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事就好,至于别的,等他情绪恢复了再说不迟。
倒是穆逸舟心怀疑惑,“范博文交代了吗?”
“不清楚。”韩怀公还没那么神通广大的本领,看了眼后视镜,“该交代什么?”
“为何逼我。”
使出那样下作的手段,不惜冒着大风险自陷险境,穆逸舟实在想不通对方的动机。
韩怀公却已理清楚了——
“今天下午童溪找我时说了件事。据说范博文要去恒创,给的高管职位,合同也签了,就差入职公布。”他冷笑了声,神情沉厉,“恒创一直想搞垮我们,上次攻击服务器就是他们在背后推。而你是咱们公司的技术顶梁柱,比安全系统还重要。”
他徐徐说着,穆逸舟的神情也慢慢凝重。
“范博文追到了陈漪,应该是打探到了你的事。如果他今天得手,公司的技术组就得瘫痪,没几个月缓不过来,而且也会让资方怀疑,对公司丧失信心。这种时候半个月都能定生死,何况半年,到时候咱们辛苦拿下的市场就得拱手让人。”
“要不是童溪的那消息,我们都以为你俩只是私事的过节,哪会想到这么恶毒的伤害。范博文肯定想好了得手后怎么撇清,到那地步,咱们都很被动。”
“好在你够强大,没让他得逞。”
韩怀公说完,咬牙沉声道:“看着吧,最后会是谁死得难看!”
穆逸舟沉眉颔首,“他这也算是给恒创自掘坟墓了。”
“多行不义!”韩怀公冷哼。
这样的事自然有韩怀公处理,这位爷长这么大,还没放任谁这样骑到头上撒尿过。
穆逸舟对搭档放心得很。
此刻,他关心的还有其他。
并肩而坐后十指交扣,从上车到现在,穆逸舟一直没松开童溪的手。极度的精神刺激跌宕后,他有点疲惫,微微往她身上靠了靠,“范博文去恒创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曦说的。”童溪轻声。
“他也是今天才听人说范博文要去恒创,怕背后有隐情,让我提醒你。”
穆逸舟微诧。
在暗处帮忙扭转了局面的,竟然是他吗?
吃完宵夜回到住处,已经是夜里一点。
中间巫文静来了电话,问童溪忙着赶回来是不是出了大事,童溪没敢说恒创的事,只说穆逸舟身体抱恙,她今晚留着照顾,不回去了。
折腾了一整天,俩人都很累。
好在有童溪陪着,穆逸舟暂时不去想别的,安心睡了一晚。
次日清晨精力恢复,才趁着早饭时间说起昨天的情况。原本躁动的情绪早已恢复得沉静如水,穆逸舟再提起来时,神情平静,将范博文的所作所为简短说了,抬眼觑她,“幸亏你搬了老韩当救兵,我当时……冷静与理智欠缺。”
“谁都受不住那种刺激。换成是我的话,早就崩溃了,你的自制力很强大。”
“是吗?”
“真的。”童溪点头,清澈的眼神带着点笑意,“波幅比别人大,承受能力也更强。那种时候还能分析出照片作假,可见理智胜于一切。我粥哥不就是这样的嘛,能上刀山打虎,也能下火海擒龙。”
穆逸舟被她逗笑,给她续了半碗粥。
表白之前,他所顾虑、所担心的,就是这种病或许会在强烈的刺激下发作,连累童溪。
但诚如心理医生说,她也许愿意陪他共度。而他要做的就是理智与自控,然后爱护她、宠着她,不辜负彼此的执拗。
百年匆匆,三十年都走过来了,余生有她,又有何惧?
穆逸舟笑觑着他,眉眼被晨光染得温柔,“回头咱们请杨曦吃顿饭吧,这次多亏他帮忙。”
“行啊。对了,范博文的事打算怎么处理?”
“不着急。”穆逸舟显然已有了打算,“光把他送进监狱,未免浪费,他不是签好了合同,马上要去恒创吗,到时候起诉恒创的高管,拉着公司下水,才不枉费他的处心积虑。”
多行不义必自毙,适用于范博文,也适用于屡屡暗中使坏的恒创。
请杨曦吃饭的事安排在了周末。
一家评价很高的淮扬菜馆,装修很有格调,陈设精致又宽敞,绿植屏风掩着的包间里清净雅致,古筝如流水声淙淙入耳,窗外的露天阳台上绿竹森森。包间很宽敞,餐桌旁是沙发茶桌,摆了套茶具,供人休息。
童溪专门找石琳打听的,说杨曦最爱淮扬味儿。
她和穆逸舟开车过去,时间预算得宽裕,早到了半小时,先坐着喝茶。
两杯茶喝完,杨曦也来了,比约的早十分钟。
白净帅气的小杨总,虽然挑着自家公司的大梁,却仍有点玩世不恭的模样,头发打理得精神利落,脱去大衣,里面是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半敞,带几分散漫。
还没开始上菜,三人在沙发休息,他也没客气,接过穆逸舟递来的茶戳了一口。
“啧,所以今天是谁请客?穆总还是童小溪?”
