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参领,这件事,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都是世交,还请您给个面子。”
若是旁人,他这般伏低做小,只怕还有用,只是他这些年没怎么和镇国公府来往过,实在是不了解周景城的秉性。
“不可?好。”
听到周景城答应,白茂心里松了一口气,刚要抬手擦汗,就听见他沉声道,“那就我问,你们答,若有半句虚言,再由官府出面,白大人以为如何?”
白茂当即僵在当场。
白老夫人眼看着儿子被人逼得节节败退,知道镇国公府势大,可是他们白家也不是说拿捏就让人拿捏的,甩来大太太,道,“周老夫人,你这是要欺我白府无人?”
众人,“……”
你白府女眷、小辈站了一排,那位周老夫人没来之前,辅国公府可就一个小姑娘,您哪来的脸说人家欺你白府无人?
第24章解决白府人
周景城可没有这么多耐心,只是看了白老夫人一眼,“老夫人不愿意?”
白老夫人正要接话,白茂忙上前一步拦住她,“我们愿意的,周副参领请。”
旁边周老夫人拉着白筱诺,丝毫没有为白府解围的意思。
四太太看这情形,拉着白楠又不动声色的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老夫人今日来辅国公府是为何?”
白老夫人当家做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如此下过脸面,她虽然没有诰命在身,可到底是几个朝廷命官的亲娘,让她回答一个小辈的问题,看来是不现实了。
白茂攥了攥手掌心,“实不相瞒,家母是为了白府与辅国公府的一桩旧例来的,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才闹得如此不愉。”
“旧例?”周景城眯了眯眼睛。
“对,我大哥,也就是辅国公在世时,曾经每年都会给我娘一份供奉,一直到去年都没变过,只是今年不知为何,被小侄女给停掉。”
鹰老原本被扶着坐到了旁边的台阶上,这会儿听了他的话,气的直接跳起来,“信口雌黄!我们老爷是感念你们这么些年守在白家,当时白府几位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进项,都是白家人,所以才给你们补贴,什么时候就成了旧俗旧例?”
夏儿不懂这些事,恰好大夫已经赶了过来,便和周老夫人一起专心地看着大夫给她清理伤口。
白老夫人被鹰老的话气的不轻,伸着食指指向鹰老的鼻子,“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难不成辅国公府是你的了?”
鹰老本就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这会儿更是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
白筱诺本来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处理伤口,听了她这话,推开大夫站了起来。
周景城看她一眼,袖中手指蜷动,没有再开口。
“老夫人,鹰老是我祖父的旧臣,是看着我爹长大的人,您如此羞辱他,跟羞辱辅国公府何异?您的那份供奉是我的停的,但那时候,白府长辈们借着辅国公府的名义在外面赊账十几万两,我没有办法,只得先让人把所有的银子用在弥补亏空上!今天您进门没说供奉的事情,直接将我砸伤,所以鹰爷爷才会如此动怒,还请老夫人恕罪。”
白筱诺额头包着纱布,绣拳紧握,眼眶含泪,将落未落,看的一众人心都跟着颤动。
娇娇的声音带着哽咽,“父亲在世时,给您的供奉和几位叔父的补贴是他的心意,可父亲去后,虽说国公府就没了进项,可筱诺还是会把您和叔父们的供奉给补上的……”
白筱诺站在白府的人对面,看上去孤单而可怜。
“呀,我想起来,这就是那个欺负兄长遗孤的白家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就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原来就是这位老夫人啊!老夫人,就算那不是你亲生儿子,您一把年纪,也不能如此刻薄啊!”
还与不明真相的人发问,“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这位老夫人是个继室,可是她却将原配的儿子,也就是这辅国公给赶了出去,辅国公去世以后,这白府的人,竟然还借着国公府的名义在外面欠了上百万两的债呢!”
“上百万两?我的老天爷!”
“可不是!白府和这辅国公府早就分家了,如今国公府里就只有一位小姐,他们这是一大家子把人往死路上逼呢!还好被讨债的人误打误撞给闹出来了!”
“还不止如此呢!听闻当年国公爷去世的时候,把孩子送回来,白家不愿意养,最后这位小姐是在镇国公府寄人篱下呢!前阵子刚才刚回府!”
“呸!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一家人!”一位激动的夫人直接从胳膊上挎着的竹篮里掏出一把刚买的青菜扔到白老夫人脸上。
“真是不要脸面!没声没养,自己儿子都当官了,这会儿还有脸来要一个孤女的供奉!”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姨娘果然养不出什么平行端正的儿女!当家的,看到没,你要是敢纳妾,你的儿女以后也是这样的下场!”
“看这个白府的老爷还穿着官服呢,就这样也能当上官,莫不是用你们偷侄女家的银子买来的吧?”
