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若是没有白霜死缠烂打的切磋,现在天天和他在一起修炼的师弟师妹们,永远都是没有名字的炮灰。
现如今,就算他们是炮灰,在燕容意的心中也有了分量。
他们每一个人都鲜活地活在他的身边,是有血有肉的人。
燕师兄,走吧。忘水的声音将燕容意唤回了现实。
他点了点下巴,率先飞入浮山派的风雪中。
太极道场被蓝袍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浮山派的修士,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每一百年的开山大典,弟子们才能放松一下。所以开阳长老收徒弟的消息一传开,除了不在山上的白袍执法弟子,全来凑热闹了。
燕容意一行人的出现,将太极道场上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大师兄。道场上的弟子齐齐弯腰行礼。
燕容意随意挥了下衣袖,冰冷的目光落在殷勤身上的时候,浮现出了一丝惊讶。
他以为以开阳长老的眼光,收的徒弟就算不是修仙世家出身,也至少有过仙缘,可他眼前明明就是个满脸茫然,对修仙一窍不通的乞儿。
为什么说是乞儿呢?
因为他身上的衣服打了无数补丁,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长老,您在何处寻到的弟子啊?白柳御剑落在道场上,身上的白袍晃作一片虚影,连白霜都不等了,直接跑了过去。
她将手放在乞儿的肩头,发现乞儿灰扑扑的脸颊上有几道未痊愈的伤口,满心怜惜,从袖笼中掏出了自己炼制的膏药:给,擦擦吧。
乞儿没有伸手,目光在周围的浮山弟子上刮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燕容意身上。
乞儿眨了眨眼。
他虽是个乞儿,却也听说过浮山派的大名。
浮山派,天下第一剑宗,山上全是仙人。
他在人间乞讨的时候,偶尔也会遇上修士,但那些修士都是贼眉鼠眼之辈,且喜欢对乞丐拳打脚踢,所以乞儿对修士的印象并不好。
他甚至不想修仙。
但是那位带他上浮山的仙人说,上了浮山就不愁吃不愁穿,修炼得好,连死也不用愁了。
乞儿犹豫片刻,欣然应允,只在心里默默地想,修仙以后不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可上了浮山,他发现浮山派的修士和他在凡间遇见的修士不同。
他们不在乎他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也不在乎他满身脏污,他们的眼睛里没有鄙夷不屑,只有好奇。
他听见他们说什么大师兄,心想,大师兄就是浮山派管事的人吧?
然后抬起了眼
乞儿怔住了。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
多看一眼,都是对仙人的侮辱!
这是怎样谪仙一般的人物?
乞儿原以为浮山派的大师兄,是开阳长老那样的中年人,再不然,也是他在凡世的武馆外,看见的膀大腰圆的青年人。
但是浮山派的大师兄
他丰神俊逸,身形挺拔,一袭红衣似火,长得比乞儿看见的最俊俏的人还要俊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他不敢想了,红着脸低下头,羞愧地捂住身上的补丁他怎么能让神仙看见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呢?
但是那袭火一样的红衣窸窸窣窣地来到了他身前。
乞儿浑身僵硬,深深地垂着头。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仙人。
他在凡间遇见的,都是骗人的!
你叫什么?仙人问他话了!
仙人的声音也好听。
乞儿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你你
私下里响起善意的哄笑。
燕容意唇角也有了点浅浅的笑意:我叫燕容意,以后就是你的师兄了。
乞儿鼓起心中全部的勇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殷勤
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弟了。
容意。熟悉的声音忽而在耳畔响起,燕容意收回落在殷勤身上的视线,对白霜一行人说,我先回洞府,师父有事找我。
白霜和忘水连忙行礼:大师兄慢走。
至于白柳白柳已经忙着帮殷勤擦膏药了!
燕容意御剑飞回洞府,轻车熟路地走到洞内的池水边,单膝跪地:师父。
承影尊者半闭着双眸,手指不断地掐着决:嗯。
凌九深并没有理会燕容意,燕容意也没有打扰师父。
他们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平淡似水。
许久以后,凌九深的手臂缓缓垂下,转身一拂衣袖,将燕容意从地上托了起来:见到了?
问的是开阳长老新收的徒弟的事。
燕容意恭恭敬敬地回答:见着了。
如何?
小师弟看上去甚是不凡。
开阳挑剔,能被他选中的徒弟,必定不凡。凌九深不以为然,走到洞府门前一回头,见他还站在池边,蹙眉道,最近剑法练得如何了?
燕容意当即将浮山剑法舞了一遍。
凌九深懒洋洋地垂着眸子,等他气喘吁吁地收回剑势,一针见血道:后劲不足。
燕容意跪地认错:徒儿现在就去练剑。
不必。凌九深按住了他的肩膀,先陪为师去一趟九重天。
浮山九重天,指的是浮山派山顶之上的层层云海。
浮山派由无数巨鲲背负着,在天空中缓缓移动,而浮山之上,又有无数翻卷的云朵。
大概是沾染了浮山派的灵气,这些云朵终年不散,随着浮山派在世间浮动,最后云朵内生出了无数天才地宝。
燕容意自然知道九重天在何处,当即祭出了芙蓉剑。
你凝聚出剑丸许多年,为师该为你炼制一把本命飞剑。凌九深并不需要御剑,犹如闲庭信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半空中。
他的承影剑已经放在浮山派的大殿中,当剑阵的阵眼了。
师父,我自己可以
你是我的徒弟,难道还不愿意用为师炼制出来的剑吗?凌九深锋利的眉毛微微挑起,洞府内的温度降了下来。
燕容意无声地叹息。
他哪里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