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澹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那小孩儿的成绩估计真算不上好。
上哪个学校啊,其实不重要的。玉儿你和阿肖也上的镇高中,还不是常常拿奖,拿的还都是什么省级国家级的,说明只要自己有本事,去哪儿都一样。李奶奶叹了口气,可惜实昉想不明白,觉得只有去大城市才有出路。
张玉凉提着苹果,笑道:实昉有志气是好事,李奶奶应该高兴才对。他想考哪所高中由着他考,能考上就去,考不上就不去,别想太多。实昉聪明着呢,他只是想争一口气而已。
真这样就好了。李奶奶摇摇头,把零钱递给他,没再多说。
张玉凉拎着苹果,又去了下一个摊位。
程澹拍拍尾巴,想着那个自己见过一面的小孩,琢磨着要不要去看看他。
买完菜,张玉凉大袋小袋提了很多东西,朝原路走回去。走到半路,程澹忽然从他肩上跳下,垂着尾巴跑向李家。
张玉凉也没有拦住他,只叮嘱道:别跑太远,迷路了找人送你回来,早点回家吃饭。
程澹喵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随即一溜烟消失在转角。
李家是古镇的大户人家,一栋房单独占了半条巷子,红砖碧瓦,有假山有水池,庭院里的花四季常开,几间屋子若隐若现地藏于竹丛树荫间,很有古代富户的风范。
李家前后各开一个门,大门对着巷口,常年虚掩,旁边栽种一株矮桃树,放着两张石椅和一张连着棋盘的石桌,经常有人围在这儿下棋看棋,是古镇上一道奇特的风景。
后门比大门小,开在巷子侧面,两边种有高高的竹子,出去就是学校,李家的几个孩子平日都从后门进出。
李实昉是李家最大的孩子,学习刻苦,最大的梦想就是考到大城市去,所以每天放学之后,他都会拿着课本或者练习册跑到后门这儿来学习,他说这里比家里头安静。程澹上次遇见他就是在后门这里。
迈着轻快的脚步跑到李家后门,程澹一抬头,果然看见李实昉捧着语文书背书,旁边还放着一盘苹果块。
小孩儿刚刚发育,还没长开,看着瘦瘦小小的,既没有张玉凉那种清俊儒雅,也没有陈肖与生俱来的潇洒劲儿,戴着眼镜皱着眉头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学究。
程澹跳上台阶,抬爪扒拉扒拉他的裤腿,在他看过来时喵了一声。
咦?你是玉儿哥哥家的小猫?李实昉面露喜色,抱起程澹撸撸毛,亲昵地笑道:你还记得我啊?
说完,他又拿起竹签叉了一块苹果递到程澹嘴边:吃不吃?这是我家种的苹果,可甜了。
送到嘴边的美食岂有不吃的道理,程澹张嘴,啊呜一口叼走苹果。
李实昉笑眯眯地一连喂了他几块,直到他主动伸爪挡住嘴表示拒绝,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唉,真羡慕玉儿哥哥可以养猫,我妈妈猫毛过敏,我也只能偶尔喂喂野猫什么的。要是我妈和张叔叔一样喜欢猫就好了。李实昉失落地感慨道。
张家一窝猫奴,张允自己有猫毛过敏也爱猫成痴,这情况别人家还真是学不来。
程澹舔舔嘴角的苹果汁,搓搓爪子,想送给李实昉一个祝福。
这时,他突然听见李实昉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小猫,你知道吗,我以前特别嫉妒玉儿哥哥,哦,还有阿肖哥哥,现在也是。
程澹搓爪子的动作一顿。
他本想着给李实昉加个逢考必过的buff就回家吃饭,不过现在,他决定还是听这孩子抱怨完再走。
很多事憋在心里久了容易憋出病来,李实昉性格内向,这些话不知道忍了多久,今天正好让他发泄一下。
反正自己是猫,不会告密,李实昉肯定不会提防自己。
程澹这样想着,爪子一放,脑袋枕上去,开始听李实昉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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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桃小院