尽管他们的说法里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可不能否认,在白筱诺说完之后,风向就开始一边倒。
有了第一个往白老夫人身上砸青菜的,就有不少人跟风,什么西红柿,白菜帮子,络绎不绝地地扔到白府一行人身上。
好在四太太站得远,并未被太被波及。
白老夫人就算是曾经做姨娘也不曾如此狼狈过,现在当街被人辱骂不说,竟然还被人当街用东西砸到脸上?
白大太太紧挨着她,身上也成了重灾的地方,衣领发髻见到处都是散落的菜叶子。
“放肆!你们这群刁民!大胆狂徒!老身要把你们都告进大狱里!”
白老夫人边躲便威胁,四太太眼看着白府的家丁都赶了过来,把白楠往后推推,自己也上前替老夫人挡住了旁边人的攻击。
白茂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对着前来的家丁吩咐了两句,就带着白老夫人往白府走。
周景城扫了一眼白家的人,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很快,围在辅国公府门前的人被一队衙役团团围住,“有人举报,这里有人聚众闹事,带走!”
等到两方人马都撤离,白筱诺才轻轻送了一口气。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周景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嘲讽的语气了带这些赞许。
白筱诺不理他,转身带着周老夫人往府里走去。
周景城摸摸鼻子,跟手下的人交代了一声,也不要脸的跟着走了进去。
鹰老追了两步落在周景城身后,“多谢世子爷给我家小姐解围。”
周景城脚步一顿,“其实我不来,她也有办法处理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子,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别人没看见她之前要起身的小动作,他可是看到了,只是不知道那小丫头准备怎么解决,难道是苦肉计?
想到她额头的伤,周景城的眸色又深沉了些许。
其实这件事他还真猜的差不离。
白筱诺原本是准备是准备借着自己一身狼藉,再加上这些年给白府的供奉的账本,揭发他们的贪得无厌,只是没想到老祖宗来的这么及时。
“快让大夫好好看看!你说你回来干什么,依我看,还是跟祖母回镇国公府?”
大夫盯着周景城森冷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重新给白筱诺清理伤口,等到终于裹上纱布的时候,里衣都被汗沁了透。
“大夫,可会留下疤?”
周老夫人看着白筱诺头上一圈纱布,心疼地问大夫。
白筱诺也紧张地看着大夫,小手攥着衣服不敢松。
“回,回老夫人,等会儿老夫开个药方,只要按时服用,当是无碍的。”
周景城大马金刀地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语气轻缓地沉声问,“当是无碍?”
大夫吓得连忙跪下,“回少将军,我稍后再给小姐留下一罐涂抹的伤药,只要伤口结疤后好生涂抹,必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白筱诺幽幽地看了一眼周景城。
把大夫吓成这样,原本十分的医术现在也只怕不到半成。
安抚地对着大夫笑笑,眼睛弯弯,声音甜甜,“大夫,那就劳烦你去开药了。”
夏儿机灵地跟上大夫,引着他往外走。
其实她也觉得周大少爷坐在那里,房间里都冷了好几度。
房间里没了外人,周老夫人才叹气,“那白家……筱诺,你还是让管家好好盘点一下这府里的库房,把你的东西都守好,那将来可都是你自己的嫁妆,至于那一家子吸血虫,以后不必理会,他们要是再敢上门来骚扰你,你来找祖母!”
周老夫人不是白家人,本来没有立场管这件事情,更不能让人觉得养白筱诺一场,是图辅国公府的什么,可是这白家的做法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白筱诺知道她担心,就像还在周老夫人的小佛堂一般,弯身用小脸儿蹭蹭她的手背,“老祖宗别担心,我会守好爹娘留给我的东西的。”
周老夫人的角度,就看见她那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一时也软了语气,“你这些天可要听大夫的话,好生在家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差人来镇国公府,可记得了?”
白筱诺软软地嗯了两声,还趴在老夫人的膝头动了两下,活像一只小兔子。
笑了笑,看着院子里稀稀疏疏的人,又严肃道,“不行,我这两天就看看京城有什么青年才俊,必须得快点儿给你找个婆家我才安心。”
周景城端茶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一下那相依的祖孙两人。
白筱诺愣了一瞬之后,羞怯怯地抬起了头。
周老夫人问,“小诺可有什么喜欢的小郎君?”
周景城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一紧。
白筱诺脸颊上红霞纷飞,轻轻摇头之后,又凑近周老夫人的耳朵……
第25章暴雨夜惊魂
送走了周老夫人和周景城之后,汤药也熬好了,白筱诺皱着小鼻子一饮而尽之后,往嘴里塞了两颗蜜饯。
想想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倒霉了!
