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长老忍不住笑道:还未恭喜尊者,爱徒重获修为。
嗯。承影尊者冰封的神情温和了些许。
只是燕师侄手背上的玉璇长老话音未落,见承影尊者蹙起眉,连忙道,并无魔气,可见并不是魔修留下的印记。
自然不是魔修。承影尊者藏在袖笼中的手倏地攥紧,指甲扣进皮肉。
不是魔修留下的印记,却也不是好东西。
因为凌九深在九瓣血莲中,察觉到了一丝天道留下的气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下万物,无论生死,都逃不脱天道的掌控。
凌九深缓缓抬头,视线穿过了浮山的皑皑积雪,直直对上苍穹。
风起云涌,几声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
师尊怯怯的声音将凌九深拉回现实。
站在玉璇长老身后的白柳,鼓起勇气,双手奉上了自己炼制的丹药:师尊,求您帮我把这些丹药交给燕师兄。
尊者,这些丹药是我帮着白柳炼制的。玉璇长老见承影尊者不动,忍不住帮白柳说话,燕师侄刚恢复修为,用些温和的补药最合适不过了。
凌九深眉心微拧。
丹药他那里也有好些,可是燕容意从来不愿吃,好像没受伤的时候吃药,就像要毒死他一样。
不。
就算是受了伤,燕容意也不愿意吃丹药。
凌九深为此头疼许久,还以为燕容意是不怕受伤之苦,后来机缘巧合下才发现他只是怕苦。
师尊。白柳咬牙,再次将玉瓶奉到承影尊者面前。
承影尊者淡漠地将丹药收入袖笼:为何不自己给他?
燕师兄不肯吃。白柳悄无声息地退回玉璇长老身后,握剑羞恼地抱怨,以前我都在丹药外加一层糖衣,骗他是糖豆,他才肯收可这回炼的丹药不能加糖衣,所以只能麻烦师尊给他了。
白柳想得简单。
若是承影尊者亲手给的丹药,燕师兄无论如何也要吃了吧?
她真把燕容意想得太好了些。
燕容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连承影尊者都管不住的人。
燕容意溜出了洞府,抱着叽叽喳喳乱叫的扶西,踏剑向山下飞去。
扶西忌惮他恢复修为又收服了幽冥之火,憋屈地哼唧:我我是去找忘水的,不是要放你走。
行行行。燕容意满口答应,等飞到太极道场边上,立刻把扶西往下一丢。
白衣飘飘的忘水正在教导新入门的弟子剑术,冷不丁听见扶西的尖叫,还有些愣神,等重明鸟狼狈地扑腾到自己肩头,才去望浮在半空中的燕容意。
燕师兄,你又欺负扶西。忘水收起逍遥剑,将可怜的小鸟抱在怀里。
燕容意踩着承影剑,落在道场边,见蓝袍弟子探头探脑地望过来,恍然大悟:又在带徒弟啊?
燕师兄说笑了,都是同门,哪里算得上是徒弟?忘水不赞同地蹙眉,只不过是身为白袍弟子的职责罢了。
忘水说到职责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把那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念出了佶屈聱牙的意味。
燕容意冷汗直冒。
他从未履行过教导新入门的弟子的职责,难免心虚。
辛苦了。燕容意握住承影剑,左顾右盼,作势开溜。
忘水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当师父的料。
浮山派的大师兄,修为深厚,天赋惊人,可你真要问他是如何修炼的,他的回答能气死人。
比如,白霜在尚未和燕容意熟识的时候,曾经心怀敬仰地跑到清望阁,从清晨等到日落,终于等到被殷勤背回来,醉醺醺的大师兄。
白霜乖巧地蹲在燕容意的床边,拿着小本子,虚心请教:燕师兄,那招江海凝清光,我总是练不好,你能不能教教我?
燕容意打着酒嗝,说:好啊好啊。
然后指着清望阁外面的竹林,说你对着竹子念一晚上江海凝清光,必能突破。
白霜信以为真,不顾殷勤的阻拦,对着竹子念叨了一整夜。
结果自然是毫无用处。
白霜自此认清了燕容意的为人,见到他喝酒就绕道走,练剑更是跟着忘水,再也没问过他一个问题。
燕容意酒醒以后颇为委屈。
他找到白霜,信誓旦旦地说:我就是这么突破的,不信你问我师父。
白霜:
就不是很想跟你们这种练剑的天才说话。
站在燕容意和忘水身后的弟子突然闷哼一声,继而涨红脸蹦起来:我凝练出剑丸了,我凝练出剑丸了!
忘水立刻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用灵力探测,片刻后,微笑点头:不错,的确凝练出了剑丸。
燕容意见状,忽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剑。
他还拿着承影尊者的本命飞剑
得找个机会把剑还给师父,再寻找天才地宝,自己炼制一把飞剑。
他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再次汇聚起灵力。
承影剑似有所感,乖顺地飞到他脚下。
你怎么这样啊?燕容意失笑,你可是师父的本命飞剑,再喜欢我,也不能认我为主。
承影剑似是能听懂他的话,不服气地打着他的脚底心。
好好好,不说了还不成吗?燕容意在半空中晃动几下,举起双手投降。
承影剑这才安稳下来。
这剑不能要了。
他颇为郁闷地飞回承影尊者的洞府,准备明天就下山去寻找炼制本命飞剑的材料。
雪后居前,北风呼啸,几只仙鹤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他悄悄落在雪地里,连仙鹤都没有惊动。
一切都和他溜出来时,看起来一模一样。
师父肯定没发现。
燕容意得意地勾起唇角,脚步轻快地走进洞府,结果笑意还没达到眼底,就僵在了嘴边。
波光粼粼的池水边,凌九深坐在案几前,神情淡漠地翻看他没抄完的心经。
师父。燕容意不由自主单膝跪地,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想见我?承影尊者单手托腮,银色的发丝如流水般从肩头跌落,宛若一片璀璨的星辰。
燕容意的心微微一跳,慌忙低头:师父,您说的是哪里的话?
若想见我,何必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