“我的钱都归她管。”穆逸舟答得认真。
杨曦堂而皇之地翻了个白眼,“这是请人吃饭,还是请人吃狗粮呢。”
穆逸舟一笑,先举起茶杯,“其实是为谢你。”
杨曦挑了挑眉,以茶代酒碰了下,一饮而尽。
饭菜陆续端上桌,生煎包、凤凰豆腐、酒香肉……菜色都很精致,三人入座,杨曦那根吃惯了地道淮扬菜的舌头很挑剔,尝了几样赞不绝口。
闲聊的间隙里他也解释了下,说他当时不知道范博文跟恒创的猫腻,以为就是普通的见色起意,因为以前有交情才组局给他和陈漪牵了个线。没想到范博文一肚子坏水,竟然搞出这种事,还请穆逸舟别介意。
穆逸舟哪能介意?
交友牵线是人之常情,杨曦能不计前嫌给他这消息,足可见其胸怀。
童溪在旁看他俩推杯换盏,深觉世事奇妙。
快吃完的时候,童溪去洗剥虾的手。
俩男人对坐,气氛稍有变化。
杨曦打量着穆逸舟,那位也打量她。而后,杨曦先举杯,“祝早点结成眷侣吧,好好对她。”
“多谢,也祝杨总早点碰见合心意的。”
“承你吉言。”
瓷杯轻撞,旧事已往,两个男人心照不宣。
风波过后很快就是新年。
起诉范博文并拉恒创下水,顺便追究陈漪是否有泄密行为的事,韩怀公已经安排了法务去筹备,穆逸舟最近专心扑在工作,下班之后却在打别的主意。
水到渠成的复合,在那个坦诚旧事的暗夜,纠缠里品过彼此每一寸的体温。
穆逸舟这么多年禁欲自持,尝过滋味后时常贪恋。
他劝过童溪好几次,想让她搬来同住。童溪却放心不下巫文静,愣是要等她的事解决了再搬去同居。
穆逸舟对此很无奈,只好循序渐进。
新年夜是周六,于是周五晚上便成了公司各部门聚餐的绝佳时间,童溪的报社的同事吃饭,穆逸舟跟公司的战友们聚餐,巫文静也正跟同事们一起辞别旧岁。
过去的这一年五味杂陈。
七年的努力后从A大毕业,顺利入职新公司,跟同事上司都处得不错,生活上有朋友陪伴鼓励,就连最让人头疼的租房之事也顺心无比。但也有不容易,譬如榛子——从青涩的校园恋爱到谈婚论嫁,两人都在成长,也更加成熟。
但结婚这件事竟然成了道坎。
吵架过后,虽然榛子时常来找她,但症结没解决,巫文静始终都没妥协。
此刻围坐在饭桌,同事们喜气洋洋地说着去年的成就,聊着来年的筹划,巫文静身处其中,不时参与几句。但心底里却是沉甸甸的,因榛子刚给她发了条微信,说他的成长环境跟她不太一样,从小就是大家族的观念,做不到那么利落地划清界限,需要时间考虑和解决。
巫文静不确定他能否解决,也不知时间是多久。
她想过为感情退让,但理智不允许她的妥协突破底线。
这是种痛苦的选择,对双方都是。
微信里还有童溪发来的消息,是报社的同事在说单口相声,很有趣。
这世间的悲喜其实并不相通,快乐与悲伤也许只隔着半尺之遥,亦如此刻的她,明明惦记着榛子的事心情低落,还得在这觥筹交错中强颜欢笑,对未来期待又担忧。但成年之后,不就是如此么。
巫文静举杯,将红色的酒液喝尽。
涩味在舌根蔓延。
手机又震动了下,出乎意料地,竟是穆逸舟发来的。
他想要童溪手指的尺寸,但不想让童溪察觉,因此求助巫文静,希望她能帮忙。
这位大神倒难得求人。
巫文静看着微信里穆逸舟难得发的卑微表情,不由失笑。要手指尺寸必定是为了做戒指,穆逸舟偷偷摸摸地准备,是想跟童溪求婚吧?
