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花不语伤过季沧笙太多次,他曾一次次将那个人逼上绝路,他曾以为的所谓正义,真的是正义吗?
“花不语!你难道是瞎了吗?”
“不要再过来了,踏花上仙,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我不是……算了,你便这么认为罢。”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救你一命,你不要阻拦我,难道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你死了的话,哪里还有傻瓜捡得动这烂摊子。”
回忆咄咄逼人,前世的一切炸得花不语头疼欲裂,他不禁疼得半跪下去。
记忆里那些有关季沧笙提醒他救他的部分,仿佛被什么涂上了白色,而季沧笙一次次出现在鬼族裂缝,操纵活尸打开地狱之门的场景,清晰得如同昨日才发生过。
这些回忆与这一世季沧笙对他的好在他的脑子里以战去战,搅得他再无法思考,头疼得要炸开,整个人都快疯了!
“踏花!”
黑暗之中,一个纯白的身影飘飘然落在他面前,那单薄的身躯驱走了一切,暗香萦绕,轻柔得如同呵护着天下最易碎的宝物,xx的手臂环住了他颤抖不止的身体。
一切都停了下来。
“师尊……”花不语喃喃道,你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要将这人世变成炼狱?
“没事了。”季沧笙轻抚着花不语的背,安抚道,“我在,没事了。”
这温柔明明不是假的。
可他又该信谁?
难不成他的记忆才是假的吗!
“踏花,你看着我。”季沧笙的声音似有魔力,花不语抬头,便跌进那双连深渊也能包容进去的眸子。
万劫不复。
四周风雪渐停,少年眼中的血色也慢慢褪去。他仿佛生命垂危的旅人,下意识地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
那双眼睛的有迷惘,有心痛,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季沧笙在黑暗中寻找了太久,心神疲惫,已经没有余力去解读了。
“踏花。”他哄道,“跟我回去。”
果真还是……无法拒绝。
花不语想,起码此时此刻,他更信任的是眼前这人。说起来,前世的记忆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的,连他自己也有些怀疑了。
但是他真实可以触碰到的,那个一次又一次护他,一次又一次被他伤了,还要顶着可能会永远迷失在他识海的虚无之境中的危险,也要进来接他回去的人……
他实在是,实在是……
花不语缓缓睁开双眼,四周充满着柔和的光亮,也仅有柔和的光亮。
这里是虚无之境。
纵使那个女人百般挑拨,自己终究还是选择的相信季沧笙。
胸口重得有些呼吸困难,花不语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左手正握着什么。
鼻间暗香浮动,好像是……
感官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花不语甚至可以感知到自己胸口卧着个人,而那偏低的体温和柔软的手指让他的心脏不住狂跳起来。
花不语右手支起身子,稍稍坐起来些后便腾开手护住身上的人,他能感受到那平稳且略有些虚弱的心跳,一股安心的感觉浸润了五脏六腑。
他坐起来,这才发现怀里的人一头黑发竟然全已苍白。
“师尊?师尊!”花不语瞬间惊惶起来。
“别嚎了,他只是太累睡过去了。”一旁发色同样浅淡的男人提醒完,居高临下地看着花不语,“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地上凉。”花不语不知眼前这人是谁,但是总往那女人所说的人身上联系,让他心尖儿酸刺刺的。
“这里是虚无之境,凉什么凉。”男子倒没坚持,反像是十分满意花不语这个说法,拂袖转身离开了。
“……”
说来也是,哪里是因为地上凉,但其中又抱有怎样的心境,连花不语自己也说不清楚。
少年把怀中人放下,垂着眼眸细细打量,视线一点点描绘着那人的轮廓,季沧笙与三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或许是在虚无之境只能辟谷,身子没有半点长进,依旧瘦削得令人心疼。
花不语轻轻挑起一缕柔软的发丝,那白色刺得花不语说不出的疼,不知觉地,轻轻在缠绕在食指上的白发上落下一吻。
他无比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又舍不得将人唤醒,最后只得在焦急与煎熬中慢慢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沧笙才悠悠转醒,花不语连忙把人扶起来,收起了眼底的情绪。
“师尊……”
“嗯。”季沧笙累得说不出话来,但想起识海里那个孤独得令人心疼的少年,还是提起力气应了一声。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少年笨拙地不知道该用手臂还是哪里扶他,让他不禁勾起嘴角。
倒没白养。
靠在花不语肩头好一会儿,季沧笙才缓过来。这里是虚无之境,灵气浓郁胜过外界任何地方。
“说吧,怎么回事。”
花不语被这话问得心中一惊,他还没想好说辞,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少年只好垂下眼帘,声音委屈倒:“我、我还有些混乱,能不能容我整理好,再向师尊禀报?”
