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渡虽出身佛门,性格温柔,但也是个凌厉果决之人。杀马贼时他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口中念着往生咒,刀刀劈出不留情,玉清白经常调侃他不像佛门弟子,而他也但笑不反驳。
听你说来,我好似在司妖监的奇人异事录中见过这位佛者的记载,主笔者还是玉先生,没曾想他们竟是好友。程澹莞尔,记录中说,曾有敌人假扮成风波渡先生,却因一句话露出了破绽
出家人慈悲为怀。
张玉凉适时接上,话音未落,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风波渡,是司妖监众多奇人异士的记录中令程澹印象最深刻的一位。
佛门高僧多以普渡众生为毕生信念,可他的信念却是以杀止杀,以杀渡命,最后甚至不惜以己身性命洗去一名自魔窟而来的魔族体内魔血,将其度化为人,至死不悔。
那也是唯一一个被他度化之后还活着的人。
那名魔者,如今尚还在世?程澹笑意微敛,叹息着问。
佛者求仁得仁,生前无愧,死时无悔,只有他们这些听故事的人意难平。
在世,你应也认识。张玉凉顿了顿,在程澹疑惑的注视下说出一个名字:他叫余天玑。
余天玑,当世人族第一刀者,坐镇云梦魔窟的守护者之一。
云梦魔窟是世间十大魔窟中危险系数最大的一处,从前都是由玉清白亲自坐镇看守,后来余天玑加入司妖监,才换成他来镇守,玉清白则四处奔波,处理司妖监各地分部难以解决之事。
原来他继承了风波渡先生的刀志吗?程澹若有所思,余天玑前辈镇守云梦魔窟,劳苦功高,没想到他以前居然是魔窟内的存在。若风波渡先生犹在,必会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欣喜吧。
张玉凉却轻哼一声:我倒觉得人族亏了。风波渡根基不凡,与玉清白相差无几,也是有机缘登临神位的高手。而余天玑洗去魔血之后已是凡体,纵然历经万战,也再难有寸进。
诶,得失不是这么算的。程澹笑着摇头,风波渡先生能够引渡一名魔族站在人族这边,本身已是巨大的成功,更遑论余天玑前辈还为人族鞠躬尽瘁,如此便更难得了。虽说风波渡先生可能没想过这一点,但他至少打破了人与魔的壁垒,作为一名佛者,这也全了他的度世之愿。
拿命成全?张玉凉挑眉,你会做这样的事吗?
程澹喝下半杯酒,笑道:我没有风波渡先生那么高的觉悟,自然是做不出来的,但不妨碍我欣赏和敬佩他。
闻言,张玉凉莫名松了口气。
有的时候,神灵对于固执的人类也是毫无办法。
不过程澹好像是妖?
云梦,思凡溪。
一道黑色身影盘坐于溪畔的岩石上,两米长刀横于膝前,凤眸轻阖,长发垂落水面,随水波漂流。
忽的,半空被层层封印锁住的魔窟中传出一阵诡异波动,虽然无法穿透龙神风冽亲自设下的封印,却引起周遭天象变动,也让镇守此地的人睁开了双眼。
余天玑持刀站起,手一挥,刀锋直指魔窟洞口,妖异的紫瞳表露他曾为魔族的身份,沉凝的气质染上冷冽又暴躁的杀机。
蓦地,他的心口泛起金光,佛言萦绕,消融了他暴戾的杀意。
无妨,我能控制住。余天玑捂住心脏,声音既低又柔,有你在此,即使魔窟之主亲出,我也绝不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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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大概是一千零一夜,每章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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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妖气
午饭之后,自然是惬意的午睡时间。
程澹拉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张玉凉洗完碗筷瓢盆后,在竹篱小院通幽处内栽种的梅树下摆上一张软榻,准备午睡。
原本程澹是想摆两张,不过张玉凉说地方不够大,加上一张软榻足以让两人休息,程澹便也假装不知道他的私心,答应下来。
初秋午后和风习习,二人平躺在榻上,迎着枝叶间漏下的点点日光酝酿睡意。他们离得不近,却也不远,恰好是最适合他们当下关系的距离。
少顷,程澹的吐息声变得平缓绵长,已是进入梦乡。张玉凉却睁开双眼,转身侧躺,撑着下巴仔细打量他的面容。
温柔的目光掠过程澹精致的眉眼,停滞在卷翘的睫毛上,张玉凉伸手拨了拨,细微的痒意顿时从指尖蔓延至心里,让得偿所愿的他不禁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睡梦中的程澹感觉到他的骚扰,咕哝一声,翻身避开他作弄的手。
张玉凉笑意更深,但没有继续扰他清梦,只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不觉间,日头偏斜向西,黄昏将至。
沐浴在张玉凉视线下的程澹大梦乍醒,第一眼望见张玉凉清澈的黑瞳,将醒未醒,竟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他眉心的赤色宝石,口中喃喃道:真好看
张玉凉反握住他冰凉的手: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但你似乎并不适合红色,我换个颜色可好?
神灵掌心温暖的触感融入自己的体温,程澹倏然惊醒,连忙抽回手,扶额起身,尴尬地道歉:抱歉,我睡迷糊了
他方才竟把张玉凉当成前两个世界与自己同心共情之人,有些失态了。
张玉凉坐正身体,背倚软枕,随手接住一片自眼前飘落的叶子:无妨,意识模糊之际的反应更加真实。你若是真喜欢这颗宝石,便拿去吧。
说着,他作势要取下宝石,却被程澹阻止。
不必了。程澹哭笑不得地拉住他,见他疑惑看来,随意寻了个借口:这宝石戴在你身上才好看,若取下来便失了气韵,将会变为寻常之物。
张玉凉眼睛一亮,欣然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既然你喜欢看我戴着,那以后我便不摘下来了。
唉,这人的直球打的真叫人无奈。
短暂的交谈结束,程澹一看天色,忙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晚饭你是想出去吃,还是我来做?
不急,我已经让玉清白派人送晚饭过来了。张玉凉抚上他鬓角,勾起一缕柔软碎发缠在指尖,你的发髻睡乱了,让我为你再梳理一次吧。
一觉睡醒,程澹整齐的发髻松散垂落,别在发里的木簪也快要掉落,呈现出一种凌乱而又懒散的状态。
程澹摸摸头发,无奈一笑:有劳。
客气。
张玉凉轻点他鼻尖一下,扶着他肩膀让他转过身背对自己,一手拆开散乱的发髻,一手化出玉梳,将他的长发捞在手里,一梳梳至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