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摘星人是简亭。
简亭和店员很快回来了,他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和一叠长方形的彩色折纸,付了账后两人出了礼品店。
迎面就是一阵夹着雨的风,简亭看着时间,想必顾家的宴会也快结束了,眼前的少年忽然把怀里的星星抱枕递到面前,咬着唇,“给你。”
简亭即使知道星星抱枕是自己给少年的,现在他也只是还回来,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无端地让他心里发热。
“不用了。”简亭听见自己用干哑的嗓音说:”这是我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顾釉傻住了,呆呆的维持着那个动作,茫然问道。
简亭把抱枕塞回他怀里,眼里带着温润的笑意,“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顾釉紧紧抱着怀里的抱枕,他低声自语,“我的生日,礼物。”
现在的顾釉仍然是醉的,即使他能清晰地说出每一句话,但他的意识还是有些模模糊糊,似在梦里。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一杯酒。
掺杂了致幻药物,对于任务目标之外的人,会严重影响到记忆方面,最有可能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
顾釉现如今就是这个情况。
他说的是作为顾岫时的生日,认识的却是作为顾釉时的简亭。
“至于这瓶星星,明天我再送给你。”
顾釉被他的话吸去了注意力,盯着那个玻璃瓶,忽然说:“里面没有一颗星星。”
简亭被他的话笑到了,说:“因为我还没有折啊,到了明天,这个瓶子就会被星星塞满。”
“真的吗?”
“我不骗你。”
眼看雨越下越大,简亭打电话让司机开着他的车来接他和顾釉,不料,门前忽然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简亭认得,这是季衡云的车。
下一秒,季衡云弯腰从车里出来,冷冰冰的双眼透过镜片望过来时,显得十分锐利,让人望而生畏。
顾釉喊:“舅舅。”
季衡云蹙着眉,近看才发现了少年脸上不正常的绯红,眼睛却亮的很,他不由自主看向身旁的人。
简亭适时说:“顾釉喝醉了,您先带他回家吧。”
对于顾釉的舅舅,简亭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哪怕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你要回家了?”顾釉问他,眼睛里闪着不舍的光。
“我们明天还会再见的。”
顾釉抱着星星抱枕,被季衡云拉上了车。
简亭目前还搞不明白状况和自己那颗慌了又慌的心,他心里同样不舍,但只能由着季衡云带走顾釉。
况且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留顾釉。
车子缓慢地行驶着,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砸在玻璃上,响起清脆的响声。顾釉靠在背椅上已经睡着了,季衡云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少年,眼里带着柔软。
车子进入季家院门,江致看向后座,本想叫醒熟睡的少年,被季衡云瞪了一眼,立即闭上了将要张开的嘴。
江致淋着雨下了车,到后备箱取出雨伞,季衡云下车后绕到另一边,轻轻扯了扯他怀里的抱枕,却被顾釉抱得更紧。
季衡云无奈只好弯下身子,把少年连着抱枕一起从车里抱出来,江致紧紧跟在身后打着伞。
进门后,季衡云的肩膀两侧已经被雨水打湿,而少年和抱枕都安然地躲在他的怀里,一点水珠也没沾到。
江致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自从顾釉被接回季家,季衡云一改多年前的态度,对顾釉的关注和在乎,他可是看在眼里。
比当年顾釉刚来季家时还要上心。
江致搞不懂,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明明之前季衡云还非常讨厌顾釉。
时间无情,不仅消弭了感情也磨平了棱角。
不管季衡云对顾釉当年如何,好的坏的,现在只剩下了怀念。顾釉也不是以前的顾釉,他的改变,季衡云说不清楚是高兴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季衡云吩咐保姆做碗醒酒汤,一会给送到楼上,说完鞋子没换就抱着少年上了楼。
药效发作,顾釉睡得很沉,在梦里,梦见了小时候的他,梦见了他的第一个朋友——游匪。
墙角的几株蔷薇花开得茂盛,粉色的花瓣在微风下抖来抖去,显得娇嫩欲滴。
绿色的爬山虎爬满了墙壁,肥大的叶子盖着嫩芽。绿树如荫,阳光明媚,孩童的欢声笑语如同飞出围墙的小鸟,自在快活。
“喂,你和我做朋友吧?”长相精致的男孩拦住面前的人。
被拦住的人长得粉雕玉琢,被养的又白又嫩,像个刚出锅的热包子。小孩老成的抱着胳膊,昂了昂下巴,“我才不要。”
“为什么?”男孩一脸诧异,仿佛没有想到小孩会拒绝自己。
小孩歪了歪头,打量着他,“我不和弱者做朋友。”
男孩不服的瞪着眼,“谁弱了?”
