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被吓得一个哆嗦,他爹……莫不是……气疯了吧?!
“爹,您……没事儿吧?我、我以后再不、不做了……您别吓我啊?”
吴庆兴脸上的笑意愈加深,“不必……”
“你也长大了,该要接手家业了,你大哥孤身一人,家中之事也总有照看不到的地方……你们兄弟两人,合该互相扶持。”
“你既然对此上心,也不必藏着掖着……若有不懂的,来请教为父和你大哥都可。”
吴二听着脸都青了,他不就是去请了个道士,怎么逼得他爹连“继承家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那不是他大哥的事情吗?整天从早忙到晚,有时候大半夜的都要被叫起来……
想着即将到来的悲惨生活,吴二差点哭出声来。
“爹,我错了、我真错了!”
这次道歉,当真是真情实感、半点都不掺假的。
吴庆兴摇了摇头,道:“当年把那一双玉佩给你们兄弟二人,本就是希望你们兄弟齐心……你大哥素来疼你,总不会对你有心结的。”
他说着,又看向吴二的腰间,皱了皱眉,“那玉佩,你还放在他人那里?”
来禀报的人说,去的是个相貌昳丽的少年。吴庆兴知道自己儿子喜好颜色,故而也没觉得怀疑。想必那少年是他的心腹之人,用好美色做幌子,收拢得用属下……竟然连他也瞒过去了,吴庆兴欣慰中又夹杂着些自己老了的感慨。
但他所作所为,本就是为了子孙后代,此刻见儿子有这般才能,还是高兴居多。
被问到那玉佩,吴二顿时支吾。
……他那天,被人扒得就剩底裤了,那个玉佩看着就很值钱,当然被一块拿走了。
他这几日,也指使着人去京城的当铺里去查,也确实追回来几样配饰,敢趁着他昏睡偷拿东西的小贼他也让人教训过了。
可那玉佩……却仍旧不知所踪。
另一边吴庆兴看他着表情,还以为是他抵不住情人纠缠,把玉佩送了人。
他表情转为严厉——宠爱一人可以、甚至偶尔温柔小意亦无伤大雅,可绝对不能让底下人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边吴二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但是对上他爹这么严厉的目光,他一下子就怂了。
“丢……丢了……”
他磕磕巴巴的道了这么一句,心里虽然也慌,但是其实也还好……
虽然那玉佩也确实难得,但是他爹总不至于因为外物教训他,从小到大,他弄坏了多少御赐的东西,他爹顶多口头上教训教训,最后还示意他大哥多给他点银钱,让他出去散散心。
吴二闭着眼坦白完,结果半天没等到他爹的回话。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却看见他爹脸色青白地抵在桌子边,额上都冒着汗珠。
吴二顿时慌了,他也顾不得自己请罪认错的态度了,几步抢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儿,嘴里还不住劝道:“爹、您别往心里去,不就是一块破玉佩嘛……改日我去玉青轩重新定制一个,那老师傅虽然丑了点,但是手艺不错,保证做出来跟那个一模一样……您缓缓、缓缓……为了这个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眼看他爹终于缓过气儿来了,吴二脸上露出点笑来,但是下一刻就看见他爹缓缓抬手,他还懵着呢,脸上就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子。
那力道十足,吴二直被扇到了了地上,手臂狠狠地磕到了架子上的,尖锐的疼痛冲淡了他的茫然。
“爹……”
他正打算张嘴哀嚎呢,却被他爹冷冷的一个警告眼神瞪了回去,他僵硬着看着他爹出了书房。
——这个不肖子!!怕是从一开始就被人下了套!!
吴庆兴铁青着一张脸出了书房,他冷脸叫来家仆,寒着声吩咐道:“去十皇子府。”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左右筹备了那些年,也该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家仆连忙应声去取车马。
一旁有个老仆压着嗓子低声地问:“老爷,那……二少爷?”
吴庆兴下颚紧绷,脸上的肌肉颤抖了好几下,隔了半天,才冷着声道:“去……给他请个大夫来!”
那老仆“哎”了一声应了,吴庆兴有冷声吩咐一旁的护卫,“等大夫看完,立刻带二公子回潭州老家思过。不管大夫说什么,立刻就走!片刻都不许耽误!”
“是!”
