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张玉凉要去上朝,离开前对程澹感慨了几句。
时国十五岁以上的皇子就能入朝参政,张玉凉今年十七,母族身份又高,一向是志在皇位的太子、二皇子和五皇子重点招揽的对象。但他本人不喜政事,对于几位兄长的招揽也是能推则推,正因如此,他一天之中最烦恼的时刻就是上早朝的时间。
历史上多少人是因争权夺利而丢了性命,为何他们都不知道以史为鉴呢张玉凉叹息道。
程澹趴在火盆边取暖,闻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心里说:因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会是被史书记载的最后赢家。
侥幸心理谁都有,可惜赢家只有一个,其他人只有输多输少的区别。
张玉凉走后,程澹窝在软垫里补觉,一直睡到中午才被一股诱人的饭香唤醒。他的眼睛还没睁开,脑袋便下意识往香气传来的方向拱了拱,最后让他完全苏醒的是张玉凉的一声轻笑。
小懒猫,醒醒,该吃饭了。张玉凉揉揉他的耳朵,笑着将大梦初醒的他抱了起来。
张玉凉怀里有一股不知在哪里沾上的梅香,被屋子里的热气一熏烤,散发出暖融融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程澹踩着他的手臂跳上他肩头,尾巴一圈,端端正正地坐好,小爪子抹了下脸。
张玉凉伸手挠挠他的下巴,又沿着头顶一路摸到尾巴尖,给他顺毛:下午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再带你去看梅花,你要乖乖呆着,不要乱跑。
程澹乖巧答:喵。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外面又危险,他当然不会乱跑。
午饭后,张玉凉习惯小睡一会儿,但程澹已经睡饱了,所以一人一猫商量了一下,决定张玉凉睡觉,程澹呆在房间里自行消遣。
说是消遣,其实他也就是蹲在窗台上赏了赏庭前的雪景。
深灰的天空下,飞雪随处落入花木池水间,定格在程澹眼底,便是一幅静默的飞雪图。他眺望远方,雾霭中山峦隐隐蜿蜒,仿佛他这一生奇异的经历,绵延向未知的远方。
他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
这是他与张玉凉的最后一世了,走完这十年后,他又将何去何从?
在程澹回忆往事时,张玉凉正在做一个美梦。
梦里,他从梅树下走过,忽然听闻树上有奇异的动静,抬头一看,就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失足跌落,正正掉进他怀里。
那少年慌慌张张地搂住他的脖颈,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梦境无始无终,无因无果,到此便戛然而止。张玉凉被一声响动乍然惊醒,起身查看,便看到程澹蹲在翻倒的沙漏旁冲自己无辜地眨眨眼。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从窗台跳下来的时候不慎脚滑,才把这个沙漏撞翻的。
张玉凉无奈一笑,朝程澹招手道:你若是无事,便到床上来陪我吧。
程澹歪头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踩着小碎步跑了过去,在他身边蜷成丸子状躺下。
被窝里有张玉凉的体温的气息,暖烘烘的,比起火盆也不遑多让。程澹枕着前爪仰头看他,眼前蓦地一暗,原来是他低头亲了亲自己。
程澹压低耳朵,也凑上前在他颊边啄了一下。
傍晚,张玉凉办事回来,程澹不在屋里。问了侍女知道他去院子里散步,张玉凉便放下怀里的书找过去,谁知进了院子也没有看见他。
团团,你在哪里?张玉凉有些着急了,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此时,程澹已经爬上了梅树树梢,好好体会了一把飞檐走壁的感觉。作为猫的时候,他经常有往高处走的冲动,今天趁着张玉凉不在,倒是难得体验了一回。
听到张玉凉的呼唤,正扒着一朵花品尝里面的雪的味道的程澹扭头应了一声,在安静的庭院中听来格外响亮。
张玉凉循声找到树下,抬头的刹那,心底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准备要说的话也僵在嘴边。
枝头,程澹舔完雪,感觉嘴巴里凉飕飕的,好像漏风一样。他抹抹脸,小跑到可以看见树底下的位置,低头便看到张玉凉站在树下出神。
程澹疑惑地歪头:喵?
张玉凉回过神来,板着脸仰头道:团团,快下来。
他的语气是冷的,声音却依旧柔和,并不是生气的样子。程澹挠挠耳朵,正要像上来时那样纵身往下跳,却在借力途中不小心踩到树干一处湿滑的地方,脚下一个打滑,直挺挺地扑了下去。
喵呜
程澹只来得及发出惊叫和闭上眼睛,便头重脚轻地栽倒,直直朝雪地里坠。然而片刻之后,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被张玉凉接住了。
两只手托着小橘猫软软的身体,张玉凉又好气又好笑,还没想好怎么说他一顿,就见他慌慌张张地抱住自己一边手掌,尾巴也紧紧缠着自己的手腕,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张玉凉的心顿时又软了下去,舍不得再说什么责备的话。
你呀。轻轻弹了弹他的耳朵,张玉凉将他抱紧,手指一下下温柔地为他顺毛,下次还调不调皮了?
呜喵程澹在他胸口处缩成一团。
唉,下回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虽说掉进雪地里不会受伤,但肯定是要疼几天的。更何况,他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下方刚好就有一片雪地。
看他耳朵都耷拉下来,一副有气无力的可怜神色,张玉凉轻笑道:知道害怕就好,下次若是再想爬树,一定要让我同意才行。听到了吗?
咪
那我们回去吧,外面冷,你这几日也不许单独再进院子。
呜嘛你好烦
说你两句便不耐烦,你跟着四哥那么久,怎么一点也没学到他的平顺谨慎呢。张玉凉轻轻揪着程澹的耳尖在他耳边说道,刚说完,他又蓦然想起下午做的梦,旋即又笑了一声。
原来那个少年,其实是你这只小猫啊。
唔?程澹不解其意。
没什么。张玉凉故意不说,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程澹傲娇地一扭脸。
不稀罕!
史书有云
张玉凉的妹妹名叫篷歌,是时国长公主,因生母身份不高,和其他公主相比并不受宠。不过,她性子温柔和善,待人真诚,很得张玉凉的喜爱。
程澹蹲在张玉凉肩头与他一同前往长天居,夕阳余晖下,远远的就能看见长天居内大片盛开的白梅,仿佛玉琢雪砌般清丽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