参加个诗会弄伤了手腕,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又伤了额头。
想了一会儿,问夏儿,“你是不是想去大昭寺?”
夏儿现在哪还有那个心情,直接摇头,“奴婢哪儿不想去。”
“不,你想去的!”
主要是白筱诺觉得她应该去拜拜菩萨,不然这三天两头的受伤,她哪里受得住?
夏儿一脸老妈子的苦恼,“小姐,就算是要去,咱们也得等伤好了不是?不信你看鹰老让不让您出这个门!”
小姐为了救他伤了额头,事情虽然是解决了,可是鹰老愧疚的不行,这会儿盯着小姐的药,眼睛都不错一下。
想到鹰老刚才进来的时候愧疚的眼神,白筱诺觉得头又疼了。
原本养好了伤准备去荆家上门致谢的打算只能作罢,白筱诺只好让鹰老去库房里挑了一根上好的南珠簪子送去了荆家。
至此又过上了养伤的生活。
最前面两天,甚至连佛经都不让她碰。
白筱诺,“鹰爷爷,我伤的是额头,不是手。”
鹰老,“小姐想招亲,靠脸还是靠手?”
白筱诺嘟着嘴沉默,两手托腮,眼珠跟着夏儿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鹰老连忙告辞。
小姐这么软糯可爱,他这颗老爷爷的心哪里受得住?要是再撒娇,指不定就顺了她。
直到大夫又来了一次,确认她的额头只需要小心涂抹药膏祛疤就能痊愈的时候,鹰老才没管她继续在书房里抄佛经。
收到荆敏的帖子的时,白筱诺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红痕,放下额前的刘海之后基本看不到。
“去大昭寺?”
白筱诺看着荆敏的帖子,有点诧异地问夏儿,“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
到了出发的日子,鹰老千叮咛万嘱咐,让夏儿一定要照顾白筱诺,可别再伤了碰了,夏儿认真的记下。
还没走多远的时候,荆敏的贴身丫鬟忽然过来找她,“白小姐,我们小姐请您到她的马车上一叙。”
今天出游的小姐不少,白筱诺不想驳了她的面子,就换乘上荆敏的马车。
荆敏看上来的时候,已经稳坐不动,等马车重新开始行使,白筱诺察觉到马车里的尴尬,就撩起轿帘往外看了一眼。
这是自她受伤以后第一次出门,外面的空气闻起来都比国公府里的新鲜,白筱诺的心情也好。
“咳,那个,谢谢的簪子。你没事了吧?”
身后忽然传来询问声,白筱诺转头看荆敏,见她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额头,白筱诺伸手摸了摸已经快要看不见的伤口,客气地回答,“已经没事了,多谢荆小姐挂心。”
“谁挂心了!就是看不惯那些腌臜的人而已!”荆敏傲娇地哼了一声。
白筱诺,“?”
荆敏看她不解的眼神,嗤笑,“你不会这么心大,就原谅那白府了吧?要我说,就该让他们把这些年你们辅国公府的补贴全吐出来!”
白筱诺咻然抬头,有些不确定地问,“补贴?荆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现在京城还有谁不知道么?哼,连我娘都说你们一家大度,奈何那白府贪得无厌,上不得台面。”
这个,白筱诺还真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的是,周景城从辅国公府离开之后,直接去了顺天府衙门,不仅没把那天动手的人收拾一顿,甚至还每人给了十两银子作为安抚。
第二日,不知道从哪里就传出来白府不要脸的行径,将这件事说的是惟妙惟肖,跌宕起伏。一时间,京城无数人对白筱诺报以同情,同时对她的隐忍和孝道也是大力赞扬。
可惜白筱诺养伤的时候,府门关闭,外面的事情也没人去打听,所以这件事到今天她才知晓。
白筱诺的神情不像是在作伪,荆敏挑眉,“你还在这跟我装?就连白家那三位都遭了言官的弹劾。”
白筱诺坦言,“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中养伤,并不知情。”
她神情坦荡,并不似作伪,荆敏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嘲讽道,“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单纯!”
但是荆敏这次是真的错怪了白筱诺,她不知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景城将辅国公府的消息给封锁了,还真不是她故意不打听。
白筱诺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动怒,低头嘟囔,“我这是侥幸。”
荆敏瞪眼。
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白筱诺眨眨眼睛,小梨涡随着她说话若隐若现,“不知道不就少了很多烦恼?”
荆敏捏着帕子的手直接扶上脑门,恨铁不成钢地刺了她一句,“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歇了一口气,还记得自己是个大家闺秀,荆敏睨着她,“你以为你躲在辅国公府那龟壳里就有用了?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再遇到别的狠主儿,只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