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胥州易主,这事若是搁在往日,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消息,足够许多势力将其放在心上,衡量个一二。

起码试探试探的这个新人太守是个硬茬子、还是个软蛋,这种基本操作总会有的。

但是,另一间事情的发生,却让人彻底没功夫注意胥州这点小打小闹了。

三月刚临,宥州樊誉不知道哪里找的一个四岁大的小孩子,说是当年陵阳王后人,也就是所谓皇室之人,然后拥立这个黄口小儿就这么在宥州登基为帝。

当然,一应政事军务都由樊誉来代为处理,说是效法当年的安国公。

不像去年瞿州那一场攻打康京的闹剧,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切切实实地反!了!

毕竟,这一回连新皇帝都立了。

做法不一样,理由自然也有所不同。

先前瞿州要攻康京,打的是讨伐叛逆、以清君侧的旗号。这次宥州之事,连皇帝都新立了,自然不好说什么清君侧之类的话,他说的是皇帝昏庸、残害忠良

至于被残害的忠良?

当然是突然暴毙的安国公。

当年安国公过世的内情,许多人都知道。

他们却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保持了沉默,有人心灰意冷就此告别官场,也有人仍在朝堂之上苦苦支撑、希望看到下一个奇迹

贪生怕死?还是怕那人从容赴死的心血就此白费?

过去这么久了,许多人早已经忘记了,他们当初是由于何种缘由保持的沉默。

他们只是紧紧地闭着嘴,假装若无其事、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些真相,像是深埋在血肉里的毒疮,碰一下就疼。

那就不要碰,由着它在身体里慢慢愈合总会好的

他们这么相信着。

可如今,这一次,樊誉的作为,不管他本意如何,却像是一柄锋锐的匕首,直接切开那看似完好的肌肤,直直扎入血肉之中。

痛、痛彻心扉

到了这时,他们才终于发现,那毒疮从来都没有好过,反而是随着时日的推移、化脓溃烂,被这柄匕首一桶,流出来的竟然不是血液而是腥臭的脓水

是啊,当初有这么一个人,一生为国为家扶大厦于将危、挽狂澜于山河,在大昭末路之时,成为万民指引。

这样一个人,却最终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而他们却只是沉默着、知道一切真相地沉默着。

何其可恶又何其可悲

多少人听闻这个消息失声痛哭、又有多少个人捶胸顿足?

但不同于隐约知道内情的达官贵人,于平常百姓而言,这实在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樊誉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天赋卓绝,起码他是这个时代,少数认识到人民群众力量的人。

一般而言,这时所谓昭告天下,其实只是给少数文人看的檄文,百姓们斗大的字不识,让他们明白那些辞藻华丽的檄文上的内容,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樊誉实在是个能耐人,他不仅是发了檄文,而且别出心裁,又是谱曲又是编故事,于是安国公为大昭鞠躬尽瘁,却终究被皇帝暗害、不得好死

这个故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带词的小调朗朗上口,连不知事的孩童都能唱上几句;说书人的故事在一个个茶馆重复,又经由走商传遍四方。

一时间,天下震荡、万民哀恸。

第22章故去多年的摄政王07

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戴家村是康京附近的一个村子,所谓天子脚下,总比别的地方多几分安稳,就是世道乱成了这样,戴家村里还是勉强能活得下去。

勉强活下去,于这世道已经是最好的处境了。

戴大牛一大早就看见他娘换了家里最体面的衣裳、打包了干粮,像是要往城里去了。

他有点纳闷,最近家里也没什么要拿去城里卖的啊?

于氏木着脸、没什么表情,声音冷淡,我去报官。

哦戴大牛没过脑子应了一句,又顺口到了一句,要不要我和您一块去?

他娘摇头拒绝了。

戴大牛没什么意见地嗯了一声,他爹早些年打仗死了,这些年都是他娘又当爹又当妈地操持着家中里里外外,对戴大牛来说,他娘的权威毋庸置疑。

他又搬着柴火往里头走,等把那柴火堆起来放好之后,他娘刚才那话这才真真正正地映在了脑子里。

去报官?!

去哪儿报官?去报官干什么?

不过,这些问题戴大牛也来不及细想,只是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赶着去追他娘。

外面世道这么乱,到处都是流民兵祸的,他娘就这么贸贸然出村这哪能行啊?!

要是真有事儿,找村正、找族老解决就是了,怎么非得跑一趟报官,他娘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官老爷的德行。

他一边追着,一边又忍不住埋怨着昨天来村子里的拿个走商,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从昨天开始,他娘就魂不守舍的、连昨晚的晚饭都忘了做,还是他回来以后,现烧火热饭的

他满肚子抱怨往村口跑,等到了村口,去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的情形。

戴家村的村正、村里几个大姓的族老、六奶奶、四表叔公

戴大牛有点愣地一个个看过去,好像村子里一多半的人都站在这儿这是要去哪?

村正看见他,抬手招了招,把他叫到跟前,问是怎么了。

戴大牛小时候摔过脑子,比常人反应慢一点,这会儿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脑子更是一团浆糊似的转不动。他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村正的意思,忙说是来找他娘。

两人磨蹭的那会儿功夫,于氏已经看见她儿子了。

大牛?她拨开人群过来。

村正看了母子俩一眼,道:叫大牛一块儿吧,好歹有一把力气,真出什么事儿也好照应你。

村里的青壮早都死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人一聚集起来就看出来了:一大半都是妇人,男的要么是垂垂老矣的老人、要么是牙牙学语的孩童,戴大牛这半大孩子,已经算个青壮了。

于氏想说什么,戴大牛却难得反应快一回,他听出了村正这话里的意思可能会有危险。

他一下子拉住他娘的手,道:娘,我跟你一块儿。

于氏赶他回去,戴大牛也不走,只低头跟着这群人往外走。

于氏骂了几句,他也闷不吭声地不还嘴。

等走出去几里路,于氏的骂声总算是停了,都走到这儿了,也不可能把人赶回去。

戴大牛见她娘不骂了,忙殷勤地递了个水袋过去,娘,您润一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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