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了?”
周景城落子后笑了一声,“还是祖母最了解我。”
周老夫人净了手,不紧不慢地问,“听说你母亲最近正在给你安排亲事,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周景城投降,苦笑了一声,“什么都瞒不过祖母。”
“哼,说吧。”
周景城,“祖母,如果非要选门亲事,我想自己选。但是您知道母亲的性子,我担心睡了之后她被我气坏了身子。”
周老夫人捏着棋子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你有中意的人了?”
结果丫鬟端上来的茶盏,亲手递给周老夫人,周景城道,“从很久以前就只她一人。”
周老夫人结果茶盏没喝,直接放到了矮桌上,半垂着眸子,捻动手里的佛珠,半晌,问道,“小诺?”
周景城没有答话,只是目光坚毅地看着她。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从上次康谦的事儿我心里就隐有猜忌,再加上那次在白府门外的事情,我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你的心思。”
停顿了一下,她认真地看着周景城,“但是你可知她的想法?”
周景城无所谓的语气懒洋洋地,低垂着睫毛藏下眼底的杀意,“您是说她想招亲的事儿?”
“你知道?”
周景城手指蜷缩了一下,按着椅子的扶手往上坐了坐,“很早之前就知道,但是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周老夫人没好气地瞪自己的孙子一眼,“那你可有想过,辅国公府门庭冷落,即便是她现在被封为郡主,对你的仕途也难有助益。”
“若是我的仕途需要自己妻子的帮衬才能得到,那不要也罢。”
周老夫人眼底都是笑意,但并没有打算就此松口,为他出面。
“但是你可曾想过你对她到底又几分感情?那孩子自小在我们府上长大,若说之前他还在这的时候你就算是说破天,我也不可能让你娶她。他父亲是你祖父的手下,又是你父亲的手足,倘若那时候你娶了她,外人看来那就和童养媳无异,如此一来便会陷你父亲和镇国公府于不仁不义之地。”
“可后来机缘巧合,她回了辅国公府,这件事儿便也顺利成章,并无不可。但若是你将来惹她伤心,负了她,你可想过你爹爹下去之后该如何交代?”
周景城原本脊背挺得笔直,可听着听着,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周老夫人瞥了一眼,敛了眉眼,认真道,“祖母,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负她。我此生,只她一人。”
周老夫人原本平直的嘴角向下一沉,“此话是否言之过早?”
白筱诺身体纤瘦娇小,并不是个宜生养的,倘若将来……
周景城似乎看懂了她未尽的顾虑,坦言道,“祖母,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别人,她有我们的孩子我欢喜,她没有我也并不会多渴求,孙儿巴不得她一辈子就守着我一个人。”
周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听着自家孙儿在这言之凿凿地诉说申请,她老人家也是膈应的紧,打发道,“我看你是吃了秤砣!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我这碍眼。”
周景城笑了一下,起身后,对着周老夫人假模假式地行了个文人的拱手礼,“如此,母亲那边就拜托祖母了!”
周老夫人哭笑不得。
等到周景城离开,老夫人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去,嬷嬷见状,小声问,“老祖宗可是不愿意同意这门亲事?”
周老夫人摇头,“我并非不愿,只是帮别人养个孙女是一回事儿,哪怕说我将来要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这都小事儿,但是若是做自己的长孙媳妇……筱诺怕是当不起这个担子啊。”
想想她娇柔的性子,还有说话的时候那甜软的声音,哪里像个正经主母的样子……
但想想那丫头也是可怜,更遑论,礼仪规矩,诗词书画这些又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学的,比之别家姑娘,白筱诺可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第二日,郡主夫人被传到小佛堂。
“母亲!我不同意!”
郡主夫人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白筱诺绝对不行!这件事儿您别操心了,我已经让人去临安府和江陵城去打听了,绝对会给城哥儿娶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回来。”
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太生硬,又软着性子解释,“那丫头打小在咱们跟前长大,他们二人成婚,外面指不定又是多少流言蜚语,再者说,当年辅国公夫妇双双出事,可就这丫头命硬活了下来,我们镇国公府总不能娶个克亲的女子回来当主母不是?”
怕老夫人还会犹豫,郡主夫人豁出去了,“我现如今先忙城哥儿的婚事,待此时一了,我亲自给那丫头选门好亲事,再给她陪一份丰厚的嫁妆,总不会委屈了她的。”
老夫人不温不火,“若这是城哥儿自己的意思呢?”
