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用向我们求救。”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因为就是我们把你反锁在里面的。”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整个男厕所都回响着他的笑声。
顾釉后退几步,警惕道:“你们是谁?”
“怎么,在医院待久了,连我们都不记得了吗?”又一道陌生的声音嘲讽着,顾釉沉下心来,想着出去的办法。
最初的那个声音说,“顾釉,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我们还有最后一道程序没做完。”
顾釉下意识感觉不妙,“你们想干什么?”
“这个我们没必要向你交代。”说完他小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水声太大,顾釉听不清。
江非挥了挥手,两人踩在凳子上,拎着水桶往里面倒,顾釉被浇了个透心凉,他没说话,抹着脸上的水。
两人怪异,拿着水桶跳下板凳,正常人突然被倒了一身冷水,怎么着也得叫两声吧,但顾釉没有。
他不但没叫,而且冷静得很。
江非说,“一会会有清洁阿姨帮你开门,我们先回去上课了。”
顾釉没搭理他,有人说道:“你也别怪我们,是薛哥让我们干的,谁让你今天早上这么狂。”他吐了口唾沫,“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走吧,苏琰的课。”
有人骂了几句,声音渐渐远去。
“要不是看在薛喻青的份上,老子才不愿意这种货色呆一个屋里。”
“你想睡她?”
“我嫌脏,要不是她有薛喻青这个靠山,我会替她干这事?”
江非说,“听你这话,你不想欺负顾釉?”
那人哼了一声,没开口。
水流顺着顾釉的额头往下流,流进脖子里,有风透过上方的窗户吹进来,冻得顾釉一阵发寒。
说心里没有一点波动是假的,顾釉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被人泼冷水后无动于衷,他之所以没有喊出声,是不想让那几个人更加得意罢了。
他上辈子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顾家少爷,别说浇冷水,哪怕一点点苦也没吃到,自幼有保姆伺候,司机接送,这也导致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顾夫人担心他在学校被人欺负,第一天亲自送他去上学,这么大的阵仗,所有人都知道了,新来的顾岫是顾家的宝贝少爷,惹不起。
学校里没人敢欺负他,只能毕恭毕敬。
而顾釉,他虽有个好舅舅,但幸福无忧的生活只维持了几年,最终被打入地狱,受无数人践踏。
真是什么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比如今天。
苏琰看了一眼讲台下昏昏欲睡的学生,拿出周末的试卷,撑着下巴道:“这节课我们讲一下周末做的作业,选择题老师讲,大题的话,我找几个同学起来回答。”
台下的人零散地应了几声。
“报告。”门被敲了几下,声音不大不小,班里睡着的同学醒了一半。
几秒后,苏琰才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她瞅了眼后排,果然少了一个人。
“进来。”她把试卷放下,视线悠然地看向门口。
顾釉推开门,衣服上还滴答着水,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一瞬间,班里睡觉的全都醒了。
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顾釉,有人小声嘀咕着,还有人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简亭坐在椅子上没笑,他眼眸漆黑如墨,半分情绪也无,但握紧的手指却显露出他心中的不安宁。
苏琰欣赏了一番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坐在凳子上没动,“这还没到六月份呢,怎么去洗澡了啊?”
“老师,我没洗澡,我被人泼了水。”
顾釉接下来的话,苏琰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指了指门外,“站走廊里,别打扰我上课。”
有人捂嘴偷笑,顾釉的眼睛刷的看了过去,那人的笑声直接僵在了脸上,无比怪异。
顾釉听出了他的声音,是泼他水的其中一个。
苏琰见他杵着不动,不耐道:“干什么,还要请你是不是?”她站起来,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这个浑身是水的少年面前,啧啧几声,“顾釉,你迟到了,这次你总不能说老师是非不分了吧?”
“老师,我说了,我不是故意迟到,我被人困在厕所泼了水。”顾釉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
苏琰心虚地躲开他的视线,冷着声音斥责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迟到是不对的,出去站着,下课后跟我去办公室。”
说完她把门关上了,想了想又道:“顾釉,你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课堂捣乱,影响纪律,我会跟霍老师好好说的。”
顾釉被关在门外没说话,他走到墙边站着,有人幸灾乐祸,透过窗户看他,被苏琰吼了一嗓子。
“行了,我们上课,耽误了不少时间,老师只讲一些比较难的题目,不会的下课问同学或者找课代表。”
顾釉拧着校服上的水,神情漠然。
三班的教室夹在一班和五班中间,两个班的学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过多久,有人发了帖子,又上了hot,底下一溜评论。
1L—求我求我求我呀:真惨。
2L—嚯嚯嚯:如果顾釉说的是真的,那今天这事,苏女士有点是非不分了。真是逮着一点错处就狠狠地罚啊。
3L—兔子肉:楼上圣母婊吧,顾釉纯属活该。
4L—鱼锅:得了吧,楼上程焱小迷妹???
