,那壮汉狐疑道:“是谁?把他名号报来,二爷说了,哪天你要是死了,咱们还得去找那人补上这三十两银子的缺儿。”
迟有财忽然来了精神,他费力地扶着墙坐起来,一手揪住那壮汉的裤腿儿,语气激动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要见二爷,我、我能还上债了!”
他蓬乱的头发下,两只眼睛里露出迫切的精光,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豺狼,突然看见了食物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第65章第65章没事,我给你吹吹。……
第65章
迟有财被带去见凤翔赌庄的二当家之前,他那一身酸臭味儿三丈开外就能闻见,连那些三五大粗的汉子们都受不了,纷纷回避,最后实在没法,用水给他冲了冲,两个大汉这才挟着他去见二爷。
彼时二爷正搂着一个歌女,肥而粗短的五指在女子的身上摸来摸去,一边道:“听说你能还上债了?”
迟有财看着那歌女的小蛮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忙答道:“能、能还上了,二爷。”
二爷眉头一动,扭过头来,道:“那还愣着干什么?银子呢?”
迟有财立即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要、要再等等……二、二爷,银子不在在这儿……”
二爷皱起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颊边肥肉微抖,阴恻恻地道:“那你这是在消遣你二爷呢。”
迟有财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连连道:“不敢不敢……二爷,借我……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消遣……消遣您老人家啊。”
说到这里,他吸了一口气,咬咬牙继续道:“是这样,我手头有、有一张卖身契,回头我把这卖身契给转卖了,就能有银子还您的债了。”
二爷稀奇似地看着他,道:“你居然还有别人的卖身契?”
迟有财以为他不信,忙解释道:“是,二爷还记得从前常来赌庄的那个迟二柱吗?就是我同村的,他赌钱的时候,把他的婆娘给赌了,输给我了。”
赌博赌到倾家荡产、卖妻鬻子的人简直数不胜数,二爷听了,倒也不怀疑,哼笑一声,搂着那歌女,道:“就一张卖身契,除非他婆娘生得国色天香,不然能卖出几个钱?你当窑子里的老鸨儿都是傻的么?”
他说着,一捏怀里人的腰,嗤笑道:“来,芳儿说说,当初二爷是花了多少银子买的你?”
那女子娇嗔着答道:“二爷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奴家服侍。”
二爷捏着她娇艳的脸,对着迟有财,道:“你看看,那个什么二柱的婆娘,能值十两银子?”
迟有财偷偷觑了一眼,满头都是冷汗,这女子既是得二爷的喜爱,自然是有几分姿色的,兰香那一身瘦排骨,顶多算看得过眼,哪里能与这位比?二爷见他不吱声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迟有财吓得一抖,不知怎么,他眼前忽然闪过另一张清丽动人的容颜,顿时如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道:“二爷,二爷!她是生得好看!比您的这位还好看!”
他说着,咽了咽口水,咬着牙道:“您若是见了她,就知道了!”
“哦?”二爷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别是在糊弄我吧?真有比芳儿还好看的女人,又怎么会在你那穷山沟里头?”
迟有财心一横,磕了个头,道:“二爷,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您要是不信,就、就派个人跟我一同去看便知。”
二爷微微眯缝起眼,狐疑道:“你小子,不是又想趁机跑吧?”
迟有财连忙道:“不跑不跑,二爷,我这回要是再跑,我、我就自己把这双腿剁了给您送来!”
二爷顿时大笑起来,一拍桌子:“好!二爷这辈子剁了不少人的手脚,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要自己亲自动手的,你倒也上道。”
他扬声唤来一名随从,道:“大刘,你就跟着他去,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个粗壮的汉子应答:“是,小的知道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名打手从外面进来,拱了拱手,道:“二爷,大当家的回来了。”
二爷一顿,道:“这么快?”
“是,大当家请您过去呢。”
二爷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堆满肥肉的下巴微扬,指了指地上跪着的迟有财,道:“盯紧了他,若他敢跑,先剁他一条腿,不必与我说。”
众人齐声应答,声音洪亮,吓得迟有财一缩脖子,险些没当场尿出来。
这凤翔赌庄的二爷名叫张胜,他原先年轻的时候不叫这名儿,后来因为好赌,入了这一行,为了图个吉利,索性把自家的名字也改了,原本的名字也无人知晓了,与人合开了这个赌庄,上头还有一位大老爷,名叫刘源,这大当家时常在外面走,赌庄里的一应大小事务他都不管,每个月准时回来看账本儿,平时很是沉默寡言,但是下手却是真的黑,钱就是他的亲爹老子,只认钱不认人,半点情面都不讲的。
张胜在赌庄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有些怵他,眼看又到了月底,账上却还有三十两银子的漏洞没堵上,他这才派人去堵迟有财。
张胜进了门,一眼就看见了大当家刘源,连忙迎上去道:“大哥。”
刘源点点头,让他坐,然后才道:“最近没事吧?”
张胜知道他这意思问的是赌庄里有没有人闹事,遂答道:“倒是没什么大事。”
刘源一听,便道:“说。”
张胜忙解释道:“就是还有三十两银子的债没收回来。”
闻言,刘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张胜心里暗骂一声,又道:“不过我已经把人抓住关起来了,他说能还上的。”
刘源便放过了这茬,只叮嘱他一定要把账收回来,然后才道:“过两日会有一位贵客来这里,你去镇子上的酒楼里安排一下,一概物事都挑最好的,万不能怠慢了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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