“你。”小孩的声音带着高傲,“我救了你。”
男孩忍不住笑出声,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模样,敷衍道:“是是是。”
场景一转,绿树底下,刚刚还像包子的小孩已经长开了许多,他坐在地上,皱着眉毛对站在面前的男孩喊道:“游匪,你简直人如其名,活像个土匪!”
“不然怎么对得起顾大少爷的夸赞呢。”男孩稚嫩的嗓音带着痞气,一点也不在意这个评价,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气得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刚从地上拔的草扔向男孩,转身就走,“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才不和你做朋友。”
“喂,顾釉。”男孩喊住小孩,拧着眉:“你当初说不和弱者当朋友,我已经向你证明了,我当初没被欺负,只是一个误会。现在真相大白,你怎么还是不和我做朋友啊?”
小孩没转身,背对着他哼了一声,“因为你太粗鲁了,土匪一个。”
季衡云看着少年熟睡的面孔,给他掖了掖被子,中途他试图把顾釉喊醒,起来喝醒酒汤,但是没有成功。
季衡云陪了一会,便叫管家注意着小少爷的情况,然后回了书房,处理工作上的问题。
他走后,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许珩洲:哥哥,你睡了吗?
许珩洲:我有几道题不会做。
许珩洲:[图片][图片][图片]
几分钟后,黑了的屏幕再度亮起。
许珩洲:哥哥,晚安。
白色的猫团子爬上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少年的枕边,然后钻进去,趴在了少年胸口上。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贾岛的《宿山寺》
②出自白居易的独眠吟二首
第34章034
雨下到半夜才停,到了早上,天还是阴着的,连空气都带着潮湿的气息。
顾釉悠悠转醒,即使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依然感觉头痛欲裂,昨晚的记忆好像破碎的玻璃一样,少了几片。
眼前雾蒙蒙的看不清,他又闭上了眼。
他脑袋动了动,靠在了边上的星星抱枕上,昨晚季衡云想尽办法也没将这个抱枕从顾釉怀里弄出来,最后无奈,只能让它跟少年一起睡。
顾釉意识并不清醒,昨晚的记忆又一片空白,想不清楚自己靠着的是什么东西。明明靠着是软软的,形状却有棱有角,他好奇之下伸出手摸了摸,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依稀看见是个星星。
一个抱枕。
顾釉鼻子猛然酸酸的,然后蹭了蹭,在强大的困乏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衡云来叫他时,顾釉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嗓子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迷糊地喊了一声,声音干哑,“舅舅。”
季衡云身形一顿,伸出手在顾釉额头上一探,温度正常,没有发烧。但是顾釉的状态不似作假,很糟糕。
季衡云让管家端一杯温水上来,然后扶着半坐起来的少年躺下,给他再次盖上了被子,“你身体不舒服,学校那我会给你请假,你先睡一会吧。”
顾釉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很差,没有说什么,依言躺下,没多久,保姆端着温水进来。
喝完水,顾釉感觉嗓子好受多了,仿佛被甘霖浇过的枯苗。
找医生来了一趟,但是没查出什么毛病,季衡云觉得这事怪得很,决定上午先不去公司,留在家里看着顾釉。
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好亲自处理。
学校里的简亭迟迟没见到他的同桌,心急如焚,想到昨晚顾釉醉酒的状况,一颗心如同在沸水里滚了一遭。
顾声则乐开了花。没有系统,他就是个普通人,自从知道简亭对顾釉有好感后,他特别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两人就在一起了。
现如今顾釉没来,系统又不在,任务没了紧张感,顾声可不是松了一口气,他还可以趁着顾釉不在,和简亭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昨天他生日,简亭到了那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导致本来很高涨的情绪,大打折扣。
简亭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只熬了一节课便熬不住了,下了课跑到办公室,直接找霍桥。
霍桥看到简亭主动来找他时还挺意外的,听到他是来问顾釉的事,神情有些意外。
想着简亭自从转学后就和顾釉走得很近,两人关系好,多问一句也是正常的,不过霍桥还真没见过感情这么好的两个男生。
就连在他的学生时期,关系再铁的两个男生也没到简亭这个地步,这些想法只短短几秒钟,便在心里走了一圈。
霍桥看着面前的少年目光,不禁有几分慈爱,这个孩子不仅是他班上最优秀的学生,品性也不错,还关心同学,是个好孩子。
他耐心说道:“顾釉请假了,身体不舒服,他舅舅今天早上给我打的电话。”
这个回答,即使他早有预料,但听见后简亭还是有些慌,想到昨晚少年醉酒后的症状,实在有些担心。
他说:“老师,我想请假。”
“嗯?”霍桥有些诧异,想了想就问:“是为了顾釉?”