第12章辞官归隐的军师12
十皇子李景年站在宫门前,一时踟蹰。
他知晓自己此行要去做什么,但站在这里,他只觉得自己腿软头晕。
明明冬日的太阳并不刺眼,他却觉得自己被烤的眼前一阵阵地眩晕,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向自己的舅舅,却只看见的一个深深躬着的脊背。
他看着这情形,心底蓦地生出些不平来:他明明样样都好、什么都出色,但是在父皇眼里,总是赶不上那个早死的大哥。
——什么外家掣肘?!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舅舅虽为长辈,但从来都谨守君臣之别,他又岂是那种昏庸到受人操纵的傀儡?!
今日之后、今日之后……这座皇城便是他的了!
李景年胸中顿时生出一阵豪情,他抬起头来、阔步往前走去,暖阳煦煦、照亮了前去之路。
身后,吴庆兴直起身来,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唇边也扬起一丝笑来,但很快就收了起来,和一旁的宫城守卫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快步跟了上去。
——成败,只在今日一举。
另一边,吴卫却没有被按照吩咐带回老家。
他由他带头,正领着一群人往柳院的方向去了,“大哥,我查过了,那个人就住在这儿……”
他一边脸高高肿起,右胳膊还挂在胸前。
吴政雍看着自己的弟弟,皱眉道:“等找到地方,你便出城。”
吴卫悄悄翻了个白眼,造反失败被杀头,和被打发回老家躲躲藏藏过后半辈子,他宁愿选前者。
虽然得知自家老爹要去干的大事竟然是逼宫之后,吴卫十分震惊。但是纨绔却有纨绔的好处,他足够心大,震惊过后,立刻该干嘛干嘛。
毕竟这件事情成功与否,他在里面一点作用都不起。
……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突然想起自己丢玉佩时候,遇见的那个美人儿。
那玉佩,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他早有预谋!
——至于原因,你见过纨绔讲道理嘛?!
总之,吴二指天立誓地跟他哥保证,那人一定有问题。
不同于吴二的不过脑子,吴家大哥还是十分冷静的,但他知道的内情更多,也更确定那人确实是像是有问题。
于是,就有了吴卫带着人往柳院去这一幕。
跟着他们的,都是本在西山中的死士,这会儿却穿着一身京城戍卫的衣裳。但是看见吴政雍身边的那个中年汉子,却让人立刻知道了缘故。
——那是禁军右副统领,徐阗。
这是当年李昀征战天下时就跟着他的老人了,连这人也能收服,怪不得吴庆兴有恃无恐,胆敢逼宫。
眼见着柳院越来越近,徐阗眯了眯眼,冲着吴政雍低声道:“那是高家的别院。”
吴政雍微微蹙眉。
——六皇子母家?
他们确实有对付吴家和阿年的理由。
远远的,那别院的门口似乎有个人站着,身形单薄,似乎是个少年人。
吴政雍抬眼看过去,还没待看清楚,吴卫就高声叫了起来,“是他、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偷的玉佩!”
吴政雍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对方着态度,好像是对他们的到来早有预料一般。还不待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吴卫已经抬手一挥,“给我上。”
……颇有些平日巷间走马溜街、欺行霸市的纨绔模样。
不过那些死士却都没有动弹的,毕竟如今吴政雍在场,他们还不归二公子调配。
吴卫也慢半拍反应过来,尴尬放下手,求助看向他大哥,又悄声在他耳边提醒道:“大哥你小心点,他会用毒,上次我带的人就被他一下子放倒了……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怕他的,上次他就没能一下子放倒我。”
徐阗听闻这话,忍不住往吴卫那比大出旁人一倍的体型上看了一眼……他似乎猜到原因了。
几人在原地顿了片刻,那边那个少年竟然往这边走了过来。
对方步伐轻巧,但随着那他一步步逼近,那不紧不慢的样子,明明他们这方人多势众,但几人却都不由都绷紧了神经。
看清了时越的模样,几个人反应不一。
吴二色心不死,看着这张脸,又露出些垂涎的意思;吴政雍却是眉头皱起,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但三人之中,实在数徐阗反应最大。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瞳孔骤缩,张嘴想要说话,嗓子却像是卡住了一般。
——军……军师?!!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出海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不对,年纪不对……这个人是……?
时越看着那个人的反应,本来准备好的话一顿——这还是个故人?
他打量着这人的相貌,半晌,总算从回忆的角落里扒拉出来一张有点相似年轻人的脸。
——熟人好啊,熟人好办事儿……
时越立刻揉吧揉吧把最开始准备的计划扔到了一边,开始临场发挥。
他带着点笑开口,“徐偏将?”
徐阗一僵,刚才种种思绪一下子像是被定住了,下意识应了句,“是!”