5L—兔子肉:迷nm!滚。
几人吵了起来,这么一盖楼,久久处在帖子上方,许多人进入帖子围观。
89L—鸽子汤:对不起我觉得顾釉有点可怜,我是圣母婊。
90L—猫猫:我也。[哭]
91L—百合花好:哈哈哈哈,同情顾釉?你们早他妈干嘛去了,就算不骂人不打人,你们的冷漠同样是参与这场“暴力”的一员。
92L—嘻嘻:对撒,要真出了事,你们只会躲在后面不出声,说顾釉懦弱不敢反抗,你们不也是懦夫。
有人放了顾釉罚站的照片,那副惨样无不激起女孩心中的柔软,长相好看的人总会有一些特权。
一些女孩子想了想还是维护了顾釉,反正是匿名论坛,怕什么,直接刚。
整个帖子在男女双方之间撕了起来,撕上了hot。
当事人顾釉毫不知情,他感觉全身冷极了,不断地搓着胳膊,水珠不断顺着发丝落在地上。
大约半个小时,下课铃响了,三个班的学生全都跑了出来,以各种各样的眼光打量着少年。
苏琰故意收拾东西那么慢,等她出去时,整个走廊的人都看见了顾釉的惨样。
上午给他留面子他不要,就不要怪她这次无情了。
她一个眼神也没给身边的少年,留下一句话走在前面,“顾釉,跟我去办公室。”
顾釉冷得发抖,没有像早上那样抗拒,而是顺从地跟在了苏琰身后。
因为他知道,抗拒没有用。
简亭没出去,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侧脸轮廓清晰,嘴角无声地抿着。
薛喻青搬着椅子过来,“亭哥,你不出去看看?”
简亭说,“他自己能处理好。”
薛喻青愣了一下,“亭哥,以你的身份肯定……”
简亭忽然转过头来,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看着薛喻青,“我是偷偷跑回国的,来四中,只想过普通的校园生活。”
薛喻青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说什么了。
简亭垂下眼睑,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顾釉能处理好,我相信他。”
薛喻青没话说了,想起少年半个小时前一身水的模样,一阵唏嘘。
办公室里,有几个老师正在低头批改作业,还有在训斥学生。
顾釉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琰把试卷和化学课本放到办公桌上,“我已经通知你班主任了,他一会就到。”
顾釉冷着脸没说话。
苏琰不以为意,坐在软皮椅子上补妆,今天晚上去她还和人有约,等收拾了顾釉,她就去赴约,要最新款的包包。
这么一想,今天还真是美好啊。
苏琰想着这些,嘴角不禁弯了一下,露出笑容,心中美滋滋的。
霍桥很快就到了,他没进办公室,站在门外喊了一声顾釉的名字,“跟我来。”
苏琰放下口红和镜子,站了起来,“霍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霍桥说,“顾釉是我的学生,今天这事我会好好和他说的,苏老师不必担心。”
苏琰眼睁睁看着顾釉被霍桥带走,气得口红都摔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质疑,解释一下。
前面nb是因为顾釉刚重生不了解情况,擅自打了程炎,出了口恶气,但没想到招来了季衡云。
后面被泼水迟到是始料未及,他打程炎的事没人知道,所以在班里的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被人欺负很正常。
他现在没有证据,处在劣势,只好去罚站。
而且为了不想惹起季衡云的注意,想自己动手解决(后面有写),并没有告诉他的舅舅。
如果这章引起不适,点叉吧。
众口难调,及时止损。
第10章010
霍桥担心他身上又有什么伤,执意要带人去医务室看看,中途又去班里借了简亭的校服外套让顾釉换上,担心他感冒。
医务室里只有霍桥和顾釉,校医看了后说可能会受凉,最好回家洗个热水澡,又说了一些基本的常识,便出去到隔壁睡午觉了。
在走廊外站了这么久,顾釉头发和脸上的水已经干了很多,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桌子上有倒好的热水,冒着丝丝热气。
“顾釉,今天怎么回事?”霍桥坐在床边问。
“老师,我今天下午被人困在厕所泼了冷水,所以迟到了。”顾釉嗓子有些哑,但表情很平静,仿佛被泼水的人不是他。
霍桥几乎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了,他叹了口气,“厕所里没有监控,但厕所外有,我会好好查,你放心。”
顾釉说,“霍老师,您不和我要证据了?”