绕是季沧笙这般拿捏得清的人,竟然也一时间没忍心逼花不语:“好。”
少年期待地抬起头,却忽然视线一顿。季沧笙眼睫一眨,才发现自己所设的幻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夏老祖是白凰,此地灵气太过纯净,所以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出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花不语眨眨眼,细细瞧来,不仅是头发,连季沧笙的皮肤也变得比之前更加趋近于透明的白,于是安心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呆在这里,过几日我便出关,你先回天元门吧。”
“是。”花不语扶季沧笙站起来,季沧笙这才发觉,三年时间,小小少年竟然已经高了自己近乎一个头。
花不语脸上的稚气已快寻不着痕迹,倒是越发和前世他所熟悉的模样相像了。
见他有些愣神,少年轻声唤道:“师尊?”
季沧笙打趣道:“真不知你是出去历练的还是贴膘的了。”
花不语挠挠头,没好意思回话。
“回去吧,过几日和你师兄们一起来接我。”
“是!”少年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送走花不语后,忘尘才缓缓走出来:“你不是疼你那小徒弟吗?怎么还骗上他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反正天还没亮就不是第二天,我没咕!
撑不住了,还要早起上课,有修改就是抓虫,mua
第67章第六十五章
一谈及那些禁术,季沧笙便沉默了下来。即便信任,这样的事也无法解释。
这三年,他所修炼的是整个上仙界根本不敢谈论的东西,自天元门成立,阴阳两界彻底隔绝,那些古老的秘法便被永远锁在了藏书阁里,连天元仙尊的继承中也没有。
而季沧笙的一头白发,正是他为了修炼此术而特意改变体质所导致的——
那些阴邪之术如同人会变老一样慢慢侵蚀身体,只有至纯至阳的身体才不会被阴邪之气侵害。
先前已和澈学了永久保持化形的法术,只要没有灵力耗竭,便不会被任何人发觉他真正的模样。
好在师尊也是一头茶白色的浅发,才把花不语给糊弄了过去。
思至此,季沧笙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最不想面对的事,终究还是会来的。踏出这虚无之境,还能有几天安宁的日子?自己又是否准备充分了呢。
“……,想什么呢?”
季沧笙颔首:“没什么,师尊觉得踏花如何?”
“你指哪方面。”
“师尊想到什么都说便是。”
忘尘看着季沧笙,连片刻的思考都没有:“他不适合做天元仙尊,法则不会承认他的。”
季沧笙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别动歪脑筋,他的本性可与你所见大有不同。”
“师尊。弟子以为,本性难移,但心明事理,能够违背本性做出正确的选择,也并不能说不合适。”
忘尘被他气得差点没缓过气来,这小子方才还点头,该怎么认为倒是没变过!
“你知道人性是经不得考验的。”
“是。”季沧笙点头,“但是他经得起。”
花不语前世的师尊能把他培养成那样一位踏花上仙,他季沧笙自然也可以。
“不可理喻。”忘尘袖子一甩就要走,可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徒弟,背对着人沉声道,“或许是老夫的错觉。”
“他和你有一样的眼神。”
一样……吗?
季沧笙回味着这句话,师尊活了这么多年,看人向来透彻,一眼就能知根知底也不为过,可现在,他却参不出这句话中所谓花不语和他一样的眼神是什么。
看来这几日可得好生伺候这老人家,把话哄出来才行。
十日后。
卯安上仙算出了适宜的日子,天元峰的五个徒弟外加一只猫一并赶往极寒之地。
极寒之地千里冰封,鹅毛大雪卷在狂风里翻飞,而虚无之境并无固定的入口,只能在雪中侯着。
食盈兽钻进花不语的斗篷里瑟瑟发抖,仿佛真的成了一只怕冷的猫。
不过据它的说法是这天寒地冻的让它想起来被封印的日子。
忽然,这肥猫往花不语身上一踢,跳到了地上,嗷呜一声冲出了避风结界。玉蝴蝶将结界范围扩大,花不语连忙追过去,只见那肥硕的身影灵活地蹿到一双手上。
“喵嗷!”食盈兽叫完才想起来自己会说话,“我是第一个!”
