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羽蹙眉轻呵:韶华,住口。
燕容意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起身,掸了掸掌心的灰:东方羽,我佩服你牺牲自己的心。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群蜉蝣真的如你所说,悟出了道,那么他们会不会识破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东方羽微微一愣。
飞禽走兽的捕猎之术,可比我们这群人修厉害多了。燕容意抱着胳膊靠在洞穴的墙壁上,把玩着手里的真火,一字一句给关凤阁的弟子泼冷水,就算蜉蝣真的随你而去,你又如何能保证,没有其他灵兽坐收渔翁之利,在暗处等着我们从洞穴中出去呢?
我和我的师弟尚能保命,你门内的弟子呢?他冷哼,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燕容意这番话说得并不客气,却恰恰好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洞穴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最后还是东方羽先开口。
关凤阁的大师兄掩唇轻咳:燕道友可有法子将我们救出去?
暂时没有。燕容意揣着手摇头,不过这些蜉蝣畏惧真火,或许我们还能寻到生机。
蜉蝣畏惧真火,如果白霜在这儿或许能更好地操纵火焰。
可若是白霜来这里,必定要经过蜉蝣凝聚的白雾,他修为尚浅,又无真火傍身,估计人还没到洞穴门口,就已经被蜉蝣蚕食干净了。
横竖都行不通,真真是要命。
燕容意扭头打量洞内大大小小的伤患,心情更糟糕了。
山洞内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夜色褪去。
晨曦在树枝间缓缓流淌,白色的雾气淡去不少,看来蜉蝣并不喜阳光。
燕师兄,真火能支撑到几时?殷勤蹙眉走到洞穴外,又快速退回来,蜉蝣退去大半,是离去的好时机,就是不知道这些关凤阁的弟子,能不能撑到离开槐江之山。
燕道友,殷道友,还是试试我的法子吧。东方羽又开始游说,就算不能吸引走全部的蜉蝣也能给你们争取到脱困的时间。
关凤阁的弟子眼含热泪:不要!
我们关凤阁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对,大师兄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不就是一群蜉蝣吗?和它们拼了!
燕容意听得好笑,走到东方羽身边:你确定你的血肉真能吸引蜉蝣?
你要做什么?!尹韶华闻言,惊叫起来,强撑着抓起引兽哨,作势要吹,燕燕容意,你居然要拿东方师兄做诱饵?你你们浮山派的执法者还要人性吗!
站在一旁的殷勤,硬邦邦地反驳:我师兄说要拿东方道友做诱饵了吗?
再者,你们又不是我浮山派的修士,燕师兄留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难道因为他是执法者,就要拼尽一身修为,救一群毫无感恩之心的陌生人吗?
尹韶华知道殷勤说得是对的,却仍不甘心:可执法者
执法者,断世间是非对错。燕容意轻笑着接过话茬,的确是沉甸甸的责任啊。
言罢,突然举起长剑,对着东方羽狠狠挥过去
师兄!
不要!
住手啊!
几声惊叫接连响起。
关凤阁的弟子人人捏住了引兽哨,殷勤也用伤痕累累臂膀举起了剑,无数透明的剑光再次在他周身环绕。
咳咳都给我咳咳咳把引兽哨放下!东方羽虚弱的声音从燕容意身后传来,语气严厉,你们都是在关凤阁内修习多年的内阁弟子,竟连燕道友身上并无杀气,都感受不出来?
今日若能安全脱身,都给我去闭关去!
五十年不得出。
看不出来啊,你瞧着温柔,脾气还挺大。燕容意收剑,笑眯眯地打趣,我可是从来不敢罚我的师弟师妹,要不然随便哪个人,都能拎着剑,追着我满山跑。
东方羽的视线落在自己被割破的手腕上:燕道友说笑了。玉不琢不成器,燕道友若是为师弟师妹好,以后还是严厉些的好。
不提不提。燕容意将装着东方羽血液的玉瓶收入怀中,转身对浑身戒备的殷勤招了招手。
殷勤纹丝不动,依旧死死地盯着关凤阁的弟子,提防他们对燕容意出手。
燕容意无奈地将他拉到身边:等会儿,我会用东方羽的鲜血将蜉蝣引开,你趁着洞口没有蜉蝣,带着他们去找白霜和忘水。
只要离开了槐江之山的地界,应该就无碍了。
燕师兄,那你怎么办?殷勤握剑的手猛地攥紧,我把真火留给你
不行。燕容意一口回绝,这点鲜血也不知道能引开蜉蝣多久,若是蜉蝣识破了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尚且可以抵挡片刻,你带着他们,如何脱身?
师兄殷勤咬紧了下唇。
行了,废话少说。燕容意见日光被云遮住,轻轻推了殷勤一把,太阳出来以后,我会将蜉蝣引去森林深处,你带着关凤阁的弟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不要回头。
殷勤执拗地回到燕容意身边:可是
你还真的变成第二个白霜了?燕容意好笑地勾住殷勤的脖子,凑过去,与他耳语,还记得我们下山之前,师尊把我单独叫走了吗?
师尊给了我好东西,死不了。燕容意胡乱揉了几下殷勤的头发,将他一头乌黑的发揉散,再笑着踏上剑,最后看了洞穴内的众人一眼,然后在阳光刺破云层的瞬间,化为流光,飞向蜉蝣。
其实燕容意心里也没底。
承影尊者给他的五千年修为,他压根没打算用。
他只是一个身负魔种的魔修,在茫茫世间苟且偷生数栽,拜入浮山派以后,才过了几天像样的日子。
又有什么资格炼化承影尊者的五千年修为呢?
燕容意将东方羽的血倒在衣袍上,听着嗡鸣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暗中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能把蜉蝣吸引走,就功亏一篑了。
另一边,东方羽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见蜉蝣远去,立刻抬起右手,黯淡的青色光芒在他的掌心中汇聚,风中炸裂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洞前的空气疯狂蠕动,庞大的白色仙鹤渐渐凝聚成型。
快,都上去!东方羽召唤出仙鹤后,又咳出一口鲜血。
关凤阁的弟子见状,互相搀扶着往仙鹤的背上爬去。
面色苍白的殷勤御剑浮在空中,望着燕容意离去的方向,缓缓攥紧了拳。
也不知道大师兄如何了
燕容意还真的有点不好。
越往树林里飞,日光越稀薄,他还是低估了东方羽的鲜血对蜉蝣的吸引力。
东方羽被你害惨了。燕容意苦笑着计算时间,不敢贸然腾空而起,飞离槐江之山的范围,生怕蜉蝣循着血腥味,跟着自己回去找殷勤和关凤阁的弟子。
嗡鸣声逐渐演化为沉闷的雷鸣,燕容意喉咙间也涌起了腥甜,他压下心底的恐惧,踩着脚下的飞剑,和蜉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终于,时间差不多了。
燕容意盘算着,殷勤他们怎么也该离开槐江之山的地界,立刻翻身往回飞。
然而,蜉蝣察觉出了燕容意想的意图,速度越来越快,嗡鸣声再起,飞速向他逼近。
燕容意的声音被风拉成了模糊的叹息:不会吧,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速度快到极致,燕容意化为了血红色的光影,眼见离槐江之山越来越远,他眼里迸发出欣喜,却又在下一秒,被树林后突然出现的巨大白影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