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世界的张玉凉个性偏冷,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对其他人从来不假辞色。倒是这个世界的他,虽贵为神灵,性格也多了些棱角,但胜在好亲近,几乎没有目下无尘的压迫感。
我有一个分神你也认识,就是救你的那个和他是好友,连带着我这个本尊也跟他有了交情。
张玉凉撇撇嘴,一说起玉清白就忍不住露出嫌弃之意,玉清白嗜糖如命,一贯是糖不离手,偏偏从不带钱,每次都是到这里挑了一堆糖,然后记在我分神的账上。分神被老板拿着账单讨了几回钱之后,索性每个月固定某一时间和他一起来买糖,帮他付钱。
最后四个字莫名喜感,尤其是从他口中说出,程澹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难怪你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带我过来。对了,你们不,你的分神是怎么跟玉先生认识的?总觉得你们两个不像一般的朋友。
可不是不一般吗,见面就互怼,怼完还不气不恼,他都不知道这算感情好还是不好。
张玉凉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的分神第一次与他见面就是在这间糖果铺门口,他挑了一大袋糖却没钱付账,于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的分神,死乞白赖让他帮忙付钱。
程澹又惊讶又好笑:若真是如此,你的分神倒比你平易近人多了。
并没有这回事。张玉凉扶额,我的分神付钱之前跟他交过手。
败了?见他神色不对,程澹压低了音量,迟疑着问。
张玉凉不好意思地承认:是,他一招击败了我的分神。也是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没放在眼里的人间,居然也有这等实力近神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瞬:他的天赋和悟性远超常人,即便是我、天音和风冽,成道之前也不见得能在这两方面压过他。可惜他心境有异,故至今仍未踏入神之境界,颇为可惜。
程澹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
没什么。程澹摆摆手,我只是觉得他很像入凡历劫的仙人,因为根骨犹在,所以重新修炼的进度很快,但心有挂碍,又使他不能再次成道,只能滞留凡间。
这是某一类型小说的固定人设,套用在玉清白身上居然说不出的契合。
张玉凉被他逗笑了,伸手轻弹他额头一下:你啊,真以为神是那么好当的吗?自远古以来,能冠以神之名的不过,一掌之数,如今只剩三位,而陨落的那两位皆有史可考,我确信玉清白和他们无关。
是吗?程澹的直觉向来准确,难得碰上一次滑铁卢,感觉还挺新鲜,便随口开玩笑道:既然与陨落的神无关,那会不会和还在的神有关呢?像是某个神灵为自己心上人改变根基之类的。
唔反正肯定与我无关。张玉凉立刻撇清关系,顺着他的玩笑说道:我是不知道另外两个家伙有没有心上人,但如果是我,确实做得出替心爱之人改善根基的事。
看出来了。程澹又拿起两袋糖,笑嘻嘻地反问:那你现在有心爱之人吗?
张玉凉闻言,一语双关地答道:我现在有想替他改善根基的人。
九天之上,一袭白衣的风冽端坐云间,几乎与云海融为一体。
他眉目端然,气质静穆如空谷松柏,又像一池清澈见底的水,不染尘埃。单是坐在此处,便仿佛撑起了整个天地,气韵超然。
然而这份静谧很快就被来人打破。
红衣红发的阙天音轻飘飘落在他身前,袍袖一卷,未开口先叹息。
天音,此来何事?风冽并未睁眼,只是换了个指诀,意识仍然徜徉于宇宙万物间。
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阙天音的性格从来直率利落,今日是风冽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用踌躇的语气说话。
为此,风冽暂敛心神,温声道:好友有话但说无妨,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阙天音垂下长睫:如果我说,那个让你由佛入道的人又出现在世间了呢?
风冽猛然睁眼,周身乍起雷鸣,平静云海随之剧烈翻涌,以至于人间毫无征兆地突现暴雨之象。
奇怪,刚才还是晴天,怎么忽然下起雨来了?程澹抱着一大纸袋的糖果走到门口,看到外面下起滂沱大雨,不禁有些疑惑。
张玉凉接过他怀里的糖袋,目光掠过厚重的雨帘,眉梢一扬,低声自语道:刚消停没两天,他又发什么疯?
嗯?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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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澹:我的嘴果然是开过光的。
团团还是那个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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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妖气
天降骤雨,把程澹和张玉凉困在了糖果铺内。
虽然他们不是不能使用法术直接回到太上府,不过难得出门一趟,又有天时作美,两人便顺其自然地前往糖果铺旁边的茶馆,在一捧茶香中享受雨天的静谧独处。
茶馆环境清幽,出入皆是青衫纶巾的读书人。各人做各人之事,或品茶,或赏雨,或低声交谈,几乎不会打扰到旁人。
受如此氛围影响,程澹的心也静了下来,连平时尝不出什么深味的茶也喝出了别样滋味。
张玉凉与他相对而坐,见他托腮望着窗外的雨帘出神,便也不去扰他,自顾自地喝茶静心,心念一动,连通了圣殿内的日月星辰,徜徉于道海之中。
二人互不相扰,好像彼此不相识。
门外,暴雨仍在持续不停的下,云层间雷声涛涛,仿佛浪涌。而置身其中的风冽与阙天音却浑然不受影响,一人失了多年磨砺道心练就的沉静,一人犹自无奈。
告诉我,他在何处?风冽紧盯着身前好友,素来温和的声线染上几许肃杀。
你看你,阻拦玉凉历劫,自己却迫不及待地往劫数里跳。阙天音答非所问,并不是为了嘲讽,反而是规劝,你为那人一句戏言转佛入道,已是根基俱损,还不肯停手吗?
我只恨,自己悟得太迟,入得太迟。风冽握紧拳头,周身风雷激荡,和他的心绪一样波动剧烈。
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那人笑吟吟地跟自己开玩笑道:佛说,情本虚妄,故人间情爱如迎风执炬,灼手烧心,当远之。若你是道门的,我们说不定能发展出一段故事,可惜你不是。
好友莫要说笑,道门亦有太上忘情之说,可见情爱误人之深。我辈修行者,自应避之远之。
你真无趣。你是情本虚妄,我可非太上忘情。走了
他一走,从此阔别千载,纵使风冽贵为三神之一,也无法从茫茫红尘中寻到他。
神灵与他的情劫,彼此皆不能主动找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