“师尊。”花不语伸手不是缩手也不是,两只手顿了顿,合手行礼。
“师尊。”身后几个人也赶了过来,一一行完礼,玉蝴蝶便将带来的斗篷给季沧笙披上。
花不语的眼睛莫名离不开那斗篷上的手。
“回去吧。”
“是。”
一行人缓步往外走,三年时间仿佛只过了三天,除了花不语其余几人都几乎没什么变化。玉蝴蝶简明扼要汇报了这几年的状况。
回天元门之后,与二十二上仙例行会议,白歌将这几年的事态时局整理成册,折花也将事务交接回去,季沧笙连轴转了半月有余,才终于有时间把花不语叫了过去。
经过一个月的衡量,花不语还是隐瞒了那红衣女子挑拨之事,只说目的不明,也确实不明。
“这事我会让白歌去调查,近来你跟我继续修行,不要离开天元门了。”
“是。”
花不语的尾音陷入了沉默中。
“怎的,出去见了见世面,回来就没什么话和我好说了?”
“不是!”花不语连忙抬头想要解释,却撞进一双带了些许笑意的眸子,他略带怯色地垂下了眼睛,“都是些无趣的事情,不值一提的。”
话虽如此,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失落。再见至今已有一月,心中那些憋了满篇的话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是没有想告诉他外面的大千世界,而是在时间的酝酿中越觉得这些个琐事无趣,更觉得自己无趣,说了也是扰人心烦。
“它们刻进了你的回忆里,成为过去的你,又怎么是无趣。”
花不语放在膝头的指尖抖了抖。
前世,人们说过无数感谢与夸赞的话,却从来没人如此肯定过他,那些过去的岁月因为你而变成了有意义的部分。
他从没想过描述那些已去的事情,也从未有过肯这样耐心听他讲枯燥琐事的人。不论过去还是现在,眼前这人都会将自己全数接纳。
花不语的心仿佛被一只柔软的手捏了一下,血液被挤出又重新充盈心脏,向着四肢百骸奔去。
他同时也意识到,这是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世间无二。只可惜这样的好,不是独一份。
他是天元仙尊,理应对天下众生一碗水端平的,可他却想从这碗水中多偷得一点,想要他的视线多分给自已一点。
简直有违训诫,自私无比,也难怪诸位上仙都说他不适合继承天元仙尊的位子。
而花不语也从未想过继承,他不过是想变得优秀又强大,强大到能守护这个人罢了。
“我……”花不语捏着衣角,脑袋里混乱一片,什么都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话堵在嘴里,把嗓子堵得发哑。
“嗯?”季沧笙微微倾过身子,放松又带着认真,屋内暗香浮动,比外头显得暗些,那被按下去的思绪疯狂飞了出来。
太阳在天上转了半圈,光芒染上微醺的橙红,花不语才离开的。
虎皮大花猫趴在窗台上打了个呵欠:“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吗?怎么还要再听一遍。”
食盈兽每四十九日左右会去找一次花不语,花不语经历了些什么,它都记录了下来,也给季沧笙看过那本册子了。
季沧笙挠着它的下巴,语气平淡:“我不听还有谁能听。”
肥猫咂咂嘴,被挠得伸长了手脚,铺满了整个窗台,忘乎所以地一翻身,滚到了窗户下面去。
肥肉跺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食盈兽被摔得七荤八素,骂骂咧咧地准备爬起来,看到走过来的玉蝴蝶顿时又趴了下去。
“嗷——我的老胳膊老腿儿!”
玉蝴蝶知道这家伙又想趁机碰瓷讨吃的,抬眼便看见季沧笙半倚着窗棂笑,青年止步驻足,有些发愣。
相比起刚进天元门的时候,师尊似乎多了几分烟火气。
食盈兽还在地上叽叽歪歪的打滚儿,要是以往,天元峰的几个徒弟都要给它找点吃的,偏生季沧笙早就习惯了这家伙撒泼打滚的样,直接把玉蝴蝶招呼了进去。
食盈兽叫唤了半天,灰溜溜地跑去找花不语要吃的了。
“师尊,今年的入门测试定在了三日后,上仙界三年没有天元仙尊的确切消息,二十二上仙希望您能出席主持这次的测试。”
“嗯。”季沧笙点头抿了口茶,茶杯放回桌上发出轻响,“你也出师有一段时日了,想要收徒么。”
玉蝴蝶神色一凝,眼皮微敛,听不出情绪的变化:“弟子自觉所学尚浅,收徒之事还是等作出一番成就再论。”
“你自己决定便是,这次入门测试推了两年,不少好苗子搁置,若是看上顺眼的,可以收作记名。”
“是。”
gu903();“另外,踏花这几年成长不少,你给他安排个位置锻炼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