霍桥低下了头,脸烧得厉害,心里的愧疚仿佛一片大海能把他淹死在里面。
“这次老师相信你。”
顾釉坐在床上没说话,霍桥站了起来,说,“我通知你舅舅带你回家,洗个头水煮澡换身衣服,这天有点冷,看起来要下雨,别感冒了。”
顾釉不想见到季衡云,摇头拒绝,“不用这样麻烦,我已经好多了,下午还可以上课。”
霍桥不放心得看了他一眼,顾釉的衣服依旧是冰冷的潮湿,“你上周刚从医院出来,今天又被泼了冷水,如果生病怎么办?”
顾釉没话说了,他低着头沉默半晌道:“老师,我不想见到我舅舅。”
霍桥的惊讶全部表现在脸上了,他倒没问为什么,毕竟这是学生的家事,他不宜过问太多。
他清楚苏琰看顾釉不顺眼,给他开脱对方未必肯吃这一套,说不定还会闹到他表姐那去,说他包庇学生。
“这样吧,顾釉,假如你在期中考试能进步五名,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只是迟到而已没必要闹那么大。到时候你进步了,我也好和苏老师交代,怎么样?”他用一副商量的口吻和他说着。
顾釉理解地点了点头,苏琰好不容易抓住他的错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到时候霍桥和她对上了,指不定要怎么闹。
给个理由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况且他怀疑,苏琰背后有人,不然做事不会这么嚣张过分。
暮色暗淡,西边的云霞染上了绯红。
放学后的渝桥四中格外热闹。
顾釉站在校园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轿车,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江致坐在驾驶座上,把车窗玻璃降下,看着前方的未动分毫的少年,冷冷一笑。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季衡云的电话。
“季总,小少爷不肯坐我的车。”
对面静了几秒,道:“他这么说的?”
江致脸红了下,“那倒没有,我把车停在马路对面,小少爷不肯过来。”
季衡云道:“那你就把车开过去,釉釉毕竟还小,隔着马路他如果被车撞了怎么办?”
江致点头,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情绪,“是,季总。”
季衡云突然问:“江致,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怎么会……”黑色玻璃上,男人脸色慌乱,“季总,您多想了,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过去接小少爷。”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季衡云没有多说别的,嗯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江致看着挂掉的电话,阴霾爬上额头,想起男人冷漠的态度,心中终归有点痛,他重重叹了口气,调整情绪,启动引擎,将车开到了四中校门口南侧。
推开车门,江致远远看见少年旁边多了个人,那人熟稔地揽着少年的肩膀,姿态亲昵。想起顾釉的性格,心里不禁感到几丝奇怪,他什么时候也有朋友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和顾釉说话的人好像有些眼熟,但江致想了半天,也没在记忆里找到跟对方相关的一个镜头。
见江致走了过来,简亭拍了拍少年肩膀,“好像有人来接你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顾釉点头,眼底的暖意如同春水缓缓淌过。
江致过来时发现人已经走了,面色难看了一瞬,顾釉仿佛才看见他,把书包递过去,“江叔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江致听到他的称呼脸一黑,他今年才二十四,比顾釉只大七岁,怎么就成叔叔了,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心中对少年的怨恨和憎恶更深了一层。
“江叔叔?”顾釉又喊了一声,眼睛里藏着疑惑。
飞走的心神被这三个字拉了回来,江致连忙把杂七杂八的心思收好,伸出手娴熟地接过少年主动递过来的书包,说道:“小少爷,车已经开过来了,我们走吧?”
顾釉走在前面,语气自然道:“今晚舅舅回家吃饭吗?”
“季总可能要晚点回来。”
顾釉哦了一声,说,“我要先去书店买书,然后再去一趟宠物店。”他回头看男人,“麻烦江叔叔了。”
顾釉喊的江叔叔这三个字,哽在心口上,上不去下不来,江致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他没搭理少年,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顾釉挑眉,“江叔叔?”
“顾小少爷。”江致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冷声质问:“您是不是故意的?”
顾釉不懂其意,“为什么这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