在李实昉的记忆里,不,应该说在古镇所有小孩的记忆里,张玉凉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他的无所不能不仅表现在成绩上,而且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
上小学的时候就擅长算账,左邻右舍做过生意的人没一个不找他清点过账目的,只要是经过他手的数字,从未出错。
到了初中,他的物理和化学学得很好,经常帮邻居们换灯泡、修水管,也帮着同龄的小伙伴补习这两门科目。
不知为何,与他同一届的孩子们似乎跟物理化学犯冲一样,怎么学成绩都上不去,连陈肖也不例外,只有他次次考高分。平时凑到一起聊天时,他们总会针对这一点吐槽许久,还有人开玩笑,说是跟他相处得太久,他把他们的物理化学天赋都吸走了。
一路顺风顺水地上了高中,张玉凉开始在各种领域展现出他惊人的天赋,尤其是各类征文比赛,简直就是他一个人的舞台,所向披靡,一等奖拿到手软。
不仅如此,他还从初中时期普普通通的学霸晋升成高不可攀的学神。成绩常年占据年级第一不说,和其他中学联考时名次也永远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只要有他参加的竞赛,一等奖人选绝不做第二人想,让那些出身名校自视甚高的天之骄子们追赶到绝望。
可以说,张玉凉以一己之力将自己的学校提升了好几个等级,连省教育厅的领导都对他交口称赞,直说他是古镇之光。
李实昉比张玉凉小三岁,并未亲身经历过他最辉煌的时日,但该知道的一点不少,只是没有明确的感知,总觉得这些事离自己很远,也离那个对自己很好的玉儿哥哥很远。即使偶尔听到家人拿自己和张玉凉比较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却也不会特别排斥。
直到上了初三,他开始面临升学的压力,面临留下来还是考出去的选择,他才真切感受到张玉凉曾经的辉煌究竟有多辉煌。
记得那是两个月前,李实昉刚上初三的某个夜晚。下晚修回家,他惦记着一道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数学题,坐在客厅里闷头想得心烦意乱,在看不看答案间纠结。
恰好这时,张玉凉上门拜访,给李家送来张允做的炒年糕。无意中看到李实昉愁眉苦脸地缩在角落里,他上前询问,知道李实昉是因为一道题目解不开而困扰,于是三两下帮他解开困惑。
张玉凉不太喜欢说话,不过他会学习也会讲,给李实昉讲解的时候没费多大力气就让他听明白了,这让李实昉既感激又羡慕。
一大一小两人坐了片刻,聊了些关于学习的事,张玉凉见天色晚了,才起身告辞。
他走后,李实昉原本很高兴,却冷不丁听见父亲说了一句话:玉儿这孩子是咱们古镇的骄傲,性格也好,咱们实昉有他这么个哥哥,未来一定前途无量。
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向来很强,特别是像李实昉这样骄傲的人,根本听不得这种被贬低的话。虽然他不至于因此讨厌父亲,讨厌张玉凉,但他却决定,高中坚决不要在古镇上读。
不仅是因为他想离开这个小地方,也是为了不让自己一直活在张玉凉的光芒下。
李实昉想变成一个优秀且独立的人,而不是别人一提起他,只能想到他是张玉凉的弟弟。
我爸爸非常欣赏玉儿哥哥,总是拿他当标杆来督促我,要求我变成他那样的人。李实昉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程澹的毛,玉儿哥哥初中用什么教辅书、练习册,爸爸就给我买什么教辅书、练习册;玉儿哥哥初中参加过什么比赛,爸爸就要求我也参加,并且一定要拿奖。拿不到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也可以。
爸爸想要把我培养成第二个玉儿哥哥,却没想过我和玉儿哥哥是截然不同的人。我没有他那么聪明有天赋,我也不喜欢,甚至不擅长写文章。玉儿哥哥很好,但我不是他,也不可能成为他,我只想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