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蓝欣芮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妈,您别逗我啦,您不是一直夸我是您的消气筒吗?再说,您是我妈,我巴不得您天天快乐,怎么舍得让您生气呢,妈,您冤枉我啦!”
这时,李良栋拉过一把凳子、递上一杯热茶:“妈,您请坐,喝茶。”
蓝母屁股一登坐下,气嘟嘟地接过茶,呷了一口:“这茶好喝,可气难消。”
李良栋轻声问:“妈,是栋儿不乖让您生气了?”
“栋儿乖得很,倒是你和欣芮不乖,你们合起伙来骗我,说什么出国考察、学习,全是骗人的屁话。”蓝母直视着李良栋,牙齿咬得咯咯响,“我问你,要是欣芮真被人打死了,你是不是会告诉我,欣芮工作出色,被美国总统看中了,把她留在华盛顿工作永远不回来了?”
蓝欣芮噗嗤一笑:“妈,您说话就是逗。”
李良栋本来就觉得心里有愧,听蓝母这么一说,低下头,不停地搓着手,讷讷道:“欣芮刚出事那会,我整个人都懵了,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后来我想告诉您,可欣芮不让,她怕您伤心,受不了。可又怕时间长了让您起疑,所以就…”
“所以,你们就编了一个天大的谎言。害得我在欣芮最痛苦的时候还在为你们的出国而欢天喜地。你们啊,简直是在用刀子剜我的心。”
蓝欣芮倒很平静,她那圆圆而略显消瘦的脸庞上荡漾着甜蜜浓情的微笑,闪动着泪花的双眸脉脉注视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其实,从母亲刚进屋时的表情,她就知道白里红已经把她的情况全盘告诉了母亲。
“里红,快把栋儿给我,别累伤了身子。”蓝欣芮缓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一把抱过栋儿,“哟,栋儿真乖,栋儿长胖了。”
“妈妈,姥姥说,你和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一向寡言的栋儿突然蹦出一句话,让蓝欣芮心如刀割,泪如潮涌,她紧紧地搂着栋儿,在他那圆圆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又一下,“栋儿,你是妈的心头肉,妈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李良栋赶忙从蓝欣芮手里接过栋儿。
白里红尴尬地站着,吱吱唔唔想说话,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蓝欣芮知道她的心事,悄悄对她说:“里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不怪你,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你不告诉我妈,我今天也会告诉她,我不可能骗她一辈子。之前之所以瞒着她,是怕她受不了,现在我没事啦,也该把情况跟她实说了。”
白里红心里还是觉得挺内疚,她摇摇头,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蓝姐,你一家也难得团聚,我就不掺合了,回去了!”说完,向蓝母招招手,又在栋儿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转身往外走。
白里红一走,蓝母又唠叨开了:“里红是个大好人,挺能干的一个女人,你可不能责怪她。这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大老远骑单车跑去我们家,每次都要给栋儿带些好吃的,还帮我干了不少的重力活。之前她也守着你的事不肯说,就刚才在村口碰上,她才把你的实情跟我说了。”
蓝欣芮说:“我谢她还来不及呢,哪会责怪她,倒是妈刚才错怪了一位好人。”
“你是说良栋?”
“是啊,这次要不是他的悉心照料,我哪恢复得这么快。”
蓝母抬头瞅了一眼愣站一旁的李良栋:“唉,欣芮啊,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说这话是不是太见外了,良栋是你什么人,他是你老公。你遭这么大的罪,他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再说,老婆遭人打,难道老公就没责任,最起码可以定他一条‘保护失责’,我没追究他就算我大人有大量了,还想我谢他?门都没有。”
李良栋被说得脸红脖子粗,虽然他心里觉得冤,想申辩几句,但蓝欣芮那两道犹如芒刺般锋利的目光把他给死死镇住了。
“妈,我的事跟良栋一点关系也没有,当时良栋又不在我身边,怎么保护我?即使在我身边,他也保护不了我,因为,我是自愿的。”
蓝母轻蔑一笑:“你真会说笑话,人还有自愿找打的?”
“也不是自愿找打,而是迫不得已。如果当时我不挺身而出,那于副县长就危险了。”
蓝母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你还是见义勇为的大英雄?”
蓝欣芮淡淡一笑:“在别人眼里是,可我认为不是。”
蓝母长叹一声,埋怨道:“也许在别人的眼里,你的行为是正义的,但在我眼里,你的行为是不孝的。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如果你有什么不测,那我还能活吗?我还有活的价值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蓝家,为栋儿着想吧。欣芮啊,你别怨妈自私,有些时候,母亲对儿女的自私是无法改变的。”
蓝欣芮静静地聆听,默默地凝视。终于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跪倒在母亲的双腿间,一头倒入母亲的怀中:“妈,请原谅女儿的不孝!”
蓝母抚摸着她那油黑、散乱的头发,深陷的眼眶滚动着酸涩的泪花:“好好活着,只有好好地活,你才能带领桃花村的乡亲们去创造一个富裕、幸福、和谐、美丽的桃花。”
蓝欣芮强忍泪水,深深颔首。
蓝母又一声长叹过后,起身,拿起扫把,和李良栋一起打扫、清理灰迹斑斑、简约朴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