郡主夫人被她的问题问的一愣,随后态度坚决地回道,“这不可能!城哥儿那孩子自小主意大,从不喜欢和女孩子打交道,更何况筱诺那种性子的姑娘。您看看这些年京里多少公子少爷传出流言,咱们家城哥儿可是一直清清白白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是与不是你问问他便知,只是我希望若他执意要娶,你切莫横加阻拦,免得母子反目。”
言尽于此,周老夫人不在开口。
贺阳郡主昏昏沉沉,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小佛堂。
还没待她命人去请周景城,他本人已经坐在了正房。
想到婆母的警告,贺阳郡主并没有主动提及白筱诺,母子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着太极。
最后还是周景城主动开口,“我与诺诺的亲事,还望母亲成全。”
贺阳郡主瞬间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起,“我不同意!”
周景城压下眉眼,声音都低沉了几分,“母亲,您应当知晓我们府上的形式,有比诺诺更适合的人选么?我知道您安排了人去临安府等地,您也不必等了,他们不可能回您消息的。”
郡主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你什么意思?”
“他们都被我命人扣下来了。”
“你!好!好!我养了个好儿子,为了个还尚未娶进门的女子,便如此忤逆母亲!”郡主夫人颤抖着手指着周景城,眼眶都红了。
周景城起身扶着她坐下,低声问,“我娶诺诺有什么不好呢?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她性格绵软却正好与我互补;她家世单薄却应了我们辅国公府的形式,最重要的一点,儿子前世今生,都非她不娶。”
贺阳郡主被他最后一句话震得说不出一个字。
前世今生,非她不娶。
周景城并非是玩笑之语,或是用错了词。
他上辈子未过不惑便抑郁而终,生前战功赫赫,权倾朝野,却终身未娶。
甚至皇上两次下旨给她尚了公主都被他推拒了。
第一次假借带兵出征,家国未定无意娶亲为由推辞,东征西战了数年才回朝述职。
第二次,他已经不是那个人人揉捏的臣子,他若不愿,皇帝也不行……
至于他上辈子的死因,不是因为别人,是因为他自己。
弄丢了他的小丫头,活着太漫长也太无聊了……
第65章退康家亲事
康宁伯夫人会这个时间来到辅国公府,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诧异。
“筱诺真是越长越秀丽了,前些日子府里和娘家都是一大摊子事儿,也没顾得上来探望,不知你身体可好些了?”
陪同她一道儿来的赵夫人接话,“瑞平郡主是个通晓事理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儿事儿怪罪呢!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把谦哥儿给你猎得的那些上好皮料分出来一些,给瑞平郡主添几件冬衣准备着。”
康宁伯夫人,“还是你有主意!谦哥儿那孩子孝顺,筱诺若是不嫌弃,我明个儿就让给你送来一些,现在赶制,冬天穿,正好。”
白筱诺端坐着听她们你来我往,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赵夫人在康宁伯夫人的示意下开口道,“咳,是这样的,我们听闻瑞平郡主想要招亲,可你们这府里也没个长辈能问,所以我们就只好来问问的你的意思。康宁伯府的幺子,康谦,你当是见过的,不知道,瑞平公主意下如何?”
白筱诺身体一僵。
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在两位夫人也没有真当是就要个答案,寒暄了几句,让白筱诺好好考虑一下就告辞了。
当天下午,一包袱的皮草就被送了过来,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白筱诺,来人就匆匆离开。
夜里,周景城趁黑过来偷香的时候,一掀眼皮就看见旁边矮几丧放着的包袱,像是还没有打开过的模样,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凌晨离开的时候顺手就把拿□□料顺了出去,可怜那里面都是上好的狐狸皮,结果还没见天日,就被火舌吞噬的一干二净。
白筱诺正准备吩咐人去把东西送回去的时候,发现包袱不翼而飞,府里上下忙了个四脚朝天。
倒不是他们凑不出来一包袱的皮子送还给康宁伯府,只是原物退还是一个意思,另寻他物还回去,倒不像是拒绝,反而像是回礼了。
白筱诺还在想辙,就收到周景城让周七来请她去畅春园吃饭的消息。
雅间的门一推开,白筱诺就被里面的烟味熏得直迷眼睛。
周景城收了烟袋锅子,伸手把窗户都推开,可见到白筱诺还在咳嗽,绿着脸吩咐,“让掌柜的再寻一雅间来。”
白筱诺见他坐定之后,一直无话,心里莫名。
派人这么着急火燎地喊过来,不会是就为了拉着她一同喝茶吧?