这个倒没什么好隐瞒的,简亭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他。”
霍桥考虑了几分钟,拿出假条开始写,问他:“请多久的假?”
“一上午吧。”他只是去看看人,请久了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下午他听了课,晚上还可以帮少年补习。
霍桥批了假条,简亭到班里收拾书包,薛喻青看见后,走上前问:“亭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跟班主任请了假,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
“啊?”薛喻青看着他神色正常的脸,还有走得稳稳的脚步,皱着眉毛,半点也看不出对方身体哪里不舒服。
旁边的顾声脸色铁青,明明一张俊秀可爱的脸,由于怒火,整张脸都有几分狰狞,看的人心生恐怖。旁边几个同学看见了,都不敢凑过去和他说话,聚在一起小声讨论,昨天还和蔼可亲,今天怎么就一张阎王脸了。
顾声生气是因为,简亭请假,八成是去找顾釉的。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轻松。
简亭到了季家门口,是管家开的门。
楼下客厅,季衡云坐在沙发里看着一份报纸,桌子上放着两杯热茶,散发着淡淡茶香。
“季叔叔。”简亭一进门就看到了戴着金丝眼镜,专心看报纸的男人,他停住脚步,站在不远处。
季衡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简亭同学是来找釉釉的吧?”
“是。”
“他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你。”
简亭眉头无声地拧起,表情还算平静,“病的严重吗?”
季衡云不冷不热道:“他睡得很沉。”
简亭现在很想见顾釉,他还带来了昨晚折的一罐星星,想亲自交给少年。
可季衡云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想自己去打扰顾釉。
两人正僵持着,楼上传来的一停一顿的脚步声,抬头看去,瘦弱苍白的少年扶着扶手,正一步步往下走。
简亭顾不得身旁还有季衡云,连忙走了几个台阶,扶住了顾釉,看着他发白的脸,声音冷了几分,“你怎么下来了?”
季衡云放下报纸,站了起来,他的视线定在两人接触的手腕上,他们的距离只隔了一个台阶。
“我听见你的声音了。”顾釉低眸正好对上简亭关心的眼神,心里一暖。
简亭催促:“你回去休息,我一会就走。”
顾釉捏紧了他的手腕,问:“你不是来见我的?”
简亭一惊,他说:“我是。”
“有什么事去我房间谈吧。”
“釉釉。”警告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季衡云隔着镜片的双眼,好像被冰霜覆盖,让人无法直视。“你身体还没好,不要任性。”
顾釉抬了抬眼皮,声音和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舅舅你放心吧。”说完他率先转过身,开始往上走。
简亭跟在身后,注意着少年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一不小心失足跌倒。
两人安然无恙上了楼,随着房门的关闭,也挡住了里面的一切,季衡云收回目光,手指攥的发白,手背上爆出根根青筋。
简亭问:“你怎么样?”
顾釉安抚地朝他一笑,“没事,只是睡得太久,身体有些虚。”他问:“你是专门请假来看我的吗?”
简亭一愣,点了点头。
顾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晃开了一道道涟漪,他声音很轻,“你对我真好。”
“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哪怕他前世的母亲江纷荞。
相比较顾汀山而言,江纷荞对顾釉的确够好,但在顾釉年幼时,夫妻两人事业繁忙,整天国内国外两边跑,顾釉是被保姆带到大。
之后江纷荞闲下来,辞了公司的职业,待在家里养儿子。
gu903();儿子大了,她耗费的心思也少了许多。顾釉读小学后,江纷荞亲自送孩子上学,既是为了防止孩子被欺负,也是怕丢了顾家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