原以为俩人要相忘江湖,却原来兜兜转转,还是能走向彼此。
真好。
第50章
拿到童溪的手指尺寸,对巫文静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骗到数据并发给穆逸舟后,俩人躺在沙发上闲聊。
这已经是种习惯。毕业工作后各自忙碌,哪怕住在一起几乎能天天见面,晚上要么童溪忙着码字,要么巫文静忙着加班,反而不像在学校时那样时间充裕,够俩人头对头地侃天侃地。于是两人有意地每周抽出一个夜晚,吃零食刷剧扯淡发呆。
暖气烘得屋里干燥,香薰加湿器缓缓吐着白雾,雾气弥漫向周围茂盛的水培绿植。
童溪挽着袖子,正修剪花枝。
养花的习惯在学校时就已经养成了,细小的美好总能给生活增添乐趣,工作之后这习惯没改,卧室床头和客厅里鲜花不断,只要回家,即使再忙,她都能腾出十几分钟打理。
巫文静没这样细致的耐心,更乐意放松休息会儿,吃个冰激凌去燥。
“明晚新年,打算干嘛?”她懒洋洋地问。
“去参加师门聚会啊。以前都是过完元旦再组织大聚会,但今年老师出国赶时间,所以提前了。到时候一起吃饭唱歌,回来肯定也过新年了。你呢?要不要我……”
“算了。”巫文静知道她的打算,“还是乖乖去师门聚会吧。”
“也可以翘的,二三十号人呢,不差我一个。缺了这次,回头再单独约呗,反正都方便。”
“可别,你翘了无所谓,穆逸舟可不行。”
童溪耸了耸肩,“咱一起呗,当初我不也跟着你和榛子混么,狗粮吃得心满意足。”
人生在世,谁还没个单身的时候呢。
巫文静失笑,“我毕业论文答辩请了你导,记得吧?那天晚上吃饭,他还问呢,说你怎么还不找男朋友。穆逸舟那个逼格,你不趁这次机会带过去露脸,难道等明年再介绍给大家?行了——我明晚在家看小鲜肉,哪儿都不去!”
“确定不用我陪?”
巫文静爽快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又低声说:“其实我想等等看。”
“等榛子?”
“嗯,看他还有没有良心。新年夜他要忍心丢下我一个人,那就……哼。”
所以嘴上说着分开了各自冷静,心里还是彼此牵挂着的。
童溪莞尔,将花都插好了,摆到她面前。
“放心,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榛子跟咱们岁数差不多,没比咱们成熟多少,得慢慢来,别太苛求。”
新年夜的聚会上,童溪带着穆逸舟出席时,果真艳惊四座。
他向来都有这样的本事,只要愿意,轻易就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自家学生有了着落,年过半百的老教授也很欣慰,叮嘱俩人要好好相处,争取早点成家立业,没比家长少操心。师门的兄弟姐妹也轮番祝福,借着新年热闹的氛围,没少灌穆逸舟酒。
好在学校的氛围终究与职场不同,大家都手下留情。
于是吃完饭唱歌的间隙里,俩人还溜出去到湖边逛了一圈。
过完新年,童溪碰见了件大喜事——
她去年完结的一篇文成绩很棒,在几番联系商谈后,成功卖了项版权。
这当然是让人高兴的,不止因为那相当于她几年工资的版权金,更因为对她的肯定。从最初苦闷无处排解时提笔,写出青涩简单的故事,到后来不断磨练,故事越来越有趣,每点进步都让人满足。
童溪也很期待,希望她脑海中的那些故事能演绎到另一个平台。
但喜事之外也有不如意。
比如之前韩怀公提醒过的那位被陈漪搭上的陈芳。
算上实习和工作的这半年,童溪在报社里待的时间不算短,跟每个人也都认识,工作上配合得都不错。但这位陈芳,也不知是真受了陈漪的蛊惑,还是纯粹俩人的气场脾气不对付,对童溪的态度总有点奇怪。
倒不是完全是工作上的问题。
毕竟童溪是主编、副主编都器重的人,A大硕士的学历摆在报社足够显眼,有成绩也会做事,实习生涯里避开过不少暗坑。之前童溪被提醒后留意细节,陈芳被点破两次,工作上倒没捣乱,免得搬石砸脚。
但私底下却是另一回事。
童溪原本还不知道,傍晚跟一位交情很好的同事吃饭时,那位提醒说,陈芳私下里对她有不少意见,而且在小圈子里抱怨过几次。
童溪工作之外要码字,没那么多闲时间去参加所谓的小圈子,对此竟毫不知情。
生气是很自然的。
平白无故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谁乐意?
但若要计较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其实又不值得,浪费时间精力。
童溪有点郁闷,想着约穆逸舟晚上去吃宵夜。
电话才拨出去,门铃忽然响起,她诧异地过去瞄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人眉目清隽,不是穆逸舟是谁?赶紧掐断电话开了门,男人的身姿如孤松岩岩,手里拎着两个袋子,说:“刚才去超市,顺便买了点水果给你。”
见童溪一脸傻笑,疑惑地摸了摸脸,“怎么了?”
“没什么。”童溪抿着笑,请他进门。
就是觉得她一想到他,他就出现了,还挺开心的。
gu903();穆逸舟径直进厨房洗水果,把这儿当他家似的不客气,“刚打电话给我,想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