吴政雍见这情形,也顾不得思索方才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他皱眉道了句,“徐统领?”
身后死士听出主人的话中之意,隐隐半包围起徐阗。
被那一声惊醒,徐阗这才回过神来,却没看吴政雍,也没在意身边死士似有若无的杀气,而是死死盯着时越,“你、你……不是军师!你是谁?!”
时越轻轻笑了一下,“在下姓时名意,近日初到京城,还未及多谢卢国公上下款待。”
吴政雍这才想起了那熟悉之感从何而来,他姓“时”,长得又同那人极像……
吴家这个卢国公得的,说起来并不光彩。
他们本是前朝世家大族。在大盛军队攻来之时,是吴家联合诸多京城小世家,绑了前朝末帝,亲自大开都城之门,将大盛军队迎了进来。
……这干脆利落的投诚之举,虽然受诸多旧世家诟病,但那些不肯低头的世家早在城门大开的当天晚上,就被屠戮了干净;那些犹犹豫豫、想要投靠又想要名声的家族,也随着新朝的兴盛而渐衰败。
他犹自记得,城门大开那日——
甲胄黑得发亮,百战之师的血气锐气激得醉生梦死、奢靡繁华的旧颤了几颤。
他们用着最直接、最激烈方式,宣告了旧的王朝落下:在亲眼见时过那样的军队之后,无人再能抱着复辟旧朝的幻梦。
拿什么去复辟?
——是瑶琴箜篌的靡靡乐音、还是水袖柳腰的纤纤之舞?
……
那一日,那高头大马、立在最前未来帝王当然引人注目,但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那身后只落后半步的那年轻的文士:一身布衣居于一众身着全套甲胄的士兵之中,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显眼。
在那满是肃杀之气行伍之间,也压不住那昳丽眉眼的风流。
——那实在是个完美贴合旧日都城审美的人,若是他早几年出现在都城之中,怕是要激起一阵追捧的风潮,就如当年的“琴绝公子”。
他那时尚且年少,为表投降诚意,吴家率全族子弟跪迎新主,他也随着父亲,跟在其中。他分明听见,身后又子弟窃窃私语的感慨着那相貌……但声音却一压再压,最后渐渐消去。
——不是那人不够好看。
而是不敢……
李昀云豹骑踏遍天下威名赫赫,“鬼谋”的无双智计也毫无逊色……这样的人,相貌如何,实在让人不敢论及。
而之后,那人便像是蒸发一样,没了踪迹。
听闻是在当今陛下被劝进位的当天晚上,便留书离去。
——传说有瑞兽者,乱世化人择主,待主君平定四海之后,它便功成身退。
不期然的,吴政雍想起了这些年流传甚广的一则话本。
他说他叫“时意”,是那人的……儿子。
——这般相似的相貌,吴政雍实在想不起第二种可能。
吴政雍和徐阗尚陷于震惊之中,可吴卫却没那么多的顾忌,他偷着眼看向自己的大哥,见他没露出什么阻止的意思,便立刻瞪着眼看向时越,大喝道:“小贼,还不快把爷爷的玉佩交出来?!”
这一声惹得三人都看向吴卫,时越笑了一下,双手向前奉上玉佩,语气轻缓道:“那日借吴二公子的玉佩一用,如今原物璧还。”
吴卫愣了一下,没想到时越这么好说话。
——这就承认了?他威逼利诱、严刑拷打话都没用上呢。
不过,纨绔总有纨绔的办法。
吴卫先是拿回玉佩,他本想顺势牵着那手摸上两下,却不知怎么的,手上刚拿住玉佩,对方的手就收了回去。明明那速度也不快,可就是叫人抓不住。
吴卫也没把这点事情放在心上,他重新将玉佩收回来,仍旧声势甚高地呵斥道:“你以为老子是谁?!你当爷爷的东西这么好拿?!还回来就行?……这打发谁呢?!”
时越一笑,“那吴二公子意欲何为?”
吴卫被这一笑勾了半边魂儿去,心里只叹着这小美人儿不去南院可惜了。
方才时越那反问的话,又被他脑子里加工加工,就变成了“任君处置”的意思。
这一时间脚底下都有些发飘,脑子里脑补出来的许许多多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迷迷瞪瞪就想上前,却被自家大哥一把抓住拦了下来。
吴卫有点懵地看向自己大哥,不是要把这人抓起来吗?
吴政雍深吸一口气,语气生硬道:“时小先生初到京城,不若去敝府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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