还是……
白筱诺耳根红了一下。
“诺诺。”
周景城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委屈。
白筱诺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来,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周景城被人下降头了?
看到白筱诺眼底的错愕和那一言难尽的目光,周景城瞬间冷了脸。
狗屁的男人撒娇,女子根本受不住。
回头就把该把宋宣套上麻袋打一顿。
“咳,听说昨日有人去府上了?”周景城回府原本低沉的声音,不急不缓。
白筱诺抽出帕子掩饰自己的失态,点头道,“嗯,是康宁伯夫人和赵夫人去了。”
“所谓……何事?”
白筱诺能察觉到他话里的停顿,仿佛有些话本是脱口而出,可不知怎的,又有了顾忌及时打断,然后才僵硬的续上。
但是这问题有点送命呀。
且不说面前这人冷心冷面,最重要的是性子还独。
要是让他知道那二位是过去问招亲的事情,指不定怎么发作呢!现在镇国公府正在风口浪尖上,她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让他把这两家都给得罪了。
况且,她自己能解决好。
“没什么,就是康宁伯夫人说前阵子太忙,没来及去府上。”
周景城端着茶盏的手指一紧,一双黑沉沉地眸子半眯着,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筱诺看。半晌,轻哼了一声,看她一眼,转过脸不再说话。
白筱诺觉得他生气了,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吃着了快茶点。
淡绿色的糕点,做成精致的树叶状,不是很甜,味道清新,配茶到真的合适,白筱诺忍不住又叉了一块到自己的小碟子里。
她吃东西的时候长颈微曲,和精巧的下巴勾勒出一条姣好的曲线,再加上红红的小嘴巴,每次咬下去的东西不多,所以粉腮微动,看上去又乖又可爱。
周景城放在桌下的手指蜷曲,猛灌了一口茶压下唇舌的燥热。
可一抬头,小丫头无意间粉色的舌尖探出嘴唇,抿了一下唇瓣上沾着的碎屑,虽然一闪而逝,可周景城的眸底还是窜起了一团火苗。
“好吃么?”声音暗哑,又轻又慢,带着点诱哄。
白筱诺点头,“这个点心做的好,回头我让夏儿打包一份。”
“是么?我尝尝。”
白筱诺放下手中的小碟子,里面还剩一大半,她伸出左手挽住右臂的袖子,差了一块放到周景城面前,眨巴着眼睛看他。
周景城低头暗骂了一声,桌下手握成拳。
“我不喜甜食,尝一点就行。”
说完,暗沉的眸子扫过白筱诺跟前还剩的大半点心。
白筱诺追着他的目光一看,脸颊迅速窜上粉霞,连脖颈都红了一片。
周景城满意地看她娇羞的反应,长臂一伸,将两人中间的小几往旁边一推,伸手就把人拽都了自己的腿上,“不让?”
粗哑的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微颤,尾音轻轻挑起,想把钩子勾到人心里,连反抗的力气都瞬间卸去。
白筱诺抓着他的衣襟低头不语,只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
待到下巴被周景城捏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更是让她浑身血液往脸上涌。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脸上冷的像冰,眼里热的像火,而唇间夹着的那淡绿色的点心,更是把他原本有些淡的唇色映衬的勾魂摄魄。
下巴上的粗粝的手指又往上抬了抬,白筱诺被迫扬起脸看她。
等到周景城的脸越来近的时候,白筱诺脑袋里已经一团浆糊,后来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清楚,甚至不知道周景城什么时候放开她的,只记得有人在她唇瓣上舔舐了一下,似乎还说了句什么。
她呆傻的小模样似乎取悦了周景城,笑了两声,他又端起面前的小碟子,问她,“还要么?”
还要么?
还能要么!
白筱诺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爬起来,却被人扣着腰压着不能动弹分毫。
周景城也没再为难她,倒了杯水亲自喂她,“康宁伯府的事情你不要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交给我。”
哼,康宁伯府最近应该很忙。
自打上次知道康谦竟然有目的地接近白筱诺起,他就恨不得立即把康宁伯府给拔了,所以这段时间康宁伯府所有明里暗里的生意都在亏岁,就连康宁伯的老岳丈家也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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